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清晨。
一大早,東方的天際便紅霞遍布,金燦燦的陽光升空,普照大地。
王炎起床晨練完畢,洗了個冷水澡,然後吃早飯。剛吃晚飯,縣衙的侍從便急匆匆的趕來,稟報道:「大人,胡功曹吃了飯後,便開始整理行囊。今天上午,他可能就會離開。」
王炎點點頭,吩咐道:「不用阻攔,我自由打算。」
「是」
侍從得令,變轉身退下。
約莫過了一刻鐘,胡昭帶著行囊求見。
大廳中,王炎看著身穿一襲灰色麻袍,衣衫樸素的胡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此時的胡昭,臉上有著濃濃的倦容,眼中還有絲絲血色,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王炎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昨夜喝的酒太多,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胡昭搖頭道:「已經休息好了,這一次來,是向縣令告辭的。」
王炎嗯了一聲,道:「馬車我準備好了,我送先生。」
「縣令不必相送。」
胡昭搖頭拒絕,他心中隱隱生出不妙的預感。總覺得王炎這一送,說不定又要生出事端。
王炎神色肅然,眼中有著懇切,說道:「先生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這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這一程,先生都不讓送嗎?」
胡昭嘴角輕輕抽搐,心說,您昨天就是以這個理由為我踐行,然後把我灌得酩酊大醉,到現在,腦子都還是暈乎乎的。
這一送,說不定又要整出么蛾子。
只是,他看到王炎那真誠的面孔,實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絕。
終究,胡昭點頭同意了。
王炎大喜,道:「先生,請」胡昭轉身往外走,王炎則跟在後面。兩人走出縣衙,王炎擺手道:「先生,上馬車吧。」
胡昭搖頭道:「我這一去,不用馬車,走到哪裡,便是哪裡。縣令如果真的要相送,便隨我走一程吧。」
王炎也不拒絕,道:「也罷,遵從先生的意見。」
離開縣衙,兩人往西邊兒的城門行去。
從縣衙到西邊兒的城門,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兩人往前面走了不到一百丈的路,來到了一處寬闊的街道處。這一處街道,是一個十字路口,王炎和胡昭徑直往前走就是。但胡昭卻在這時候停下,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放眼望去,都是百姓。然而,街道的左右兩側雖然堵得水泄不通,但徑直往前走的道路,卻只有道路的兩側站著百姓,街道中心的位置,留下了一條寬五尺的道路。
這五尺寬的道路,是專門為胡昭留出來的。
顯然,百姓知道了胡昭要離開。
胡昭看向王炎,滿臉無奈的神色,說道:「我就知道你一送,准沒有好事兒。現在,又是你搞出來的吧?」
王炎笑了笑,說道:「怎麼能說是我搞出來的呢?我只是把先生要離開的消息傳出去,城中的百姓感念先生的好,才主動來送行。先生應該感到高興,因為你離開,百姓依依不捨,而不是拿雞蛋砸你。」
胡昭輕笑兩聲,道:「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啊。」
王炎不接話,說道:「先生,走吧。」
胡昭深吸了口氣,不再停留,繼續往前走。不多時,便已經進入了百姓空出來的道路。走在人群中,胡昭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難以形容自己的心中是什麼滋味兒。
「胡大人,您等一等。」
人群中,一名老婦人牽著一個十歲不到的男孩走出來。
胡昭聞言,又幽怨的看了王炎一眼,心說,這都是您弄出的么蛾子,如果不宣傳離開的消息,便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無奈之下,胡昭只得站出來,道:「老人家有什麼事情嗎?」
老婦人面容布滿風霜,卻有著滿足的笑容,說道:「胡大人,您是好人啊。老身家中只有我和孫兒相依為命,日子很艱辛。因為開闢溝渠,孫兒才能討到一個差事。他每天中午給挖掘溝渠的人發饅頭,他也能得到三個饅頭。您別小看了這三個饅頭,有了這三個饅頭,他能吃飽。」
頓了頓,老婦人又滿臉希望,滿足的道:「今年風調雨順,田地裡面的莊稼長勢很好,肯定是一個豐收年。只要糧食成熟,家中也不用為糧食擔憂了。沒有您,我恐怕要帶著孫兒討飯了。狗兒,快給大人磕頭。」
男孩兒撲通就往下跪,胡昭連忙阻止,說道:「老人家誇獎了,這不是我的功勞,是縣令的功勞。」
老婦人道:「孫兒只知道您,老婦人也只認您。」
狗兒堅持磕頭,然後才站起身。
胡昭受了這一禮,鼓勵了狗兒一番,然後繼續往前走。
只是,他幾乎每往前走一步,都會有百姓湧上來,有的要送禮,有的要感謝,以至於,胡昭幾乎是寸步難行。到最後,胡昭於脆什麼都不接受,而百姓見他堅決,才不得不跟著送別。
這一路,道路兩側站著無數百姓。
道路的中央,始終留了五尺寬的距離。
從縣衙到城門口,原本只有半個時辰的路程,但胡昭整整走了三個時辰,才來到了城門口。
抵達城門口,胡昭看到城外的一幕,更是驚呆了。
城外的百姓更多,滿山田野都是百姓。一個個百姓翹首以望,目光都匯聚在城門口,盯著從城門口走出來的胡昭
眼看胡昭走出來,氣氛一下爆開了,無數人揮手吶喊。
「大人,留下吧,我們捨不得您。」
「陽都縣不能沒有大人。」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城外響起。
與此同時,城內跟來的百姓,跟著起鬨大喊。
胡昭立身於人潮人海中,耳旁迴蕩著一個個百姓的深切呼喚。他看了旁邊的王炎一眼,知道要達到眼前的效果,肯定是王炎在幕後引導的結果。
但事實上,如果他主政期間,對百姓不好,百姓絕對不會買賬的。一切的根基,還是因為胡昭主政期間,為百姓爭取了切實的好處。
「大人,請您一定留下。」
城外的人群中,忽然,一名百姓撲通一聲跪下。
「大人,留下吧。」
又有一名百姓跪下,口中呼喊。
城外的四面八方,一個接著一個的百姓跪下來懇求。頃刻間,情緒蔓延了開來。無數的百姓接連下跪,請求胡昭留下。城外下跪的舉動,仿佛波浪般不停的涌動,一波一波的百姓跪在地上。很快,城內也效仿,紛紛下跪。
城內外,百姓跪地,競相呼喊。
這一幕,震撼了胡昭,令他心中的壁壘轟然破裂。
這一刻,胡昭再難以抑制住心中的情緒。
他環視了周圍的百姓一眼,眼中閃爍著晶瑩光芒,撲通一聲跪地,向周圍的百姓道謝。面對淳樸的百姓,面對深切的懇求,他無法拒絕。
一個人請求,他可以毫無負擔的拒絕;
十個人請求,他仍然可以拒絕;
百個人請求,他也能轉身離開。
然而,數萬人的請求,他無法拒絕。這一份情誼,重於泰山;這一份信任,重於泰山。
王炎臉上有著慧心的笑容,伸手攙扶起胡昭,懇切的說道:「先生,留下來吧。陽都縣的百姓需要你,他們也捨不得你。」
胡昭連連點頭,哽咽難言。
此情此景,將銘刻在他的心中,永生永世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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