臧俊、趙寵兩部確如李象所料,被孫策擊敗。
臧俊被俘。
趙寵見勢不好,及時帶著本部脫離戰場,逃回去了陳留郡的濟陽縣,遣人給張邈稟報不提。
但是李象沒有料到的是,孫策卻如他的父親孫堅不取圉縣一樣,沒有占據冤句的打算,是以在進入城中,發現冤句縣令在守御內城以後,孫策也就沒有繼續攻打,贊了一句「冤句此令,忠於職守,是個好官」,隨之,縱兵在縣中搶掠了一番,便就撤兵走了。
冤句縣令不知李象、梁逵兩人偷偷逃掉,突聞報豫州兵進城,瞠目結舌,嚇得屁滾尿流,本以為性命要丟,不意孫策輕易放過了他,轉而喜出望外,連呼僥倖,急忙寫書一封,派了親信吏員送去定陶,大罵了李象、梁逵一通,說他兩人畏敵如虎,竟至棄城而逃,好在「下官英勇殺賊,身先士卒,遂潰孫策,乃保冤句」云云。
濟陰太守吳資接到他的上書,自是難知真假,一邊心痛臧俊之沒,一邊提起精神,給冤句縣令這個好官兒,回了公文一道,對他甚為勉力,大加表彰。
臧俊被俘之時,身受重圍,猶酣斗不止。俘下他後,孫策喜其敢戰,命兵士把他帶來,一見之下,觀其形貌魁壯,起了愛才之心,招降說道:「我知你是吳太守的姻親,然良禽擇木而棲。方今鎮東將軍兵勢強盛,濟陰勢必將為徐州有。君何不降我,我必以心腹待君。」
臧俊怒目而視,大罵說道:「寧死不與賊為伍!」
孫策年輕的臉上現出詫異,說道:「我家世為漢臣,我乃漢家騎都尉,何以謂我賊也?」
臧俊說道:「你縱兵四掠,侵害百姓,不是賊,是什麼?」
孫策恍然,笑道:「掠民怎會是我的本意?我不過是欲以此,來誘司馬中我計耳。」吩咐左右,說道,「把搶來的糧食、禽畜,悉數還與鄉人。」
黃海、孫河、袁雄等十餘個軍吏在側,聞言多有不舍。
袁雄說道:「將軍,那些物事……」
孫策打斷了他,不容置疑地說道:「還不快點從我軍令?」
袁雄等無奈,只好接令。
孫策笑與臧俊說道:「司馬,這樣可以了麼?」
人生艱難唯一死。臧俊思前想後,若是不降,孫策料不會放他回定陶,必然會把他殺了;而下孫策願意把掠來的東西還給鄉民,自己也算是給濟陰的百姓做了件好事,並且下台階也有了,雖是有些對不住吳資,然亦別無它法,遂長嘆一聲,下拜說道:「降人臧俊,拜見將軍。」
孫策大喜,綻出燦爛的笑容,宛如春花開放,然而並不柔媚,反有一股颯爽的英氣透出。
落入臧俊的眼中,使他不覺一呆,由衷心道:「真美姿顏也!」
……
孫堅、孫策父子,一個攻破圉縣,一個攻破冤句,分別威逼陳留與濟陰的郡治,令張邈、吳資皆不能遣派郡兵前去支援曹操。——吳資雖下了檄令,遣了郡吏,去各縣強征民夫、糧秣,但在郡治定陶不穩的情況下,他征來的民夫和糧秣,卻也只能先緊著用在定陶。
在孫堅、孫策進戰的同時,荀貞亦
率大軍,出昌邑,進至乘氏外。
曹操為了能夠藉助地利,於荀貞的部隊到前,只留下了三兩千的兵馬守衛乘氏縣城,帶著餘下的兩萬餘人,過了濟水,築營於濟水西岸。
荀貞築營於乘氏南,濟水東岸。
兩軍隔河相對。
對壘了兩天。
接連兩道軍報傳到了曹操營中。
曹操展開觀看,一道軍報說的是孫堅火燒圉縣,一道軍報說的是孫策攻下冤句。
兩道軍報看罷,曹操的心,沉到了水底。
虧得他城府深沉,失落之情,才未顯露於色。
侍立在側的曹昂把軍報轉呈給陪坐在側的程立、陳宮、滿寵、劉若、丁斐、史渙、夏侯惇、曹純等人覽閱。
諸人看後,滿寵蹙眉說道:「孫文台、孫伯符出入陳留、濟陰,如入無人之地,當我兗土是什麼地方?隨便都可以來的麼?」
程立抓住了重點,說道:「孫氏父子克城而不占,這明顯是在為荀鎮東牽制陳留、濟陰兩郡的兵馬,其目的不外乎有二,一則是以威脅兩郡的郡治為手段,以迫兩郡不敢來助我軍;二來,是騷擾我軍的後方,使我軍心不穩。」
他對曹操說道,「明公,許顯、樂進、劉備、陳褒等部兵馬,俱已會至鎮東帳下,現今鎮東與我軍夾河為營,昨天與前天,鎮東連續兩天挑戰我軍,今天,鎮東又開始試探地進攻乘氏,我軍與徐州軍的大戰在即,而陳留、濟陰自保無力,不能相助,事急矣!宜急覓良策以對。」
曹操問道:「公可有良策?」
程立看了看陳宮,默然不語。
曹操心知,程立的良策一定還是撤回東郡,當此之際,不可內部不和,曹操便也沒有再問程立,改問陳宮、滿寵等人,說道:「君等可有對策?」
陳宮捻著鬍鬚,費力苦思,邊想邊說道:「明公,惟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據軍報,孫堅、孫策父子所率之兵力,其實都不多,孫策只有兩千來人,孫堅更是不到千人。明公可擇戰將兩員,各與兵若干,遣之邀擊孫氏父子。只要能把他父子二人擊潰,就不但可保我後方無虞,能夠把軍心穩住,陳留、濟陰兩郡且也能各遣兵來聚了!」
滿寵聽了陳宮的建議,微微搖頭。
曹操瞧見了他的動作,問道:「伯寧,你有什麼想法?」
滿寵說道:「陳公之策,怕不好行。」
「怎麼說?」
滿寵說道:「孫堅、孫策父子一味游擊,我軍恐怕不太好能擊潰他們。我軍遣出邀擊的部隊如果少了,不一定能斗得過他倆;如果多了,他倆向南撤走,一入陳國、一入梁國,我軍難不成還能追擊不成?我軍不能追擊!而等我軍歸還乘氏,他倆又率部出來,繼續擾我陳留、濟陰,如何是好?」
曹操點了點頭,顧與諸人,說道:「伯寧的這個擔憂,不可不慮。君等可還有別的對策麼?」
夏侯惇從榻上下來,站在帳中,大聲說道:「末將有一個對策。」
「你說。」
「那就是舍了濟陰,退入東郡!」
陳宮聞言,頓時又怒,說道:「此前,程公已經建議過明公退入東郡,怎麼校尉今也對明公做如此建議?前時,我軍兵馬尚少,糧秣稍乏,程公提此建議,且可理解;於下我軍步騎三萬,糧秣足夠兩月之用,卻如何能夠不戰而退?校尉怎能又提此議!」
程立生性狠戾,不把百姓、兵卒當人,夏侯惇對他的這一點,極其反感,但一碼歸一碼,不得不承認,程立的計謀和眼光還是極佳的,對於他提出退回東郡的這個建議,夏侯惇現在是非常認可和支持的。
夏侯惇說道:「陳公,你說的不錯,現在我軍確是有三萬之眾,可你去看看,這三萬之眾的兵卒,都是什麼兵卒!差不多一半都是臨時徵募來的壯丁!別說操練了,軍械都不夠發給他們,拿著鋤頭、耙子當兵器的,大有人在,還有那削木為兵的。陳公,這樣的兵士,你覺得能與荀貞之的徐州虎賁對陣麼?非要讓他們上陣去打,不是叫他們送死去麼?」
陳宮怒道:「我軍有濟水為阻,荀鎮東如敢過河來擊,我軍候他半渡而擊之,焉可不勝?」
「荀貞之是傻子麼?濟水南北這麼長,他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渡河?他若是在別處渡河,你有何對策?我軍還能把這二三百里的濟水,全都看住不成?真要全都看住,我軍勢必分散。我軍就這麼三萬人馬,半數且無戰力,還敢處處分散?那不是自取滅亡麼?」
陳宮語結。
夏侯惇穿著鎧甲,不方便下拜,衝著曹操行了個軍中禮,說道:「明公,當斷則斷!當趁孫氏父子騷擾濟陰、陳留之事,軍中還不知道的機會,及時拔營後撤,西入東郡為上!否則,等到這個消息在軍中傳開,我軍中軍心大亂的那個時候,就算想撤,也不易撤了!沒準兒,就會發生譁變!」
曹操注意到陳宮被氣得滿臉通紅,心中想道:「公台是個實誠人,唯是其性,未免固執。」問滿寵、劉若、史渙、丁斐等等諸人,說道,「卿等以為呢?」
滿寵說道:「夏侯校尉所言甚是!」
劉若等是要麼是曹操的舊友、要麼是他的同鄉故吏,自是一切唯曹操馬首是瞻,他們都明白曹操的心思,異口同聲,俱皆答道:「正該及早退回東郡!」
陳宮怒到極點,手都在顫,他舉起手,指著曹操,說道:「孟德!我與允誠等君,上下活動,為你奔走,說服兗士,迎你做了兗州刺史,所為者何?還不就是因為我等以為你英才傑出,可以保我兗境?而下允誠為了給你看住乘氏的北邊側翼,戰死壽張。你擁兵三萬,扼濟水之險,卻要不戰而走!我就不問你,對不對得起我對你的一片信賴,你,對得起允誠麼?」
曹操面帶愧色,說道:「公台!」
陳宮甩袖轉身,出了帳篷。
曹操追出帳外,陳宮已經去出十餘步遠。
曹操連聲呼叫,陳宮絕不回頭,只見他劈手從個看護夏侯惇等人坐騎的軍吏那裡搶了匹馬,翻身乘上,一溜煙地催騎,往轅門馳去。
曹操急切地大呼:「公台,你往哪裡去?」
陳宮遠去,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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