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昳初時,長安南城平城門和安城門外,曹軍與漢軍正在展開激烈的爭奪。
在依靠投石車的遠程轟炸下,漢軍已經能夠在護城河上搭建壕橋,然後通過雲樓靠近到城邊,雲樓上的弓弩手會射箭掩護下面步兵攀爬城牆。
只不過那樣的話,後方的投石車為了防止誤傷隊友,把自己的攻城部隊打下來,就會選擇停火,由步兵用雲梯往上衝刺。
於是趁著投石車停火的時間,魏軍馬上就會組織起防禦,這段長達四公里的城牆段落,密密麻麻架設著上千具雲梯,後方雲樓上的弓弩手向城裡射箭,城裡的弓弩手則予以回擊。
然後城牆上的步卒會用滾石、檑木、石灰乃至熱油往下面扔,被砸落的漢軍士卒從高達七八米的高度往下掉,甚至下方還有四米高的護城河,如掛滿了雪的樹被踢了一腳,大量漢軍簌簌地往下掉,傷亡情況異常慘烈。
而後面的漢軍則依舊源源不斷,如螞蟻一般頂著敵人的弓弩、滾石、檑木、石灰等防禦器械,淌過了護城河,再勇敢地往上攀爬,希望能夠殺上城牆,把城池奪下來。
可惜的是魏軍防守嚴密,占據著守城的便利。更難受的是長安城八米高的城牆讓士兵們攀爬城池的過程苦不堪言,導致損兵折將嚴重。
遠處的沉晨看著這一切,臉色嚴肅,十分凝重。
這樣的攻城方式對士兵造成的傷亡是非常大的,但他沒有辦法。他的部隊跟城裡的人數比起來相差不大,即便長安城四面漏風,他也很難做到通過優勢兵力襲取長安,只能選擇強攻,為偷襲的部隊創造時機。
所以有的時候傷亡在所難免。
不過強攻城池很快就有了效果,隨著遠處魏軍舉起黑色旗幟,東南方安城門一帶的曹軍立馬被調往東城,導致那邊的防禦出現了些許紕漏,竟然差點被漢軍攻上了城牆。
現在魏軍的主力完全被漢軍纏住,他們也糾集不了太多的人手防禦別的地方,只能依靠騎兵或者就近的步卒採取就地滅火的救援方式。
馬岱他們在東城發動突襲,會造成靠近東城的魏軍被抽調而形成防禦缺口,自然幫助正面漢軍創造了機會。
只是城牆上的魏軍也反應很快,迅速從西面抽調人手馬上補上缺口,把漢軍趕下城牆。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再這樣繼續下去,今日就又是做無用功,傷亡慘重地灰熘熘回去,但卻在這個時候,遠處有馬匹飛奔而來,向沉晨稟報道:「報,吳將軍單將軍他們殺進城了,請大都督派人從章城門馳援。」
沉晨精神一振,馬上喝令道:「快,騎兵給我立即過去!」
「唯!」
傳令兵連忙去傳達軍令。
與此同時,遠處城池之上,鍾繇的位置在安城門後方的太常街上。
因為前面城牆是投石車重點打擊對象,他幾乎不可能在城牆上進行防守,於是在城內壘砌了一個接近二十米的高台,距離城牆大概三十步開外,站在台上觀望。
這個高度和距離處於絕對安全且能夠俯瞰城牆的每一個角落,唯一的問題就是鍾繇老了,今年已經七十六歲,眼神已不太好。
因此他就需要左右幾名將領費曜、楊恪等人幫忙看著城池上發生的事情,以免出現什麼紕漏。
恰逢沉晨勐攻城池,魏軍主要注意力都在城南,緊接著馬岱在城東發動襲擊,他們又很快被城東那邊的動靜給吸引,有些忽略了城東的情況。
等到章城門那邊發現吳濤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攀登城池,再把消息傳遞到鍾繇這邊,吳濤他們已經奪下了城門,把城門打開,現在就等著沉晨派出的騎兵迅速馳援過來,裡應外合,從城內突襲南城一舉勝利。
便在這個時候楊恪注意到東北方向有騎兵舉著紅色旗幟飛奔而來,當即大駭道:「太尉,東城也被發動突襲了。」
鍾繇臉色沉寂地說道:「你親自領督戰隊去。」
「是。」
楊恪忙不迭爬下高台,帶著後方督戰隊急匆匆往城東跑。
督戰隊是鍾繇最後的一點人手了。
雖然他是守城的人,可城外投石車每天這麼轟炸,傷亡也同樣不小。
所以在敵人進攻的時候,每次他都得全力以赴。
很快日昳時末晡時時初,鍾繇一聲令下,兩千在在安城門後方督戰的督戰隊立刻整裝出發增援章城門。
兩座城門相距有三四公里,楊恪一聲呼嘯,魏軍將士們列隊發足疾奔,從太常街往西北白虎街的方向而去,過了兩刻鐘的時間,他們才姍姍來遲。
此時吳濤已經徹底搶占了章城門大門,進入了城內就好了很多,雖然內城還有不少城門,難度卻已經遠不如外城。
更重要的是通往內城皇宮的白虎門也被吳濤占領,他派人在城牆左右兩邊各布置五百人列陣,防止敵人從城牆上突襲他們的後方,然後在白虎街以及白虎門的位置都安插了人手,負責身後的敵人。
這樣整個章城門上方城牆,到後面的白虎街,再到通往內城的白虎門,現在都被漢軍牢牢控制著,一旦沉晨的騎兵趕來,就能夠直接穿過兩座宮門,殺到敵人的大本營未央宮。
只是雖然沉晨派出了大隊騎兵馳援,奈何他們還是要過潏水與護城河,因此速度上就不如城內嚴正以待的督戰隊快,此刻督戰隊已經飛快衝到白虎門前的大街。
「弓弩手準備!」
吳濤大喊。
所有士兵都掏出了連環手弩。
楊恪此時見連白虎門都已經被搶奪,大驚失色,立即下令進攻。
下午太陽懸掛在靠近西邊的天空,火辣辣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上,給人以一種不安的燥熱與沉悶。
白虎門並不是什麼易守難攻的位置,但吳濤他們必須在後方援兵趕來之前把白虎門搶占著,否則白虎門關閉了,他們就只能往北從直城門繞一個大圈。
最先發動進攻的是魏軍的中軍,他們排列成整齊的隊伍,前面持著盾牌,後方探出尖銳的長槍,然後向著漢軍的列陣直接衝來。
「拋射!」
吳濤毫不猶豫地大喊。
前排的士兵立即抬高手弩位置,扣動扳機,無數弩箭頓時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然後向下方魏軍射去。
緊接著幾乎不需要吳濤下命令,士兵們全都把手弩往腰間一別,掏出了環首刀。
漢軍與魏軍相距五六十多米,這是手弩的極限攻擊距離,大部分手弩都叮叮噹噹地射在了盾牌上,但還是有一些倒霉蛋被拋射出去的弩箭射死。
正常情況下如果他們等敵人到五十米以內,殺死的人肯定會更多,魏軍除了最前排的士卒有盾牌以外,大部分人頂多只有一身皮甲,想近距離防禦勁弩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然而敵人已經發足狂奔,若是放對方靠近再打,自己陣型就不穩,實在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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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隨著這聲春雷般炸響的叱吒,很快魏軍便如潮水般與漢軍撞在了一起。
吳濤和單彝沖在了最前面,魏軍就聽前後遠近嘣嘣嘣嘣便又是一連串密集的弓弦弩臂顫動聲,幾十枝箭弩噼頭蓋臉砸過來,人才剛剛相遇,就先遭受了一波損失。
楊恪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漢軍居然在白虎門左右的宮牆上用雲梯搭建了一排牆頭攻勢,數十名弓弩手在上風射箭。
而下方白虎門的門口漢軍則擺出圓形防禦陣,死死地將城門占據,不容魏軍進攻分毫。
緊接著雙方相遇,兩邊嘴裡呼喝吶喊著掩殺過來,箭射刀噼槍戳,眨眼間敵我雙方就倒了一地,但魏軍倒地的顯然居多,因為他們不僅要正面交戰,後排還有被箭射的風險。
看到這一幕楊恪知道如果要想拿下白虎門,就必須把宮牆上的弓弩手處理掉,他當即大喝一聲,左右兩翼魏軍馬上向著宮牆方向繞了過去。
外圍的城牆有八米高,可城內的宮牆就矮了許多,只有大概三米的高度,士兵一米七左右的士兵手持一米八以上的長矛或者長戟,就足夠把上面的弓弩手給捅下來。
此時白虎門和章城門的布局對於漢軍來說不是很有利,因為章城門上方的城牆要守著,魏軍已經組織起數百人過來想要把城門奪回去。
下方章城門以及白虎門左右兩側的宮道也得守著,南面不到兩公里就是太常街,也是目前魏軍正在抵禦城外漢軍主力的位置,源源不斷的魏軍步卒正向著這邊靠攏,導致白虎門只有五百人左右防禦。
姜維和鄧艾就負責左右兩側宮道,為了照顧師弟,吳濤和單彝守的是最難的白虎門,吳當和鄧艾則在守著章城門上方的城牆,霍漾負責的是南面太常街的方向,姜維負責北街。
北街現在空蕩蕩的,一眼能看到頭,大抵是沒有敵人來進攻,姜維於是用雲梯爬上了宮牆觀望白虎門方向的局勢,他看到五百漢軍面對兩千魏軍守得很艱難。
一開始魏軍一頭撞上去,被弓弩射得陣型散亂,隨後吳濤和單彝抓住機會,兜頭率領著將士們衝鋒,砍倒了幾十個,魏軍傷亡了不少人馬。
但緊接著楊恪讓左右兩翼的魏軍突襲了宮牆,把上面的弓弩手給打退下去,少了弓弩的壓制,漢軍人數劣勢很快體現出來。
雙方陷入苦戰。
混亂中前後都是喊殺聲,左右都是刀光槍影,魏軍如潮水般勐沖漢軍陣勢,讓圓形陣防禦線已經在不斷向後收縮。
雖然在傷亡上魏軍更大,然而這裡畢竟是魏軍的地盤,南面城牆和宮道又有數百近千名魏軍馳援過來,後方的援軍還在源源不斷,一旦讓他們把漢軍壓製出白虎門,甚至逼出章城門,情況會非常不妙。
姜維的位置離得稍遠一些,但他卻很快就被幾名魏軍發現,呼喝著向他衝來,幾柄長戟長槍噼頭蓋臉地對著他戳過去,除非姜維有八隻手,否則根本抵擋不住。
他不得不跟那些弓弩手一樣,從梯子上跳下去,隨後旁邊幾名隊長湊了過來,說道:「軍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帶上梯子,跟我走!」
姜維毫不猶豫地指著前面的道路道:「這條路筆直有數里之長,敵人不可能繞那麼遠路從這邊進攻,我們守在這裡無用,還不如爬過去,繞到他們後方偷襲。」
一名隊長道:「可是將軍勒令我們必須守在這裡,一旦敵人真的從我們的防線突襲,導致側翼潰敗的話,那......」
「唔......」
姜維一時猶豫。
這就是戰場將領時常要面對的問題。
自己有一個需要防禦的區域,不能輕易離開,但亂軍之中,忽然發現一個戰機。
這個戰機可能會扭轉整個局面,如果選擇視而不見的話,戰局會陷入膠著,甚至漸漸對我方不利,最終造成整個局勢失敗。
但如果選擇抓住這個戰機的話,就意味著要放棄自己的防區,違反軍令,一旦敵人從自己防區過去,那原本只是有可能會失敗的情況,就會變成必敗的局面。
因此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大多數將領往往會選擇視而不見,哪怕明知道這個戰機很有可能讓自己這邊直接獲得勝利,卻也秉持著不做就不會犯錯的理念,堅守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唯有極少數人會選擇搏一搏,就如同按照漢武帝原計劃是打算讓霍去病從定襄出兵,追擊匈奴單于。結果霍去病抓住了匈奴俘虜,得知單于往東逃了之後,就馬上改變方向,追擊單于一樣。
有的時候戰場上更需要隨機應變,而不是墨守成規。
短暫地猶豫之後,姜維就下定了決心,扭過頭看向左側方城頭,卻看到鄧艾也站在城頭上看著他。
兩個人就像是心有靈犀,對視一笑,鄧艾隨後向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放心去做,直城門的方向他會幫他看著,不用擔心。
姜維於是向鄧艾拱手行了一禮,然後毫不猶豫地道:「聽令行事,若有狀況,我一力承擔。」
「唯!」
幾名隊長就不再遲疑,當即應下。
很快他所屬的大約三百名士兵便集合完畢,扛著梯子匆匆往北。
此時戰爭已經陷入白熱化。
越來越多的魏軍從後方趕來,他們三千人的防守壓力已經很大。
特別是白虎門的方向,楊恪不斷呵斥著士卒勐攻,吳濤單彝的防禦陣線在往後收縮,已經靠近城門的方向。
而在這一片混亂中,誰都沒有留意到,此時姜維已經帶著將士們往北面宮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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