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清晨平旦末刻。
當沉晨與夏侯淵約戰,雙方調集兵馬的時候,襄陽城裡的夏侯惇也在調集兵馬。
他還沒有蠢到把所有的兵馬帶出去,而是留下趙儼領一萬兩千人繼續駐守襄陽,自己則帶著三萬人趁著清晨天色還未亮的時候,乘小船出城。
城內的小船不多,為了把三萬人全都送出去,光從平旦到日出這一個時辰,數十艘小船就來回了好七八趟。
士兵們帶五日乾糧,留下大部分糧草,給趙儼堅守,這樣趙儼就能夠多堅持很長一段時間,等他與夏侯淵匯合之後,就能夠反攻樊城,重新占據襄樊要地。
等到日出末刻,三萬大軍就已經在城外集結,開始向西北方向沿著漢江北上。
兩岸的荊州軍斥候自然早就發現了他們的動向,各路號角、骨哨、鑼鼓聲音不絕,仿佛在沉睡中被驚起,連漢江江面上,都多了很多尾隨的船隻。
不過夏侯惇不怕,他知道這些都是沉晨布置在漢江上的斥候。
雖然沉晨的部隊就在江北樊城一帶,但沉晨的主力目前在前線和夏侯淵對峙,雙方的距離本就很近,除非沉晨能大勝,然後即可回軍,否則追不上他。
等他到了筑陽之後,哪怕沉晨撤兵回營,然後立即上船組織船隊來襲擊他也無妨。
因為夏侯淵也可以立即前往陰縣,與夏侯惇隔著漢江和江面上的沉晨軍交戰,傅方又在兩岸都修築了寨牆,且江心洲地形狹窄,河水湍急,他們占據地利,因此並不懼怕。
很快到了食時,駐紮在西面隆中一帶的荊州騎兵就呼嘯一聲,四散逃開,雖然霍漾他們在這裡殺了不少曹軍斥候,可畢竟不能和正規軍硬碰硬。
夏侯惇騎在馬背上,獨眼掃視了遠方的騎兵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指揮著部隊向著西北方向的丘陵山區道路方向走去。
等到了午後,他們就已經過了隆中。
從襄陽走陸路過漢江幾乎也就這一條道了,其它地方的漢江最窄的地方都有五十寬,整個河段平均寬度在百丈以上。
而且還是枯水期,汛期寬度得翻倍。
所以他們就只能往漢水相對較窄的上遊走,通過江心洲,在兩岸江面上搭建浮橋過河。
但前往筑陽的道路及其遙遠,光去筑陽就得走一百八十里路,其中還有不少是山區地形,即便大軍輕裝簡行,清晨出發,風餐露宿,也至少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到筑陽了。
其中在筑陽與襄陽之間,還有一座城池,名字叫做山都縣,大概位置在後世穀城縣南面的廟灘鎮,以及襄陽樊城區太平店鎮一帶。
這裡也是個渡河點,後世叫做太平渡口,江面有江心洲,且與對岸相連。
然而此地早就被沉晨占據,派遣了霍漾吳當吳濤等人搶占了山都縣,以山都縣為基點,封鎖了自山都往襄陽方向的所有漢江江面。
至於為什麼不輻射到谷城和陰縣渡口那邊去也很簡單。
太遠了。
從襄陽到谷城那邊直線距離大概五十公里,而沿江北上得七十多公里,特別是上游江心洲、浮島、暗礁不計其數,河道又極為狹窄,不適合大船通行,只能走小船過去。
因此這也是為什麼夏侯惇敢於翻山越嶺,走兩天山路去筑陽,再從筑陽渡河,再走兩天回到夏侯淵所在的偃城緣故。
只要傅方守住筑陽和陰縣,那麼沉晨的大船過不來,小船攔不住,他能大搖大擺地過去。
很快到傍晚時分,夏侯惇就已經看到了遠處的山都縣。
他們是從隆中鄉來的,翻越了幾座丘陵高山,走了六個時辰,差不多九十漢里,大概四十公里,平均每小時的速度為三公里,刨除掉中間休息吃飯的時間,均速在四公里左右。
這樣看來,曹軍士卒一路走來還是頗為艱辛,不過沿途都比較順利,除了不時出現的沉晨軍斥候令人有些厭煩以外。
「原地休息一下吧。」
夏侯惇看到士卒們走了一天了,除了晌午休息了三刻鐘以外就沒怎麼休息,將士們頗為疲憊,便下令在野外駐紮。
當然不是安營紮寨,就隨便躺著睡一下就行。
日落西山了,除了安排守夜的士兵以外,大部分人就在山腳下的叢林裡找棵樹躺著。
等到黃昏時分,天色已經暗下來,遠處忽然出現了幾匹馬。
「都都都都!」
外圍斥候尖銳的哨聲很快引起周圍士卒的警惕。
但片刻後同樣是屬於曹軍的骨哨響起,也讓他們迅速從躁動變得安靜下來。
那幾名騎士很快被帶到了夏侯惇面前,翻身下馬,單膝下跪道:「報,將軍,敵人正在進攻筑陽和陰縣。」
「他們去了多少人?」
夏侯惇皺起眉頭,筑陽與陰縣被攻擊他並不意外。
因為早晨他離開襄陽的消息就肯定已經傳到了沉晨那邊,除非夏侯淵沒有完成纏住他的任務,否則的話沉晨肯定沒辦法從陸路直接走到陰縣去。
但派出小股部隊乘船沿江北上還是沒有問題,上游大船不好過去,幾百艘冒突、露橈之類的運兵小船還是非常輕鬆。
信使答道:「不下五千人,有數百艘船隻,傅將軍只有一千多人,擔心難以抵擋敵人攻勢。」
「五千?」
夏侯惇沉思起來。
筑陽和陰縣只是兩座小城池,且駐兵極少。
因為它們本身就不是什麼戰略要地,漢江過河的地方太多了,而且距離襄樊戰場極遠,不管是沉晨還是夏侯淵,派兵過去都不方便。
所以當時只是常規性地在漢江北岸各縣城駐紮兵馬,數量不多。
「妙才沒有派人去接應嗎?」
夏侯惇問。
信使搖搖頭:「派了,但現在還在路上,是令君說怕沉晨的斥候發現,讓他察覺到異樣也派大軍襲擊筑陽陰縣,所以通知傅將軍,讓他先行修築寨牆,等到征西將軍與敵人交戰的時候,再從後方繞道去陰縣,可路途遙遠,至少要明天才能到。」
現在漢江兩岸都是沉晨的地盤,筑陽在漢江西南,陰縣在漢江北,都在江邊上。
夏侯惇和夏侯淵之間通信都只敢半夜三更派信使走路,還不敢騎馬,就是怕驚擾了沉晨軍沿江兩岸的斥候。
擁有水軍的情況下沉晨幾乎為所欲為,正面和夏侯淵部交戰,且密切監視著漢江兩岸的動向,要是提前派援軍接應,肯定會被察覺。
所以按照郭嘉的意思,為了防止被沉晨軍的斥候發現他們往陰縣去的行動,等行動當天再派援軍過去。
這樣從路程上來算,明天下午夏侯惇抵達筑陽渡口,援軍差不多也就到了。
那個時候即便沉晨派出人馬,也不能阻攔他們撤離。
但顯然郭嘉還是低估了沉晨的能力。
夏侯惇猜測,沉晨大抵是第一時間得知他要撤離襄陽的時候,就已經派了船隊沿江北上直取筑陽和陰縣。
畢竟山都縣掌控在沉晨手裡,他也不可能從山都過河。
恰好當時漢江山都段的江南都是連綿山區,導致夏侯惇大軍並非是走的江邊,而是距離漢江十幾里外的大山里。
因此早上沉晨接到情報,就立即派出船隊北上,他們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船隻行動,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現在筑陽陰縣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但既然傅方已經派人過來傳信,看來筑陽和陰縣的情況很不妙,說不好五千人只是第一波先鋒,後面還有大隊人馬跟隨。
若真是這樣,傅方那一千多人,還要駐守筑陽陰縣兩座城池,確實可能不太妙。
想到這裡,夏侯惇覺得不能再遲疑。
要是被沉晨奪下了筑陽和陰縣,那他的情況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沉晨從前線退回樊城,再從樊城乘船半路來截擊他,他將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處境。
夏侯惇於是說道:「此地距離筑陽還有多遠?」
「九十餘里。」
「明日午時可以到否?」
「大抵是能到。」
信使答道。
「好!」
夏侯惇咬牙,扭過頭看向傳令兵道:「傳令,星夜疾馳,我們明日到筑陽城中休息!」
「將軍.....」
副將護軍將軍王圖勸說道:「將士們走了一天了,再走的話,就算明天到了筑陽,也沒有戰力與敵人交戰,不若由末將領五千人先趕赴筑陽防守,將軍領大軍休養一夜,明日再出發?」
「這.....」
夏侯惇遲疑了起來,猶豫道:「傅方手中只有一千多士卒,筑陽和陰縣各數百人爾,敵人勢大,就怕傅方抵擋不住,失了筑陽和陰縣。我們儘快趕過去,就算遇到了敵人,也不要糾纏,儘快入城休息,明日再渡河大抵會更好。」
王圖想了想,確實有道理,因為傅方那邊的兵力實在是太少了,便只好說道:「那末將願為先鋒,領本部人馬輕裝簡行,強行軍直奔筑陽。」
「嗯。」
夏侯惇點點頭道:「那就如此。」
信使臉色微變,好在日落西山,天色已晚,倒是看不到他臉上的變化。
他是傅方的親信,自然知道傅方已經投降。
現在筑陽和陰縣全都是荊州軍,就等著夏侯惇入圈套了,如果夏侯惇先派王圖去探路,發現了埋伏圈的話,那不就前功盡棄了?
思來想去,信使連忙說道:「將軍,我等願在前領路,不過還是要派人回去告知傅將軍,以振城中軍心。」
「好。」
夏侯惇不疑有他,說道:「那你們立即快馬回去兩人,其餘人為王圖領路。」
「是。」
信使應下。
他們其實本身就有帶路者。
不過現在分兵的話,帶路者又沒有分身術。
傅方派了信使過來領路,就再好不過。
當下夏侯惇命令士卒們先休息一個時辰,讓王圖領五千人輕裝先行,直奔筑陽。
山都離筑陽九十餘漢里,四十公里的樣子,即便王圖急行軍,以每小時五公里速度前進,也得要四個時辰。
現在是晚上黃昏三刻,大概八點鐘,預計得早上四點鐘才到,而且這還是較為樂觀的情況。
人不是鋼鐵,要吃飯要休息,他們從今天早上出發到現在走了一天了,士兵們可謂是疲憊到了極點,因此哪怕王圖先行出發,早上八點鐘之前能不能到都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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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方派來的信使騎著馬匹,雖然馬也要休息,但在短途競速中馬還是比人更優秀,即便是走走停停,兩個時辰左右就能夠回到筑陽了。
七日晚間人定末刻,此刻筑陽縣內,黃忠和趙雲、傅方三人在縣衙商議著明天伏擊夏侯惇的事情。
官職來說黃忠和趙雲其實平級,傅方作為降將身份肯定沒他們高。
不過沉晨安排了以黃忠為主,解決主次問題,因此黃忠坐在主位上,跟二人詳談明天的布置。
其實布置已經完成了。
但他們都在等著信使的回稟,所以一直在等待。
接近夜半時分,派去向夏侯惇報信的信使終於回來了,進門後急忙向他們稟報道:「三位將軍,不好了。」
「發生什麼了?」
黃忠忙問。
信使說道:「夏侯惇遣王圖領五千人先行,若是被他察覺,肯定會派人通知夏侯惇。」
「這可如何是好?」
傅方一下子亂了分寸,驚慌了起來。
黃忠和趙雲沉思片刻,趙雲笑道:「此事易爾,讓他們進不了城就行。」
「不錯。」
黃忠也點點頭道:「我們本來就在城外布置了五千兵馬,以做羊攻城池,誆騙夏侯惇之用,王圖來,那便攻打他就是了,把他擋在城外,傅將軍可在城上裝成魏卒觀戰,此戰必令曹軍覆滅,屆時漢王論功行賞,不會忘記將軍。」
傅方大喜道:「多謝二位將軍了。」
「事不宜遲。」
黃忠看向趙雲道:「子龍,你即刻出城,整頓兵馬,明日攔下那王圖。」
「好。」
趙雲點點頭。
當下二人做了布置。
他們三萬餘人馬,與夏侯惇那邊人數相當。
但他們故意裝成乘船北上先一步到筑陽,然後讓傅方求援,讓夏侯惇星夜趕路,不能休息。
到時候三萬多士氣高昂的荊州軍,對戰三萬士氣低落,且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的曹軍,必然是砍瓜切菜般容易。
雖然沉晨今日在前線已經把傅方叛逃的消息告訴了郭嘉,郭嘉又通知了夏侯淵。
可夏侯淵想通知夏侯惇也沒那麼容易。
先不說斥候能不能突破沉晨封鎖的漢江江面到河對岸來,就算能偷渡跑過來,從偃城到筑陽,再從筑陽到夏侯惇所在,一百多公里路,騎馬都得兩天,根本來不及。
所以眼下雖然夏侯淵已經派了大量斥候想要過河告知夏侯惇這件事情,但路途遙遠加上半路沉晨軍斥候的攔截,幾乎無人能成功到達對岸。
於是到了第二日清晨時分,趕了一夜路的王圖,好不容易翻山越嶺,過了後世穀城縣南面的大片丘陵山地時,看到的卻是築水以南,荊州軍的軍營,以及位於築水以北,漢水以西的那座筑陽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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