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巡視全城回來,也是滿心憂慮。
袁否管的是軍兵,劉曄管的卻是民。
周瑜有句話說對了,困難是雙方的,江東軍困難,袁軍也一樣困難。
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袁軍比江東軍還困難,因為江東軍再是艱苦也仍然能夠做到上下一心,而袁軍內部卻並非鐵板一塊。
畢竟,袁否入主廬江還是時日太短。
相比現實條件的困難,人心向背的困難更加難以克服。
劉曄走進袁否行轅時,正好看到劉偕、劉威兩人離開。
劉曄不願跟兩人照面,便閃在了一邊,待兩人過去後,劉曄才正了正衣冠,急匆匆的走進袁否行轅,卻看到袁否正黑著臉在生氣。
「怎麼了,公子?」劉曄作揖見禮說,「可是劉偕、劉威叔侄又說什麼了?」
袁否搖了搖頭,說道:「劉偕、劉威叔侄並未明說,但是我豈能聽不出來?」
的確,剛才劉偕、劉威只是向他叫苦,並未多說什麼,但是袁否卻聽出了這叔侄倆的言外之意,這叔侄倆的意思是向孫策求和。
至於求和的籌碼,叔侄倆沒說,但袁否又豈能猜不到?
除傳國玉璽以外,還能什麼籌碼能夠用來向孫策求和?
劉曄便不再多說,涉及到傳國玉璽,他真的不便多說。
畢竟,袁否可是矢口否認傳國玉璽在他手裡。
袁否又問劉曄:「子揚,官民百姓的情形怎樣?」
「情形尚可,百姓對公子還是信賴的。」劉曄停了下,又道,「不過,城內的士族大戶就不怎麼安分,他們不僅互相奔走勾連,而且不少人還在暗中散布流言,說公子不願把傳國玉璽還給孫策,所以才會招來孫策的大軍。」
袁否聞言頓時目光一厲,嘿嘿冷笑說:「看來有人忍不住要跳出來了!」
聰明如袁否,又豈能聽不出來?流言散布者的用心可謂惡毒,這是要將居巢城內十幾萬軍民百姓的怨恨,由孫策轉到他袁否身上,這是要硬生生的將孫策發起的這場不義之戰的罪責全都歸結到他袁否的頭上。
城中的士族大戶就幾家,袁否用腳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甚至,袁否都能猜出來,這定然是范陽、范建父子倆。
劉偕、劉威叔侄雖然也和他袁否不對付,但他們也絕對不會倒向孫氏,因為一旦孫策得到廬江郡,劉氏的下場只會更加慘!
他袁否還可以讓劉勛當皖城令,還能讓劉偕當長史,讓劉威當騎都尉,可一旦孫策得到了廬江郡,劉勛、劉偕、劉威他們叔侄三人能否能夠保住性命都還得兩說,因為孫策為打廬江損失這麼慘重,就必然要從廬江的士族豪強身上找回來。
而劉勛叔侄,既肥又沒有根基,是最理想不過的肥豬。
所以,劉偕、劉威叔侄倆雖然陽奉陰違,卻絕對不會背後勾連孫氏。
范氏卻不然,首先,范氏原本就和孫氏勾連不清,當初袁否因為缺糧,找到范陽借糧時,范陽就明確告訴他,他的糧食已經拿去巢湖買田,後來劉勛退位讓賢,他袁否當了廬江太守,范氏父子礙於大勢所趨,也不過只是表面上恭順。
現在范氏父子以為時機成熟,終於又要跳出來了。
徐盛也想到了其中厲害,說道:「公子,末將這便追索拿人!」
「拿人?不,不能拿人。」袁否搖頭道,「眼下對方還心存顧忌,只敢躲在暗中散布流言,但若是抓人,那就是雙方徹底撕破臉了,若只是一家、兩家,倒也拿得,可若是查出整個廬江的士族豪強都參與其中呢?」
流言的始作俑者或許只有范氏父子,可焉知其餘的各家士族豪強就沒有參與其中?再退一步講,既便其餘各家士族豪強的家主沒有參與其中,可他們的家人,還有他們府上的奴僕有沒有參與其中?
這事不能查,一查鐵定擴散,大亂!
靠暴力鎮壓,是絕解決不了問題的。
說完,袁否還深深的回頭看了劉曄一眼。
當初劉曄替袁否定計時,就定下了三大目標。
其一,鍛煉一支精兵,替袁否北上冀州保駕護航。
其二,拋掉累贅,撇下不願北上冀州的袁氏舊部。
其三,市恩於袁氏舊部,市恩於廬江的士族豪強,更市恩於廬江的生民百姓,使得留下來的袁氏舊部感恩於他袁否,更使廬江的士族豪強及十萬流民感佩他袁否的仁義,從而使得他袁否的仁義美名傳揚於世!
而第三個目標,卻是最為重要的!
所以,既便明知道範氏是孫氏的奸細,也必須得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哪,成大事者,必須忍人所不能忍!
劉曄向著袁否深深一揖,說道:「公子英明,在下佩服。」
袁否卻是目光一閃,對劉曄說:「子揚,拿人是斷斷不行的,但是,拿這件事情來做做文章,卻總是可以的吧?」
劉曄聞言神情一凝,小聲說道:「公子也想效法周瑜來一出苦肉計?」
袁否聞言嘿嘿一笑,說道:「周瑜之計是否真是苦肉計,到現在也未有定論,但是,我們拿范氏父子來演這齣苦肉計,卻比周瑜更高明,也更難以識破,馬忠若是詐降,肯定是周瑜設計的,而范氏父子歸降孫氏,卻並非出自我們的授意。」
劉曄說道:「話雖如此,可要想讓周瑜中計,只恐是大不易。」
袁否說道:「子揚,尤記得江東軍剛兵臨城下之日,你嘗言,詐降計可行,卻必須等待時機,我問要等到什麼時候,你說等江東軍山窮水盡時,現如今,江東軍旬日攻城不下,人困馬已到極至,不正是山窮水盡之時?」
劉曄點頭,說道:「不錯,在下的確說過這話。」
停了一下,劉曄又說道:「既然公子決意拿范氏父子設計詐降,在下也就不再阻止,不過公子,騙過范氏父子不難,要想在騙過范低父子的同時騙過周瑜,此事卻是大為不易,還需要好生籌劃。」
袁否說道:「此事誠然不易,不過我卻有了一個想法。」
劉曄訝然,問袁否:「還請公子示下。」
袁否說道:「按照一般邏輯,此戰打到現在這個程度,江東軍固然困苦不堪,可是其無論兵力的充足,還是糧草軍械的充足程度,都遠勝於我軍,我軍若要想反敗為勝,恐怕只有一條道可走,子揚以為然否?」
劉曄兩眼一亮,道:「斷江東軍糧道!」
「然也!」袁否說,「我軍若要想勝,便只能斷江東軍糧道!」
劉曄長於戰略,而不善權謀,但是他終究也是聰明過人之士,一下就猜出了袁否的整個計劃,便接著說道:「當此之時,我軍若想反敗為勝,贏得此戰,就只能兵行險招,由公子親率驍出城,去斷江東軍的糧道,力求殊死一博!」
袁否接著說:「一旦我率驍騎出了城,居巢城便會城防空虛,彼時,范氏父子看不出其中利害,周瑜卻一眼就能看出來,且必定深信不疑!因為他絕對料不到,此戰我們的目標不是求勝,而只是求名!此所謂,人力有時盡!」
劉曄拜服道:「公子之智,在下拜服。」
袁否擺擺手,問:「子揚,此計可行?」
「斷然可行。」劉曄說道,「且周瑜必然中計!」
「好,就這麼著!」袁否狠狠擊節,又吩咐徐盛,「文向,擊鼓聚將!」
「諾!」徐盛領命,正欲轉身出帳,袁否又說道,「還有,這次軍議,讓劉威也一併參與進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騎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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