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月黑風高,夜幕之下,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如深淵。
城外,一條小路上。
只有幾個寂寥的火把閃爍光芒,光芒的映照之下,人頭摞摞,黑影重重,黑壓壓的一片將士,列陣而待,這裡兵力約莫有五百左右,其中以古氏一族的兩百私兵為首,其他家族也零零落落出了不少私兵,湊足的五百兵馬。
這應該是舞陰的士族最後能擠出來的精銳兵馬。
昔日數戰,舞陰各大士族損失了不少兵馬,能征善戰的將士護衛都被牧山殺了一個乾乾淨淨。
雖然士族不缺人口,族中長工佃戶之中,青壯多不勝數,但是想要訓練出一支精銳卻不容易,畢竟擁有作戰能力的將士首先就要有殺人的膽量。
「什麼時辰了?」古秋是一個不到三旬的青年,長的很高大,身披戰甲,手握一柄長矛,騎在馬背上,眸子散發出來的光芒,頗為凌厲。
「剛剛過了戌時!」
一個親衛看了看天色和隨身所帶的一個漏斗,拱手匯報。
「景平村有什麼情況?」古秋眸光陰霾。
城中已經讓人假扮黃巾反賊,焚火而亂,趙平如果不率兵返回鎮壓,他就是失職,只要他率兵返回,景平村就徹底剩下一些沒用的老弱婦孺。
他必須踏平景平村。
牧山滅了朱氏滿門,打的是舞陰士族的臉,這一巴掌可把他們給打的嗷嗷直叫,這些年舞陰的士族耀武揚威,在縣城說一不二,即使縣衙的官吏都要拜會他們,如今聲威一落千丈。
這個仇,必須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只有這樣,才能重新樹立起士族的威望,才能重新主宰這一座縣城,而不是被一些阿貓阿狗都騎在脖子上撒尿。
「目前還很安靜!」一個親衛拱手回答。
「縣衙之中去給趙平報信的人去了沒有?」
「已經去了,但是趙平目前還沒有反應,他可能不願意率兵返城!」
「哼!」
古秋冷哼一聲:「我就不相信他無動於衷,派人緊密盯梢,有任何風采草動,就要立刻匯報!」
「諾!」
親衛點頭,立刻安排幾個府兵去盯梢。
「子貫兄,我們家族的精銳作戰將士都在這裡了,此戰你可有把握?」開口問話的是陳氏陳余,也是一個內勁強者,率領陳氏五十精銳府兵參戰。
「仲豪兄,是你的刀不夠鋒利,還是你的膽子變得太小了,景平村不過只是區區一些老弱婦孺而已,我們有五百精銳,殺他一個滿門,有何畏懼也!」
古秋冷冷的說道。
「子貫兄,你也知道,這些時日,我等家族損傷太大,我只是不想此戰如同昔日一樣,追隨朱氏府兵出戰,卻上百精銳家族子弟葬送在了牧山的錘下,一去不回!」
「牧山如今自身難保,他遠在百里之外,豈能率兵回援,仲豪兄莫要擔心了!」
「希望吧!」
隨著兩人的聲音落幕,黑暗之中又變成了幽靜的氣氛,有一股幽暗的胸悶壓的一個個士族府兵喘不過氣來了。
「報!」
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一個將士策馬飛奔而來,低喝而報。
「說!」
「稟報古秋大人,趙平率賊曹的兵馬已開始返城!」
「好!」
古秋眸光湛然而亮,整個人的氣勢爆發,渾身的氣息宛如刀劍,變得銳氣沖天,他舉起手中長矛,大喝:「所有人聽我號令,直奔景平村,所有擋我等著,殺無赦,給我狠狠的踏平他們,揚我士族之威!」
「踏平他們,揚我士族之威!」
「踏平他們,揚我士族之威!」
眾將士頓時沸騰起來了,嗷嗷直叫,雖然因為各個家族的府兵融合不足,倒是聲音有些混雜,但是一往無前氣勢卻表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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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村。
一場大遷徒正在開始的上演。
「快點,快點!」
「六嬸,把九婆婆背起來,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
「誒,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要走!」
「金家婆娘,不要埋怨了,等他們打完仗之後,我們又可以回來了!」
「不要拿太多的東西,只要收拾一些細軟就可以了!」
「速度要快啊,敵人很快就打過來了,我們不能給兒郎們添亂!」
「收拾好的先上山去!」
「……」
有些躁亂的聲音在起起伏伏,一個個婦孺牽著小孩子的手,扶著老人家的身子,加快腳下的步伐,向著村後面一條山路而去,這條山路直上山崗。
「火叔,外面發生的什麼事情?」
忠烈堂的一個廂房之中,逃難多日,好不容易睡了一個安穩覺的太平聖女被這一股吵雜的身影驚醒了。
「殿下,景平村可能出事了!」
張火恪守職責,一直守在門外。
所以當景平村開始準備遷徒的時候,他一下子小心謹慎起來了,把自己麾下僅存的太平神衛軍將士都召集起來了,守在門外,保護太平聖女。
太平聖女穿好了衣服,帶上面紗,遮掩住了那絕世容顏,然後輕輕的推開門,目光順著外面看過去,看著過道之中,一個個身影帶著包袱,急促的向著後山而去。
「怎麼回事?」太平聖女詢問。
「好像有人要打過來了!」
張火稟報的道:「現在景平村的老弱婦孺正在遷徒,不過他們的少當家好像組織了一批少年,正在準備抵抗來敵,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
這時候景平村里長張谷從外面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路過廂房的時候,看著太平聖女和十幾個太平神衛軍將士站立在門口,他神色一肅,連忙拱手行禮:「牧帥麾下張谷,拜見殿下!」
這是一個禮數。
雖然這個時代亂世漸漸的呈現,自從黃巾起義之後,各地以兵馬稱雄,禮樂崩壞,當時一些門面禮數還是不可缺,這是關乎尊重的問題。
「黃巾敗亡,太平已崩,我如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而已,張叔父無需多禮,殿下之稱,已是過眼雲煙,我看景平村正在遷徒,就想要問一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太平聖女和聲的詢問:「有什麼我能幫的上忙的嗎?」
她就是落難的鳳凰,知道自己沒有驕橫的本錢,所以姿態很低。
「殿下就是殿下,我們大當家對殿下十分尊重,小的可不敢壞的大當家的規矩!」
張谷寒暄的一番之後,並沒有多說,畢竟如今時勢緊張:「今日有幸可迎殿下而來,本該設宴慶賀,奈何大當家正在前線作戰,而又有一些稍小之輩趁著大當家不在,準備攻打我們景平村,所以某還想還請殿下略移玉步,先去隨著村裡面的一些老弱婦孺去山崗之上躲一躲,得罪之處,待此戰結束之後,張谷親自向殿下賠罪,小的先告辭!」
言畢,他沒有等太平聖女的回應,便快步離開了,現在他可沒有時間和太平聖女敘舊,想把村裡面的一千多口在半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遷徒上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很寶貴的。
「殿下,他太無禮了!」
張火一看,心中多少有些憤憤不平,這人話才說完起碼要等到聖女回話吧。
「若是你遇到強敵來犯,你還會和一個無關重要的人寒暄行禮嗎?」太平聖女搖搖頭:「他如今還能和我們打招呼,說明了多少尊重我們,還讓我們一起撤上山上避難,已經是十分禮貌了!」
「殿下,那我們如今該如何是好?」一個神衛軍將士看著外面亂糟糟的情況,一咬牙,道:「此處看來不太平,不知道來敵何人,若是千餘官兵,必死無疑,不如我們先離開!」
「他們剛剛才救過我們,如果不是他們出手,我們早已經事了,如今人家有難,我們若是一走了之,豈不是有些忘恩負義!」
有人臉龐躁紅,低聲的說道。
「我知道有些不道義,但是我們必須以聖女殿下的安危為己任,不得讓聖女殿下至險境!」
「不如讓幾個人護送聖女離開,我們留下幫忙禦敵!」
「我們現在就幾個人,還分兵,那就兩頭顧不上!」
「那你說怎麼辦?」
一番吵鬧之後,意見有些不同意,所以他們的目光看著太平聖女和張火。
「殿下,還是你的安危重要!」張火嘆了一口氣,低聲的道。
不是他不記恩情,作為有個遊俠出身的武者,他是念恩的,但是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麼能比太平聖女的安危更加重要,無論是他的原則,還是他的道德,甚至他的姓名,都不如聖女的安危。
「你們身上的傷勢如何?」
太平聖女沉默了半響,美眸閃爍,看了看眾人,突然開口詢問。
「阿同中了一掌,內勁錯亂,經脈脆弱,不宜動氣,陳嵩傷了眼睛,必須要修養,小九失血過多,傷勢最重,暫時不能亂動之外,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我等只是輕傷,還能上戰場作戰!」
周宏是張火的副將之一,張火四個副將三個死了,就剩他一個,他昔日也是神衛軍的校尉,一身武藝僅在在張火之下,他拱手回答說道。
「我還能動!」
面容蒼白的青年低聲的道,他名為金九。
「我們的傷勢無大礙!」
徐同和陳嵩也相繼開口。
「同叔,陳叔,九叔的傷勢太重了,已經動不了,你們身上的傷勢也不輕,越動越傷,所以你們先把九叔帶上山崗之上,然後在山崗之上等我們。」太平聖女斬釘截鐵的道。
「殿下……」
三人眸光對視,有些不情願。
「同叔,陳叔,九叔,我知道你們對我好,想要保護我,但是不要逞能,我身邊能依靠的人如今是死一個就少一個,特別是九叔,你傷勢太重,胸口一刀,腹部一箭,能活下來是奇蹟,不要辜負老天爺的善念,我希望日後你們都能看著我長大!」
太平聖女幽幽的道:「這是命令,若是你們還當我是聖女,那就不要違背我的命令!」
她才十四歲,卻經歷的太多的生離死別了,對太平神衛軍更是依為親人,昔日威震太平道的神衛軍,如今就算加上張火,也僅存十一人他,她真的不想看著有人去送死。
「遵命!」
金九聞言,頓時沉默了,另外兩個神衛軍對視了一眼,默默有些嘆氣,然後走過來,扶著他有些了搖晃的身軀,向著外面走去,匯合了這些老弱婦孺。
「火叔,這少當家既然敢組織禦敵,看來是有點底氣,我們去看看!」
「諾!」
火叔點點頭,帶著剩下的神衛軍將士,保護著太平聖女,向著外面的一個校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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