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計拿捕鄧艾鄧忠
豪膽問對姜維鍾會
正月十四日一早,我集兵拔營,向南開拔,同時寫信給鄧艾說:「雒城糧盡,移就郫縣,倘有不協,求資供給。」假裝為了找糧食而離開雒城。按照我折騰一整夜的想法,先穩住鄧艾,然後突然轉向成都,發動突然襲擊。我不必要攻陷成都,只要鄧艾所部膽敢反抗,鄧結巴造反的罪名就算坐實了,那時候退保雒城,等鍾會大軍前來鎮壓就行。這樣既能保住衛瓘的小命,又勉強算是完成了鍾會所交付的使命。
我也知道這個計劃漏洞百出,但以我之能,除了這麼辦,已經沒有其它道路可走了。只能寄希望於鄧艾因勝而驕,因驕而疏吧,只能寄希望他的部下——正不必鄧艾本人——敢於順利地提槍反抗吧。這個時候真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商量商量呀,可是那膿包像的衛瓘是靠不住的,田續、龐會等人,暫時還不能告訴他們實情,李越、禽獸、水缸、鍾愛華他們雖有一定智力,碰到這樣大事也要抓瞎。唉,我怎麼沒把老馬帶在身邊呢?那傢伙陰戾有詐謀,或許能派上一定用場。
當天晚間,我突然召集諸將,告訴他們朝廷下詔捕拿鄧艾的消息,然後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分派龐會、田續等人率領大軍在後,我隨身攜帶李越、禽獸等勇將,並三千騎兵和衛瓘,趁著夜色,疾風一般馳向成都。
心裡越是緊張,越不希望早點看到結果,這結果還就來得越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們就來到了成都北門外。才剛奔近城門,沒能想好怎麼開始動手呢,就聽到城上有人喊:「什麼人?速速報上名來!」
咦,這個聲音有點熟悉,我抬眼朝城上一望,火把映照下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換了別人,我是認不出來的,偏偏此人瘦小猥瑣,和衛瓘就有得一比,我印象頗深,當下大喜叫道:「某是雍州刺史王羨,城上的莫非王鞮麼?」
「啊呀!」王鞮驚呼一聲,隨即連滾帶爬地就下城去了。我心中忐忑不安,正在考慮是趕緊退出一箭之地才好,還是硬著頭皮等鄧艾的消息才好,「嘎啦啦」一陣悶響,城門緩緩打開。隨即就看到王鞮並六、七名士卒疾跑出來,到我馬前倒頭便拜:「小人拜見將軍。」
我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地問:「你們都尉呢?」一邊伸著脖子努力觀察城門內的動靜,考慮是不是先衝進去為好——守北門的竟然是劉睿的隊伍,這是老天提醒我要先占據城門嗎?耳邊聽得王鞮回答說:「李都尉才剛下城,料回去睡了也。」
「他睡在哪裡?鄧太尉又在哪裡?」我還在隨口敷衍。王鞮倒也老實,急忙回答說:「李都尉宿在偽蜀征西將軍府中,鄧太尉宿在偽宮中。」
我聞言一愣,他媽的鄧艾你果然是昏了頭了,就算加上一萬個「偽」字,皇宮終究是皇宮,是你亂睡的地方嗎?你跑那裡面去做啥?找宮女服侍麼?想到偽宮中想必有很多年輕水嫰的宮女,鄧結巴一個放牛出身的鄉巴佬,跑進去糟蹋人家,如此這般,再如此這般,真是要多可恨有多可恨……
直到口水從唇邊滴下來,我才從胡思亂想中驟然醒覺。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有心思構想那些殘忍的旖ni風光?王羨呀王羨,你可真是貪財好色、不知死活之輩!
正在自怨自艾,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我轉頭望望衛瓘,那傢伙面白唇青,嚇得就跟個死人似的——他本來想和龐會呆在一起,隨大軍行止,我拼了老命才把他扯過來——這本來就是你的事情,哪有正主兒不肯親臨的道理?我又低頭望望跪在馬前的王鞮,壓低聲音說道:「這是衛監軍,還不快來拜見?」
王鞮等人聞言,急忙跑到衛瓘馬前跪下磕頭。衛瓘神思恍惚,勉強抬了抬手,算是打過招呼。我跳下馬,走過去蹲下身,扶住王鞮的肩膀,低聲對他說:「監軍此來,有秘密使命。你速速叫起李都尉來,要他聯絡城中將吏,都來城外拜見監軍。以雞鳴為限,有敢晚來者,夷滅五族!」
王鞮被我扶著肩膀,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急忙磕頭唱「喏」。我繼續說道:「唯太尉父子可不必告訴,平旦自往見之。你明白了嗎?複述一遍我聽。」
王鞮這蠻子果然很機靈,當下複述我的話,竟然一個字都不差。我想既然鄧艾宿在皇宮,那種地方重門迭戶,又深又遠,不特別關照要告訴他,諸將忙著出城,怕被夷了五族,是不會特意去稟報的。只要把諸將都誆出城外,城裡就算還剩下十萬大軍,我也不怕了。你鄧艾再厲害,還能一個人直接指揮數萬大軍嗎?
我在成都北門外紮下營寨,提心掉膽地等著王鞮的消息。時候不大,諸將就陸續騎馬跑來城外拜見衛瓘了,第一個到的當然是劉睿,然後什麼師纂、楊欣、牽弘等人紛紛趕到。
諸將拜見過我和衛瓘,然後我也不說話,衛瓘也不說話,就讓他們先摸不著頭腦地傻站著。我特意耍個心眼,讓自己雍州的部署,比如楊欣、劉睿等人都站在東側,鄧艾在征西將軍任上的本部,比如師纂等人都站在西側。我秘密吩咐水缸,調集五十名健卒,都挺著快刀站在西側帳外,只等號令一下,就衝進來把師纂等人全都綁上。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龐會等人率領大軍也趕來會合了,看到本部主力到來,我吊了整整兩天的心總算是安然放回腔中。於是朝衛瓘點點頭:「可以了。」
衛瓘眼見諸將吏都被我誆出城外,計劃進展得如此順利,他的臉也不白了,唇也不青了,嘴角喜色也有了。聽我對他說「可以了」,這傢伙立刻一板面孔,暴露出他法官的本相來,極其威嚴地望望諸將,然後就從懷裡掏出收捕鄧艾的詔書來宣讀。
諸將本來站在旁邊茫然無措,還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和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到衛瓘打算說話,立刻就安靜下來。可是衛瓘才剛讀完詔書,西邊隨即就炸了營,師纂領頭高呼:「鄧太尉無罪,此必小人構陷也!」
我把眼睛一瞪:「監軍在前,聖旨在上,爾敢鼓譟,莫非也想造反麼?!」「刷」的一聲拔刀出鞘。正在帳外埋伏的水缸等人聽到訊號,當即割開帳篷直衝進來,把還搞不清狀況的師纂等人全都按倒在地。
我緩緩地把頭轉向東側,問那些太守、都尉們:「卿等若何?」還是老鼠聰明,立刻單膝跪下,抱拳拱手說:「願聽使君號令!」「嘩啦」一聲,在他身前身後,立刻跪倒一片。
我叫龐會暫攝軍事,安排營務,自己仍舊率領那三千銳騎,保護著衛瓘的馬車沖入成都城中。城中兵士一早起來找不到長官,正在茫然無措,衛瓘又把節杖高高立在車頭,自然無人敢擋,就連皇宮門前都一馬平川。
我們很快就跑到了鄧艾住宿的殿門前,二話不說直衝進去。可憐的鄧結巴剛剛起床,大衣服都還沒有穿,正擰毛巾在洗臉呢,衛瓘一聲令下,當場就撲過去幾名兵卒,把他按倒在地。隨即我們又從床上揪起了他的兒子鄧忠——這老傢伙竟然和兒子同睡,沒有召宮女前來服侍……你是七老八十了沒想法,你兒子可正血氣方剛呀!不照顧年輕人想法的老頭子都是可惡的老頭子!
衛瓘站在鄧氏父子面前,把詔書又誦讀了一遍。鄧艾轉頭望向我,問:「元宗,此是何意?鄧某冤、冤、冤……」
我知道你冤枉,可你也犯不著稱呼我的表字,故示親熱,我是救不了你的。然而世事無絕對,未來不可言,我終究還得為自己留好退路才行,於是假裝擠擠眼睛,用沉痛的語氣回答說:「鍾司徒密奏太尉謀反,羨實不知。」
「鍾會!無恥小人,某但、但有辯冤之日,定不與你干休!」鄧艾梗著脖子破口大罵。此情此景,倒不由得使我有點可憐起這老頭子來了,你此番若是低聲下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如此痛罵鍾會,鍾會肯放過你嗎?「辯冤之日」?哼哼,鍾會豈能容你辯冤?我怕這輩子就沒命離開成都平原呀!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王鞮匆匆忙忙跑進來稟報說:「鍾司徒大軍已到城外!」
沒想到鍾會來得那麼快,他是忙著來搶奪成果麼?看起來衛瓘前腳才走,他鍾會後腳就領著大軍跟來了。可惡的毛亮,你還在新都縣,難道就沒有聽著一點風聲?為何不早早前來報我?!
一聽說鍾會來了,我和衛瓘同時愣住,隨即就聽見「啪嗒」一聲,原來是衛瓘失手把節杖掉在了地上。他趕緊俯身拾起節杖,那形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我們兩人對望一眼,目光中全是恐慌、驚懼,以及束手無策。再轉眼去望被綁成粽子一般的鄧艾,沒想到那老傢伙還有話說呢:「惡賊鍾、鍾會,他才是真想造反!速速解我綁縛,召集城中兵將,定可擊敗鍾、鍾會……」
笨蛋老頭,你還在發夢呢。城中將吏早都被我悄悄調出了城去,現在恐怕都落到鍾會手裡了,你還想要反抗?拿什麼來反抗?今日之前,鍾會是惡龍,你是猛虎,龍虎尚可一搏,今日之後,那是徹底的獄卒和囚徒關係,別說你,就連我都如同俎上魚肉一般,毫無還手的機會呀!
我還在心中忐忑,衛瓘突然轉身就朝門外走去。我追上去問他:「如之奈何?」他頭也不回地回答說:「還能怎樣?去見司徒。」這傢伙,他想過河拆橋、上樓抽梯麼?他身為監軍,鍾會在大庭廣眾下肯定不敢拿他怎麼樣,可是我就危險了。我急忙扯住衛瓘的衣襟:「捕拿鄧艾,我也有出力,衛公千萬關照!」
衛瓘也不著急抖開我的拉扯,可是也不停步,也不回答,我根本不知道他把這句話聽進去了沒有。
我們提心掉膽地出了成都城,只見北門外旌幟飄揚,十數萬大軍排列整齊。鍾會那廝竟然占據了我搭建的主帳,聚攏眾將,威風凜凜。我們兩個卻只好縮縮脖子,低頭而入。到了鍾會面前,我雙腿一個哆嗦,不知道怎麼的就跪下了,衛瓘仗著是監軍的身份,手柱節杖,立而不跪。
鍾會陰冷著臉,問衛瓘說:「鄧艾何在?」衛瓘回答他:「逆賊已然拿下,囚在成都城中。」鍾會擺擺手,示意衛瓘退到一邊,我也急忙假作很自然地站起來,退到了衛瓘的身後。
鍾會轉頭望望我,冷笑著問道:「元宗來何遲也?」這話就如同冰箭一般直穿我的臟腑,嚇得我不禁一個哆嗦。據說當姜維投降的時候,鍾會也問過這話來,那姜大膽回答說:「今天見面就已經夠快速的了!」當然,我不能那樣回答,我沒有姜維膽子大,也沒有他那麼不怕死。
我只好腆著臉回答說:「為助衛公捕拿鄧艾,是以來遲,還請司徒原諒。」話音剛落,身邊就又響起一聲冷笑:「昔在橋頭,便可與司徒相見,何必等到今日?」
他奶奶的這真所謂是誅心之論!誰呀?誰這麼恨我,眼看我都快被鍾會踢翻在地了,他還要湊過來踩上一腳?我轉頭望去,只見那是一條大漢,身高八尺余,一張青臉,焦黃鬍子,有點面熟,但又似乎從來也沒有見過。
鍾會介紹說:「此即天水姜伯約。」天,原來是姜維這個混蛋!我們魏官勾心鬥角,關你屁事?你個降將,還有臉出來摻亂,外加還打算落我井且下我石?!我當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根本不管傳說姜維投降後甚得鍾會寵信,直截了當地反訐回去:「原來是姜將軍。你我是老相識了,段谷一箭,你可還記得麼?」
段谷之敗,乃是姜維平生最慘痛的敗仗,雖然主要敗在鄧艾手裡,但我也終究無巧不巧幫過點忙,還朝他頭盔上放過一箭。正所謂「打蛇打七寸」,我要壓倒姜維,首先就得敲打他最不露臉的往事。
果然,聽了我的話,姜維一張青臉漲得通紅,「當」的一聲,就把腰刀拔出半截來了。你想幹什麼?難道你想仗著鍾會的寵信,在大庭廣眾下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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