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順利攻占了秭歸,卻更加憤怒。
他詢問了很多人,最後得到一個確切的結論:巫且除了原有的郡兵外,只有兩百援兵。這些人是從夷陵方向來的,為首的軍侯叫潘華,假軍侯叫北堂羽,為人還算和善,但他們所部都是精銳,從夷陵急行軍至此,只休息了一天,又繼續向巫縣去了。
甘寧又氣又急。
被兩百人擊退並不丟臉,攻城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巫縣那樣的險城,攻守雙方傷亡比例甚至可能高達十比一。讓他覺得丟臉的是那兩百人生生打出了一千人的氣勢,讓他心生怯意,主動撤退。
縱橫大江上下的錦帆賊甘寧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悶虧?
甘寧很生氣,但他沒有因此氣急敗壞。他自己很清楚,只要有那兩百人守著巫縣,他就不可能輕易得手,最好的效果也是兩敗俱傷。他不願意將自己的人手損失在這種沒有意義的戰鬥中,劫掠的秭歸之後,他的怒火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宣洩,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
周瑜的前鋒到了巫縣,夷陵也落入婁圭之手,益州軍想從中取利的機會已經失去,眼下唯一可行的就是吃掉巫縣那兩百援軍,將秭歸、巫縣掌握在手中,守住益州門戶,同時避免無功而返的窘境。
甘寧決定讓趙韙去啃那個硬骨頭,他派人趕回魚復報信,自己則留在秭歸待命。他懶得看趙韙的嘴臉,寧願一個人在秭歸養傷,逍遙自在。只是偶爾,他的眼前總會浮現出巫縣城頭守軍手中的戰刀,一想起那些鋒利異常的戰刀,他就心痒痒的。如果能弄一千口這樣的刀來裝備自己的部下,那該多好啊。
——
周瑜有條不主紊的安排攻城,諸將輪流上陣,演練攻城戰術,一邊作戰一邊進行總結,有針對性的進行調整。中軍大營則及時統計各部的戰果和傷亡,及時通報全軍,對臨陣指揮得當的將領不僅予以表揚、嘉獎,還安排他們在會議上進行經驗傳授,就像他們在講武堂培訓時一般。
但凡是人都有羞恥之心,都有好勝之心,誰也不想天天吊尾,戰績差的看著別人受賞,聽到成功的經驗就用小本子記下來,回去和部下反覆磋商,進行試驗,爭取有所進步。戰績好的也不敢大意,現在露臉,萬一打砸了,那就丟臉了。
諸將你追我趕,比平時操練還要認真。
臨陣搏殺的將士忙得不亦樂乎,負責後勤的也漸漸適應了戰爭的節奏,特別是隨營醫匠,每天都有將士傷亡,他們要及時處理,死者要收殮,傷者要救助,還要統計受傷人數,每天交一份報表到中軍。
輜重營也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不僅要收發糧草、箭矢等作戰物資,還要打造軍械。拋石機每天都有損壞的,需要修補甚至重新打造,而每天要用的大量蒲包也需要灌裝泥土。
戰事一起,整個大軍就像一台機器開始高速運轉,每一個環節都要運轉順暢,這才能保證大軍作戰,但凡有一點疏忽,各種矛盾就會迅速積累,最後影響全軍士氣。
中軍就是整個大營的樞紐,所有的信息都要匯總到周瑜面前。周瑜除了關注攻城的進展,還要總攬全軍各營的情況,忙得不可開交。好在他本人精明能幹,處理能力很強,又有荀攸和一幫剛從講武堂畢業的年輕人做參謀,處理各種瑣碎事務,他還算從容,還能不時組織個宴會,看看歌舞,聽聽音樂。
半個月後,趙儼首先攻破外城。陳紀退守內城,打算繼續負隅頑抗。
勝利在望,周瑜卻沒有急著攻城,他安排人控制已經占領的外城,然後做了三件事:
首先,他下令將城中百姓疏散出城,妥善安置。當那些驚恐萬丈的江陵百姓吃上熱乎乎的飯菜,確認自己生命安全有了保障的時候,不少人流下了淚水。一直以來,他們聽到了宣傳都是孫策殘暴,濫殺無辜,殺習家、蒯家滿門,現在孫策的部下沒有傷害他們,陳紀卻將他們的財產劫掠一空。
周瑜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安排這些人到周邊鄉里宣傳,安撫人心,又找了一些人到附近的當陽、竟陵、枝江各縣通報消息,策反各縣縣令、豪強,籌集糧草。秋收剛過去不久,各縣的縣倉里都有糧,雖然被陳紀強征了一部分送到江陵,多少還有一些剩餘,把這些糧食收集起來,也能解決一部分糧食供應。非常時期,各縣多少都有一些兵力駐守,如果之前強攻也能攻下,但肯定會耗費時間。現在有江陵人代言,周瑜不用一兵一卒,諸縣就紛紛瓦解,向周瑜投誠。
最後,周瑜又拜祭了孫叔敖墓。孫叔敖是楚國名臣,官至令尹,一向是江陵人崇拜的先賢。他的墳墓就在城中白土裡。周瑜祭拜孫叔敖,既是表示對江陵人的尊重,也是表達自己願意以孫叔敖為榜樣,造福於民的意願,獲得了江陵人的一致讚揚,聲名大起。
數日後,附近諸縣陸續有糧食運到,一輛輛大車排成長龍,沿著官道,逶迤直到天際。
陳紀站在內城城頭,每天看著這樣的情景,越看越絕望。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手,周瑜雖然年輕,手段卻一點也不差。他不僅善於用兵,更善於收買人心,江陵城雖然還沒有被最後攻克,南郡卻已經是周瑜的地盤,他實現了以戰養戰,利用南郡的糧食供養大軍,完全可以堅持更久。
我還能等到南陽生變嗎?外城只支撐了半個月,內城又能支持幾天?
就在陳紀忐忑不安的時候,有人來報,周瑜又派說客來了。陳紀皺了皺眉,正考慮著要不要拒絕,一旁的副將鄧濟搖搖頭。「府君,聽聽人又何妨?至少能了解一下周瑜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江陵人現在這麼支持他。我們的部下大多是江陵人,如果兩軍交戰時,周瑜派他們的家人在外面,我們還怎麼打?」
陳紀倒吸一口冷氣,面色煞白。他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見一見這個說客。
說客是一個年輕文士,三十不到,中等身材,雖然頭載淄冠,身著儒衫,但走路輕快,足下生風,一會兒就來到了陳紀面前。陳紀一看,愣了片刻。
「董幼宰,怎麼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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