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船頭。
劉曄以衣袖掩面喝了一樽酒,然後放下酒樽說:「公子,此曲妙雖妙,卻未免悲戚了些,聽了之後徒惹人傷感。」
袁否一想也是,自己這是怎麼了?又是虞美人,又是梁祝,儘是些纏纏綿綿、兒女情長,這又豈是大丈夫當為?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提三尺青鋒、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便是奏曲,也應該演奏那些縱情姿放的曲調。
當下袁否笑道:「子揚所言極是,我卻有一曲,甚是振奮人心。」
「哦?」劉曄跟喬玄對視了一眼,拱手作揖說,「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袁否回頭問喬府的老僕:「老丈,可有敲更的木梆子?」
老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又連連點頭應道:「有有,有有有。」
「甚好。」袁否洒然說,「有勞老丈拿一具木梆子過來,我有用。」
老僕趕緊折回航艙里取出敲更用的木梆,袁否接過木梆,又回頭對劉曄說道:「子揚,還得勞你撫琴相和。」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劉曄欣然應允。
看到袁否這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喬玄訝然,當下示意老僕拿出七弦琴擺案上,又在案几旁邊的香龕里燃起一點檀香,劉曄便一甩大袖跪坐到案幾後。
躲在畫舫二樓偷看的二喬卻是無比的期待,都等著袁否能再給她們一個驚喜。
深吸一口氣,袁否又給劉曄做了一個起勢,然後便陡然吐氣開聲,大聲放唱,唱的卻是《滄海一聲笑》,一邊唱一邊還極富節奏的敲木梆作為應和。
滄海一聲笑,梆!
滔滔兩岸潮,梆!
浮沉隨浪只記今朝,梆!
蒼天笑,梆!
紛紛世上潮。梆!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梆!
江山笑,梆!
煙雨遙。梆!
大浪淘盡紅塵俗世記多嬌,梆!
清風笑,梆!
竟惹寂寥,梆!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梆!
蒼生笑,梆!
不再寂寥,梆!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梆!
啦啦啦,梆!
啦啦啦,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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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寧手執酒壺,正仰天長嘯。
三天前,黃祖委任甘寧為蘄春令的任命終於下來,甘寧便一刻也不想在西陵多呆,拜別蘇飛之後。當天下午便帶著兩百多部曲趕來蘄春上任。
不過,甘寧終究是個武人,處理公文、判斷訴訟卻非其所好,於是,將縣中公事委託給縣吏以及縣丞之後,甘寧便整日帶著兩百部曲在彭蠡澤中操練水軍戰法。
今日,甘寧卻是偷得清閒,船放大澤、隨波流逐,一邊痛飲美酒,一邊縱情姿放。
一通長嘯之後。甘寧頓感胸懷大敞,再一搖手中酒罈,卻發現壇中已經沒有酒了,當下回頭對著船艙高喊:「阿奉。阿奉何在?」
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青皮小廝應聲出來,回答說:「將軍,何事?」
「拿酒來。」甘寧隨手將空壇扔進湖中,伸手說,「再拿一壇酒來。」
「將軍,沒了。」名叫阿奉的小廝一攤手。說道,「都讓你喝完了。」
「胡說!」甘寧愣了下,遂即怒道,「公翼送我十壇好酒,我分明只喝了九壇,分明還剩下有一壇,是不是你偷喝了?」
「沒有,小人斷然沒有偷喝。」阿奉一邊回答,一邊後退,眼珠卻骨碌碌亂轉。
「還說沒有,我都聞著你口中的酒味了,小小年紀竟然就敢偷喝我的酒,將來還得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甘寧說著爬起身來,就要來追打阿奉,然而阿奉只是縱身一躍,就像一尾游魚,嗖的一下滑入湖中不見了蹤影。
「這廝,水性倒是長進不小。」甘寧苦笑搖頭。
甘寧正發愁不知道上哪找酒,忽聽得一陣豪邁的歌聲傳來。
滄海一聲笑,梆!
滔滔兩岸潮,梆!
浮沉隨浪只記今朝,梆!
蒼天笑,梆!
紛紛世上潮,梆!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梆!
江山笑,梆!
煙雨遙,梆!
大浪淘盡紅塵俗世記多嬌,梆!
清風笑,梆!
竟惹寂寥,梆!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梆!
蒼生笑,梆!
不再寂寥,梆!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梆!
啦啦啦,梆!
啦啦啦,梆!
聽著這豪邁到骨子裡的歌聲,甘寧一時間竟是痴了。
半闕唱完,甘寧內心便萌生出強烈的想要結識唱歌之人的念頭,能唱出如此豪邁歌聲之人,想必也定是位壯士,如此壯士,我甘寧定要結識之。
當下甘寧扭頭吩咐操舟的部曲:「速速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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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畫舫。
袁否一曲唱罷,喬玄、紀靈同時撫掌讚嘆,好曲,誠然好曲哪。
劉曄也讚嘆說:「公子,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歌曲,在下竟是聞所未聞?」
袁否自然不會告訴劉曄,這是後世的歌曲,當下隨口就胡編說:「卻是無意中聽一海外流亡之人所唱,因氣勢豪邁,所以就牢牢記下。」
「如此奇人,想必定是海外高人,我竟無緣結識之,甚是遺憾。」劉曄聞言大為失望。
劉曄話音方落,身後忽然間響起一個雄壯的聲音:「諸位請了,卻不知剛才縱情高歌者,又是哪一位高士?」
袁否、喬玄、劉曄還有紀靈回頭看時,卻看到不遠處一艘快船正劈波斬浪而來,船頭上立著一位昂藏大漢,大漢身高八尺有餘,膚如古銅,兩眼炯炯有神,尤其是他的脖子,粗壯得給人一種讓你掐都掐不斷的無力感覺。
看到這個壯漢,袁否卻有著一霎那的失神。
尼妹,這不是那日在大澤之中救他一命的那個壯士?
當日袁否還曾問他姓名來著,可惜對方卻並未告之。
雖然那天昏暗,看不太真切,但袁否還是一下就辯認出來,因為在廬江地面,長得如此高大的壯漢很罕見,而且袁否能辯出他的聲音。
長相看不清楚,可是聲音,袁否卻一下就聽了出來。
袁否驚疑之際,那壯漢卻又是深深的一揖,朗聲說:「敢問剛才是哪位高士放歌?」
喬玄、紀靈還有劉曄的目光便紛紛落到了袁否身上,袁否便微笑著上前兩步,隔著十幾步遠向著壯漢作揖,朗聲應道:「剛才放歌者,卻是區區在下。」
那壯漢又一揖,朗聲說道:「在下臨江甘寧,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甘寧?竟然是甘寧?那個僅率百騎就敢踐踏十萬曹軍大營的甘寧?袁否聞言頓時有著剎那的失神,尼妹的,這可是絕世猛將,武力值完全不在太史慈之下的絕世猛將啊!而且,甘寧不僅僅只是猛將,他更是一員有勇有謀還有戰略眼光的大將!
史載,甘寧投歸孫權之後,曾向孫權建議西取荊襄,次伐西川,以長江為屏障,與曹操南北對峙,這是什麼戰略眼光?這可是不輸給魯肅、諸葛亮的戰略眼光哪,一個擁有戰略眼光的猛將,絕對是稀有生物啊。
劉曄也是兩眼放光,當下側頭小聲對袁否說道:「公子,此人乃將才,尤善於水戰,彼在黃祖帳下卻不得重用,公子可溫言招攬之,若得此人相助,則水戰無憂。」
「在下汝陽袁否。」當下袁否長揖回禮,又道,「將軍可願過船一敘?」
「袁否?」甘寧聞言頓時目光一凝,他萬沒有想到,這個縱情放歌者竟是袁否,不過甘寧終究是個大丈夫,又怎麼會扭怩作態?當下也不等手下人搭船板,甘寧縱身一躍,便徑直躍過一丈多的水面,穩穩落在喬氏畫舫船頭。
意識到甘寧是個武人,紀靈便即刻起身,按著刀柄站到了袁否的身後。
儘管只是風雲際會,但紀靈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時刻以袁否安危為上。
喬玄命家僕擺上案席,甘寧洒然入座,又斜了紀靈一眼,對袁否說道:「甘寧在江夏,久聞公子大名,卻不想竟在彭蠡澤上相會。」
袁否微微一笑,說道:「甘寧將軍,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了的。」
「哦,是嗎?」甘寧訝然道,「我們見過面了,我卻怎麼想不起來了?」
袁否說道:「居巢西北,離范家塢不遠的大澤,將軍可曾記得,從巨蟒口中救了一人?」
「哦,我想起來了。」甘寧終於也回想起來了,笑著說,「這麼說,在下與公子還真的是早就見過面了,呵呵。」
劉曄有意拉近袁否與甘寧之前的距離,不失時機的問道:「公子與甘寧將軍早就相識?」
「何止是認識?若不是甘寧將軍援手,我早就已經葬身蛇吻多時了。」袁否說完,又將那天他在大澤之中遇到的危險訴說了一遍,最後又跪坐起身,鄭而重之的向甘寧道謝。
甘寧也起身回禮,說道:「不過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公子又何須多禮?」
袁否說道:「於將軍只是舉手之勞,於我卻是活命之恩,又豈能不謝?」
甘寧便受了袁否一禮,又說:「適才聽公子縱情高歌,甚是振奮人心,卻不知,公子可否再放歌一曲?」
「有何不可。」袁否微笑笑,又對劉曄說道,「子揚,撫琴相和。」
「諾!」劉曄欣然應諾,再次跪坐到琴案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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