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都在忙碌著,我也仿佛希望一忙就能把什麼給徹底忘掉似的,拼命地攬活兒。後來軍師們都不幹了,硬趕了我回去休息。
我腦子裡一片紛雜混亂,躺著怎麼也睡不著,慢慢站起身,走出自己的私人帳門。仰頭去看那滿是星斗的天空愣怔,心潮起伏。
在人前的時候,我一直咬著牙堅持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一點。直到現在,我一個人站在黑暗中,忽然間心痛如絞,默然泣下。
阿櫻流產了,孩子掉了。
阿櫻曾答應過,要把孩子還給我。可是,現在,那個孩子卻沒了。
我的孩子,我和阿櫻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天漸漸暗淡下去,星星和月亮都隱藏不見,墨一般的漆黑一團籠罩了個天際。
也許,天也不忍見我們這種悽慘的情景吧!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待我?
我怒視著黑洞洞的蒼天,質問著,痛恨著。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問候。
「飛帥,你好。」
我暗吃一驚,急忙收斂心神。
這聲音很陌生,但卻很輕柔,不含半分敵意。
最主要的,是這聲音的音質好特別……這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氣,清醒過來。
來了!
你終於來了。
黑暗中,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在古漢末這塊兒呆久了,連我自己那時代的普通語言都聽著奇怪了。
我吸了口氣,沒有回頭,只是慢慢說道:「外面不方便,到帳里說話吧。」
沒有回答,但身後面的氣息很快就消失了。
這是一個乾脆的人!
我收拾停當,返回到帳中,我看到,一個身形苗條,面容俏麗的女子站在那裡,微笑著看我。
那女子淡淡一笑:「我叫白風。」
我盯著她完全不同於這時代,然而我卻十分熟悉的「奇異」服裝,沉默了好一兒,才回過神來。
該來的,終歸來。
雖然猝不及防,雖然痛恨不已,但我也不是第一次旅行了,沒必要表現出驚慌失措、不情不願的情緒,讓對方恥笑。
「你是時空巡警?」
白風輕輕點點頭。
「是啊,時空巡警11。」
我道:「白小姐,我不太明白,你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我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白風微笑:「你應該聽得到,不過,我只是你那時的心神,沒有用在傾聽的方面。」
我強笑,臉上肌肉都是硬的。感覺自己被對方全都看穿了。
白風道:「王阿飛先生,您的旅遊時間本來早已到期,因為我們臨時出了點別的問題,所以來遲了幾個月,請先生不要見怪。回去以後,我向安檢科檢討此次事故並建議給予先生退款,以補償先生晚歸的經濟和精神損失。」
我淡淡道:「白小姐開玩笑了,我在這裡多玩了半年,怎麼能讓貴科賠償呢?」
白風笑道:「阿飛先生的胸襟,我很佩服,難怪能在三國這種險惡複雜的環境裡成長起來。說老實話,我也很希望能看著飛帥您繼續一步步走向勝利和成功呢。」
明知道在她出現之後,現在我最厭惡的就是再起這件事,她卻偏要醒我。
那正如一個神遊者正玩他最喜愛的一個遊戲的時候,卻被人劈手奪去了他的「神遊帽」,然後再告訴他這個遊戲很好很好。
我點一點頭,吸了口氣,壓下被她撩撥的非常煩躁的心緒。
她語氣中有一種明顯的例行公事和心不在焉,那是不是因為她經歷過的這種事情實在太多而不自覺地漸漸趨向麻木不仁?
我是時空局的顧客,她是時空局的工作人,這種態度在他們這種居於壟斷地位的大公司里也不算什麼失禮。
應該說是禮貌得過了頭。
但在三國里稱王稱尊慣了,驟然遇到這種骨子裡根本沒把你當回事的傢伙,感覺還是相當不舒服的。
不過有幾個問題,是我一直很知道的,所以我忍住氣,問道:「我還請問白小姐,我們在這裡遊玩,不真正遇到生命的危險呢?」
這是我已苦思了近一年的問題。
自從目睹池早被真金一箭射中,倒撞馬下,我心裡就一直在反覆追問自己:「我們在三國這種亂世里,生命到底有沒有保障?是和這些古人一樣也生老病死,還是有另外的設計,就像在遊戲一樣,over的只是遊戲裡的替身?」
此前在三國里旅行多次,但因為並沒有真正參與到其中,所以從未遇到過像這回安陵這麼險惡的局面,這些年來,我根本沒仔細一這些本該早就到的問題。
白風微微皺了一下眉。大概是覺得我這個顧客問題未免太多,而顯然,我也不應該詢問這類違背時空旅行規定的問題。
不過她還是回答了:「。既然來到了這個混亂的年月,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任何人,都隨時有受傷、生病的可能,死亡的機率也一點不比這時代其他人小。不過,現在我們的記錄還是很好的。」
我心頭一喜,道:「您這麼確定?」
白風道:「是。因為我們時空局秘密開放旅遊項目以來,二十年裡只批准了七位顧客的十五次旅行申請,包括您在內,這七位顧客都是守拙一族裡大有建樹的頂級人才,而且各有嚴密的預防措施,很難得遭遇到真正的致命打擊。」
我張大了嘴。
「那麼就是說,貴局的遊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在旅遊中意外死亡的記錄?」
白風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
我忍住劇盪的心頭,終於忍不住問出我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那麼請問白小姐,我那同伴池早,他如何了?」
白風道:「哦,池早先生麼,如果沒有意外,現在應該已回到我們的時空飛艦,只等先生一到,便可返航。」
我驚喜道:「池早沒死?他真的沒死?」
白風道:「池先生這次,純屬意外中的意外,我們時空部門方面也感到非常抱歉。不過,對顧客的生命,我們是有嚴格的保護手段的,即使他有生命危險,我們也有應變措施。」
我精神突然一振,覺得天地似乎都有些暢亮。
我道:「好,那就好,那傢伙沒死!真好。請坐,白小姐。」
帳外還在刮著狂風,下著暴雨。
我的心情卻已經好了許多。
池早沒死,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白風微笑,左手隨便在身後一按,憑空變出一把現代旅行用椅,慢慢坐了下來。
看到這種現代工具,我心裡一動,嘆息一聲。
這種小巧結實的座椅並不少見,在我的辦公室里,也有兩把。那是小竹特地為我買的,說是我經常到處旅行,用得著。
實際上買回來就一直藏在辦公室的儲存間裡,從來沒有用過一次。
我慢慢回到我的地席上坐下。
現在我們倆坐得很近了。
我嘆了口氣。
白風道:「阿飛先生為什麼嘆氣呢?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我冷冷瞥她一眼,說道:「我嘆氣,只是因為,我喜歡!」
白風聳聳肩:「很不錯的由。」
我又嘆了口氣:「看到白小姐的椅子,我才起來,已經一年多沒有這種現代的感覺了。」
白風道:「哦,那麼先生是很念現代的生活了?」
我停頓了一下:「念?哦,不,說句實話,我並不念那種生活。目前這種生活雖然艱苦,雖然經常讓我很難過,但是,我卻更喜歡。」
「哦,難怪十年來先生屢屢報名去時空旅行。」
「也許吧!」我自嘲地一笑,「可能,我的內心真的無法安分於守拙一族平靜無奇的生活。不過每次旅行回去都要被你們洗一洗腦,所以對每次旅行前的心境都不太清楚了。」
「嗯,我明白。」
我道:「您剛才說,在這二十年裡,只有七個人進行過十五次這種時空旅行?」
白風看我一眼:「阿飛先生,您是不是很自豪呢?」
我確實感到非常自豪。
因為加上這次,我自己獨自和參與的旅行,已有八次之多。
原來一半以上的名額,都被我給占用了?
我也非常困惑。
「白小姐,為什麼時空局對我如此優待呢?」
白風笑一笑:「這個……我阿飛先生回去以後去問我們方局,也許有答案。」
「那,白小姐能不能告訴我,除了我和池早,其他旅行的人,都有誰呢?」
「不能。這個方面,我們有規定,要嚴格為顧客保密。您和池早先生一起去旅行,所以相互知道無妨。其他的人,您即使去問方局,他也不告訴您的。」
我忽然聽到什麼,向帳門處看去。
我走到帳門處,撩開裡層的布簾。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忽然颳起了狂風,極大,雖然外層的竹簾兩隻簾角都以重石相墜,卻也禁止不住,輕輕地晃動著。
隔著竹簾向外看去,八名衛士散布,守在三丈之外,各人正準備撐開自己手上的木傘。
竟然開始下雨了?
忽然間心頭沒來由的一痛。
這一痛直入心髓,好不徹骨。我幾乎有點忍受不了那種煩惡欲死的洶湧感覺。
不過,我還是在原地多站了幾秒鐘,再次將這種感覺鎮壓下去。
回過身,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現在已不僅僅只是一個遊客,而是一軍之主,一國之君,可不能讓人小瞧了,輕看了,丟大家的臉。
白風看著我,忽道:「阿飛先生在三國多時,可知三國的八大帥哥麼?」
什麼,八大帥哥?
我驚訝地看看她。
白風眼裡,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我搖搖頭:「不知道。」
白風笑道:「真可惜。」
我心裡更是不快,被她這麼輕鬆隨便地調侃,似乎我真的不過是剛剛結束了一個遊戲,三國的遊戲,而且連遊戲最精華的地方都沒玩到。
我不願意再繼續這無聊的對話。
「什麼時候走?」
白風正要回答,忽然左肩頭微微一震,她側耳凝神,似乎在接收什麼信息,仔細聽了一兒,臉色漸漸陰冷下來,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便抬起頭。
她看看我,沉默了半天,道:「出了點事情……這樣,明日天亮之時,我來接您。有一晚時間,飛帥應該能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處完畢吧?」
我驚異地看她。
她的眼神雖然冷漠,卻也含有一種解和體諒。
一直在浩瀚的時空中來回跨越著,往返於時間的漫漫長河,對於我這種狂熱旅行者離去時的複雜心狀況,她也許比我自己還要了解。
「……好吧……就這樣。」
白風點頭,忽然一轉頭,向大帳後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她轉回頭,微笑。
「那麼飛帥,我先告退了。」
徐庶和蔡勛一起查點完軍需輜重,確認無差,終於鬆了口氣。
最少三個月之內,不用顧忌後勤方面的問題。
徐庶讓已辛苦了一夜的蔡勛先回帳歇息,自己則冒雨前去騎兵營,慰問營中諸將。
半道上,那張可愛的圓臉,那對大大的眼睛,忽然又閃現在眼前。
真可惜,今天都近在咫尺了,卻依然沒能見上一面。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張鳳的秀容倩影開始成為徐庶揮之不去的心頭暖房,一起來就感覺渾身發熱,春意盎然。
他微然搖著頭,著,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對那麼青春活力的女孩感興趣,真是無法象。
在以前,他沒有真正戀愛過,所以,他總以為自己這樣的人大概是不對女孩子動情的。現在他知道錯了,他已經不可阻止地愛上了某個很可能根本無法得到的女孩。
他享受著這種暗戀的快樂和痛苦,卻並沒有過,開動自己的發達頭腦去法得到她。
何必那麼麻煩呢?我現在這種情況,又怎麼能分心去做那樣的事情呢?
他微笑著,慢慢進入到忠字軍營中。
一進寨門,他就聽見一個大帳篷里發出叮叮噹噹的兵器撞擊聲和忽起忽伏的喧譁聲,那帳篷周圍,火炬累立,特別明亮。
徐庶大為奇怪,走到近前,順著那被撩開的帳簾看去,只見那大帳中央,兩個大漢正赤膊角牴,分管汝南營的杜瑞站在一旁,似為仲裁。以首領趙玉為首,十餘騎兵營將校圍成一圈,聚精神地觀戰。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兩口短短的刀劍之器,不時噹噹敲擊,為雙方的表演助威鼓勁。
入帳仔細看去,那兩個大漢卻是宋定和魏延。
看場邊的竹籌,只有宋字的小旗旁插置了兩枚,應是宋定已連贏了兩場。
宋定久在軍中,受過嚴格的訓練,技藝十分嫻熟。魏延相比之下已落在下風,好幾次都險些被一摔跌地,但他斗意旺盛,手腳滑溜,兩隻眼睛圓睜,死死盯著宋定的兩肩,氣勢上絲毫不見弱了。
這種赤手搏鬥的技能訓練很早以前就已是軍中傳統項目。先秦稱為「觳觝」,「觳」意思是粗聲喘氣,「觝」是指雙方用頂、戧、抗、枕、掄、按等激烈而紮實的動作對抗。那時講究的是「一力降十」,往往憑仗笨力氣取勝,招數巧妙還在其次。後來秦國改其名曰「角牴」,內容方面大大豐富。經過秦、兩漢的不斷完善,發展到現在,角牴已集摔跤、擒拿、拳擊、手搏於一體,乃是臨陣作戰、兩軍相抵時進行肉搏戰的最佳技擊術。善於帶兵的將領,無不對角牴之戲青睞有加。
不過首領大將互相角牴的場面,倒是比較少見。
徐庶本人也算個行家,見此情景,不禁心生興趣,駐足而觀。
看了一兒,他搖一搖頭,道:「宋定雖然技高一籌,抓法、腳法卻也還是中規中矩,一絲不苟,不露半分驕狂之意,真是難得。」
在當陽時,他和阿飛、田豐商量之後,將宋定派去忠字營為中軍司馬,負責忠字營騎兵的騎戰訓練。經過這兩個多月時間的磨合,看起來他和忠字營的眾將已頗為融洽了。
轟然大笑聲中,魏延被宋定一把扛起,輕輕在腰上一頂,頹然倒地。
宋定退後一步,拱手為禮。
杜瑞笑道:「好了,還有誰來?」拔出一個竹籌,隨手擲去,刷地一聲,扎在宋定這邊那兩個竹籌之旁。
底下好幾人躍躍欲試,但見到宋定那魁梧的身軀,健壯的胸肌,目光如刀的大眼,卻又思前後,猶豫不決。
徐庶忽覺身後有人氣息漸粗,回頭一看,竟然是看直眼的劉二。
「嗯?你不在田軍師帳外守護,溜到這裡作甚?」
「啊,軍師,杜似蘭杜營主有事要見兩位軍師,田公令我來請軍師。」
徐庶道:「哦,杜營主?她現在什麼地方?」
「便在田軍師帳中。」
徐庶心中奇怪,心道:「奇怪,杜似蘭這麼晚來找我們何事?有公事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吧?」看他一眼:「你是不是上去角牴一番啊?」
劉二道:「宋司馬技藝真好,而且他腳法跟咱們北邊的還不太一樣。小人心裡是真和他試試,只是不敢久離田公。」
徐庶點點頭:「你先回去,和田公、杜營主說,我馬上就到。」
劉二應了,卻不動彈,只戀戀不捨地看著角斗圈。
徐庶微一蹙眉。
那邊場上魏延從地下爬起來,見四周噤無人言,怒道:「沒人敢上麼?老子再來。」
杜瑞道:「長,你已輸了三場,且歇歇吧。」
魏延翻起白眼,道:「杜老爺,昔日高祖他老人家一輩子都輸給項羽,就九里山贏了一回,結果就全兌回了本,大發,俺這才輸了三次,怎麼就不能再上了?」
杜瑞心中微怒,道:「明明實力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再怎麼打,也只是丟人,還跟我耍那流氓無賴的手段。」他功力極深,兼之並非騎兵營將領,所以一條直線,兩不偏袒,對場上的局勢明察秋毫。
趙玉見場面僵住,細眉一皺,說道:「空手角牴是宋司馬技壓全營,這一項今晚就這樣了。現在進行下一項,射……」「術」字還沒出口,魏延忽然縱身一躍,從場外拔出一根長槍來,喝道:「趙頭且請慢點換項吧。小將以為,角牴弓射,那不過是平時玩玩的手藝。大將臨陣破敵,當然是長兵器為先。宋司馬,且先試試我的淮南槍法。」他對宋定的不服溢於言表,但語氣中,對趙玉卻十分尊重。
趙玉自己擅長槍法,聽魏延如此說,也有點道,又看他到底要使什麼奇特的槍法,頓時猶豫。
杜瑞可不管那個,當即嗔怒道:「長……」
魏延橫目,故意不去看他,道:「宋司馬身為中軍司馬,不露幾手絕技,恐怕我部下的軍士不服。」
宋定點頭,道:「魏司馬,請。」手一伸,下面遞上他的重矛。
徐庶見魏延持槍姿態特異,兩手皆是陰把相握,本欲續看,瞧瞧他新練的英布槍法到底有何出奇之處。奈何劉二也在身旁,他是主公舊部,自己貪看不動,自不好多說旁人。只得輕咳一聲,率先轉頭,出帳而去。
劉二一呆,沒到軍師如此決斷。他也是個很精乖的人,知道現在再賴著不走,必受呵斥懲罰,急忙跟著徐庶就走,暗暗惋惜:「可惜,錯過這一場好鬥!」
徐庶亦是嘆息出帳,不過一出了帳就記起正事,道:「元皓兄也是的,你又不是沒有決斷的權力,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是了,非要讓我過去幹什麼啊?」
進了田豐帳中,田豐一疊聲道:「元直,怎麼這麼慢?」
徐庶心:「是你太性急。」見杜似蘭一身黑袍,沉著臉,低著頭坐在側位,不知在什麼,打招呼:「杜營主也在。」
杜似蘭抬起頭,勉強笑了一下,道:「徐軍師。」
徐庶落座,問道:「到底何事?」
田豐猶豫了一下,對杜似蘭道:「這件事,還是杜營主說罷?」
杜似蘭道:「嗯,好的。軍師,情況是這樣的。適才我讓瑾兒去主公那裡,他還沒進去,就聽見主公帳里有說話的聲音,除了主公,還有……還有一個女子。」
徐庶一愣:「女子?」
杜似蘭看看他神色,解釋道:「我讓瑾兒去,是因為他段家有幾種合乎主公身體需要的良藥,所以讓瑾兒送過去。」
徐庶起段瑾的那個驕橫師兄,確實,他這一派的藥很奇妙。點一點頭,心:「主公帳中,如何有女子?」
從傳說時期的夏朝開始,四千多年來,兵制的演變雖然千姿百態,令人眼花繚亂,但總的來說不外三種:一是徵兵制,二是役兵制,三是募兵制。三代到戰國主要實行的是徵兵制。秦、西漢實行的都是役兵制。東漢末年,社矛盾加劇,刺史、州牧的權力大增,州兵、家兵漸強,豪強四起,擁兵自重,士兵的來源就比較雜亂了,有徵集,也有私人家兵,甚至有搶掠而來,同時因為各家將領的素質大不相同,所以軍隊的戰鬥力都頗有差別。
然而不管什麼兵制,大家最沒有差異的一點,是對軍隊中性問題的控制。
軍營之中,一般不允許出現女人。
尤其是在戰時,更是絕對禁止。
營婦、營妓成為軍中常設的機構之一,是在中唐以後的事了。
杜似蘭能成為一軍的主要將領,實際上還是拜身在黃巾所賜。
那些毫無軍隊歷史可言的造反農民,根本不懂這種軍中常規。
上淮子焉、趙穎等也屬此類。
這實在是極其特殊的個例。
杜似蘭續道:「瑾兒吃驚之下,急忙隱藏起來,這時他聽到主公問『我們什麼時候走?』,那女子沉默了一兒,說道『明日天亮之時,我來接您。有一晚時間,飛帥應該能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處完畢吧?』。」
「主公如何說?」
「主公說……主公說『好吧,就這樣。』。」杜似蘭垂下頭去。
「然後如何?」
杜似蘭低聲道:「瑾兒聽到這裡,生怕被主公察覺,悄悄就回來了。」
徐庶瞪大了眼睛,呆住。
主公要走?要跟一個女子走?
這當頭一棒,打得他心亂如麻,腦子混成一團漿。
怎麼可能?
在目前這種複雜形勢之下,主公怎麼能突然丟下大家,自己一個人離開?
麼?
可是如此天大的事,杜似蘭是絕對不可能欺騙自己的。
有一點徐庶很明白,杜似蘭是軍中最不希望出現這種事情的人,其強烈程度甚至可能超過自己。
田豐輕輕吭了一聲,道:「元直,元直。」
徐庶動了一下眼皮。
田豐道:「我初聞此事,亦如元直一般。不過仔細來,此事也很簡單。」
徐庶又動了動眼皮:「簡單?」
田豐道:「是的,很簡單。」
徐庶茫然地看著他。
田豐嘆了口氣,忽然抬起右掌,用力向徐庶臉上煽去。
徐庶腦子發木,身體反應卻很快,不由自主一仰頭,田豐這一掌就打了個空。
但這一掌也把徐庶打得忽然醒轉過來,他眼珠凝視著田豐的手,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應付?」
田豐觀察他一眼,道:「主公為人雖然溫和,但他欲橫掃天下的雄心,卻一點不比其他任何豪雄少。他為什麼突然要離開我們呢?而且聽他們的對話,似乎決心已下,絕無更改。」
徐庶搖了搖頭,澀聲道:「我不知道。主公從來沒有跟我透露過這種法。」
田豐道:「嗯,元直是主公最親近信任的兄弟,主公若真有離開之心,必然瞞不過元直。」
徐庶像剛咽了一大杯黃連水,從嘴裡一直苦到心上,難過至極。
正如田豐所言,他一向自認為和阿飛是肝膽相照的刎頸之交,但此事他事先竟然一無所知。
看著徐庶痛苦的表情,田豐不忍心再繼續折磨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初聽小蘭說此事時,我尚有立即去質問主公之……」
徐庶一驚,道:「萬萬不可。」
田豐問道:「為何不可?」
徐庶道:「主公外和內剛,心思奇特,不可以勢相屈。元皓如此去問,事情再無迴旋餘地。主公無論是否欲走,也無論是否把緣由相告與你,最後都只能使他斷然離開。」
田豐瞪著眼看他,良久,嘴邊忽然現出一絲笑意。
「元直果然清醒了。我也到此問不妥。那麼,我們就來,該如何使主公自己打消離開的念頭。時間無多,如果無法打消他的念頭,就只能……」他做了個手勢。
徐庶和他對視幾眼,咬了咬牙,點頭。
只能從那女子著手。
然後二人去看杜似蘭。
他二人對話時,杜似蘭一直低頭玩弄著衣袍的一角,不發一辭。但她對兩位軍師的舉止神情卻了如指掌,此時忽然抬起頭來,道:「我來之前,已令人快馬入偃城,急招蒯奇前來,現在,他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至於其他人,還請兩位軍師費神做主。」
然後她站起身,緩緩走了出去。
她身上的袍子太長,拖在地席之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阿飛……
阿飛……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一身素白的女子在空中不停地打轉,如同鬼魅般的哭聲在耳邊環繞。我努力地睜開眼,卻怎麼也看不清她的面孔。她的身體若飛蛾一般浮動在上方,處處都是她的哭聲。
阿飛……
阿飛……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猛地從榻上坐起,女子和哭聲同時消失。
原來是場惡夢!
我擦擦汗,喝口水,坐在那兒愣神發一兒呆,嘆幾聲氣。
然後,又躺倒下去,希望再度入夢。
那可以使我暫時忘記塵世間煩人惱人的事情。
然而不論如何輾轉反側,卻再也睡不著。
覺得腰有些不適,似乎被一個硬硬的什麼東西頂著。
隨手一摸,卻是枚銀戒。
原來是去年在汝南平輿時杜似蘭贈我的那枚銀戒。
這枚戒指我一直貼身珍藏,即使在安陵重傷將死那麼險惡的時刻,也沒有丟棄。
臨睡之前,我專門取出來放在枕下,預備留還給杜似蘭,不知怎麼夢中又溜出來。
我收起銀戒,爬起身,踉蹌著走出大帳,揮退了衛士們的關切圍攏,走向後營,穿門而出。
不知走出多遠,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便停了下來,木然抬起頭,看看四周,又看天空。
雨停了,風未止,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狂風勁吹,天空昏暗,點點的濕氣漏雨撲刮過來,眉發皆涼,道不盡的淒悲。
天依然是黑的。
我的心情也如此時的天色,昏黃幽暗,寒冷淒涼。
來三國這麼久,不知不覺中已將現代的事情淡忘乾淨。
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這裡。
喜歡到我以為自己便是這裡的主人,便是這時代的一分子。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我不是這時代的人!
永遠都不可能是。
我默默念叨著:「我心愛的三國,我心愛的兄弟們,我心愛的敵人們,永別了!」
今晚,我就要跟隨白風,那漂亮的時空女警,離去——離開這個我為之迷戀為之奮鬥的時代,離開衷心愛戴我的部下,離開我的朋友們,離開徐庶,離開田豐,離開杜似蘭……
今日之後,永無再見之時。
到杜似蘭,我心中更痛。
因為我幾乎同時就起了阿櫻。
夢裡那個嘶哭的白衣女人忽然又出現在腦海里。
居然有些像阿櫻。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看看四周。
這一生,我再也沒有機,再也沒有機見到我的阿櫻了。
我知道,時空局安檢科的「腦電波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機器,它的服務,比任何生物、物、心和化等等門類的先進技術的醫治效果都完美得多。
即使和歲月遺忘這個號稱「最佳的醫生」相比,「腦電波機」也更加直接,更加有效。
它的治療速度要快捷幾萬倍,而且不留一點疤痕。
再過上一兩天,我也許連阿櫻是誰都不再知道。
雖然如此……
可是,現在,我心裡還是痛!
痛至骨髓。
一百隻白蟻在啃噬著,一千堆火焰在焚燒著,一萬張阿櫻的臉在悲述著。
我渾身顫慄,渾身發抖。
我無法排遣這錐心一般的傷痛感覺。
心中的壓抑沉重至呼吸困難,壓得我忍不住張大了嘴,用力捂住胸膛。
為什麼?
為什麼我這麼痛苦?
不應該啊,我已經是八進三國了,為什麼這次這麼難受?
忽然,我「啊」地大叫一聲,仰天大叫,撕心裂肺。
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躺在泥濘的土地上,四肢無力地伸展開去,大腦一片空白。
無盡的哀傷蔓延至全身。
一出生我就是孤兒,小時候連個玩伴都沒有。
我只有奇哥。
他把我撫養養大。
我愛奇哥,勝過愛任何人。
可是他後來走了,很乾脆就走了。
他好狠心!
還好這時候我又結識了兩個新朋友,愛做夢的兩個新朋友。
幽默的梁公子,直率的金博士。
還有香香、果兒、韋巧巧。
他們和我一起玩,一起鬧,我們一起開創了那個「神遊世界」。
我喜歡他們,非常非常喜歡他們。
可是,歡樂總是短暫的!
在果兒最終離開我之後,我失去了一切。
可是我自以為開始成熟。
最終我離開已風靡全球的「神遊世界」,加入了「守拙一族」。
我從來沒有過,在這麼一個物慾橫流,精神空虛的時代,居然還有這些愚蠢而勤奮的人們。
在守拙一族裡,我拼命習,棋藝武技日益精熟。
一呆十年,我認識了一大群同類,包括後來成為我朋友的池早、陳貧。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是身在「守拙一族」,註定這一輩子只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不可能有人一直守在你身邊,關心你,愛護你,溫暖你。
陪伴我終身的,必將只有孤獨。
或許,還有寂寞。
寂寞!
寂寞!!
寂寞!!!
忽然之間,我全明白了,完全明白過來。
我如此心痛的原因!
在準備從襄陽到長沙的時候,我對徐庶說,我之所以在三國胡攪亂纏,只不過是把三國里這所有種種事情,都當作是在玩一個遊戲,一個好玩的遊戲。
這話並沒有錯誤。
但那也許只是表象。
真正的原因是——
我寂寞!
在現代社,我很少真正感覺到充實和開心,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只能在冷漠和無言中度過。
十年來我一直去申請時空旅行,一直在三國旅行。
因為我確實寂寞!
而在三國,我陷進了一個令我不再感到寂寞的世界。
前面的七次旅行,雖然我還只是觀看,只是尋找。
我的內心世界,從沒有真正參與進去。
但我也已經經歷過許多有趣的事情,感受到罕有的快樂心情。
而這一次,更加不同!
因為有了池早,我被迫擠進三國里去,與那裡的人們一起生活,相互熟悉,充滿互動。
這使我內心深處,在迷惘警惕之餘,越來越感到喜悅,越來越傾心投入。
這個三國世界裡,有我嚮往已久的夢,更有我親近熱愛的朋友!
我愛他們!
我的心裡,除了他們,再也無法裝入其他。
僅此而已。
軍師大帳。
徐庶正與阿昌閒聊。
徐庶隨意問了阿昌一些近況,似乎忽然起件事:「主公教你的毒舌暗針,你練得如何了?」
阿昌心裡奇怪,愣了一下,才道:「小人一直勤加修煉,未敢懈怠。」
去年的最後一日,他和阿昌跟著阿飛來到長沙城外,當時在嶽麓山下,阿飛一時興起,與阿昌比武較技,耍了幾招,事後被桓袖擠兌,不得不傳授阿昌一些功夫。不過阿飛當時對池早之死難以釋懷,不願把後世的心法和拳技相授,所以就了個辦法,傳了他這一門「毒舌暗針」。
這門暗器並非自任何人,而是阿飛偶然翻閱一些前人的著作,見過書中類似暗器的描述,自己琢磨出來的。
此事徐庶後來聽阿飛偶爾到,不過卻從來沒有過問。
今天他是特意來問這件事的。
「哦?」徐庶看阿昌一眼,「那你上次面對那白衣女劍客韓娥,為何不用?」
「哦,小人當時故意以惡語撩撥,見那二人言辭強橫,毫不遮掩心中的憤怒之意,心中已知大半不是刺客,所以手下便留了些情。」
徐庶略感詫異,看他一眼,心:「唔,看這傢伙笨頭笨腦的樣子,不料原來如此精明。」
他挑中阿昌擔任阿飛的衛士首領,也只是無奈之舉,因為軍中實在缺乏這種類型的人才。
保護阿飛的安全,這樣一副重擔子壓在阿昌的頭上,他心裡其實毫無半點信心。
他早在琢磨建立「刺奸營」的計劃,暗中曾與杜似蘭多次通信探討此事。
這些天,他一直觀察著過千山,甚至包括蒯奇,看他們是否真正忠於長沙軍,忠於阿飛。
「不到啊,阿昌這小子……」
「小人練成這暗針之後,只用過一次。就是上次在武陵幫與沙幫主比武之時。當時沙幫主打上了興,出手極重,小人根本抵擋不住。若非此針,幾乎性命難保。」
「嗯,你跟我說過,曾在武陵幫和人比過三次。馮千鈞、沙摩柯,還有竹枝堂的堂主,他是叫蘇黎吧?」
阿昌敬畏地看他一眼,道:「軍師的記憶真是驚人。聽沙幫主和馮大哥、司馬軍師他們說,他們和你只是兩年前有半日之緣。」
徐庶笑笑:「我與武陵幫五堂的堂主,怎麼說也算是有一面之交。聽說你和馮千鈞的較量最是吃力,各自受傷。怎麼和沙摩柯……」
阿昌道:「小人與馮大哥比試指力,畢竟能盡展所長,而馮大哥精通多種絕技,畢竟有所束縛,所以能勉強保和。沙幫主卻是直性子,沒有一點虛的,他的一根鐵蒺藜骨朵橫衝直撞,勁氣縱橫,小人根本沒法抵擋。若非靈機一動,暗暗吐出一針,射中了他右耳上的金環,再過幾招,小人就算不被打死,被他那麼大力壓迫,擠也擠死了。」
「原來如此。這麼說,也可以說是主公救了你一命。」
「正是。所以軍師令小人伺候主公,小人真是感激不盡。」
「當時你是用的毒針麼?」
「不是。小人當時身為使者,不敢傷人。」
「嗯,如果是為了主公呢?」
阿昌眼中閃過一道寒氣:「為了主公,小人什麼都願意做。」
「很好。我這有一丸藥,你回去,以少量熱水潤開,讓你所有的針肚裡都吸足了這種汁液。」
阿昌道:「是。」左手入懷,取出一隻小小瓷瓶。
徐庶道:「你的針從口中施射,切要小心,不要自己沾到液汁。」
阿昌道:「軍師放心,主公早已教過預防之術,小人得。」右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徐庶遞給他的那小小的一粒灰色藥丸,放入瓷瓶,收進懷去。
徐庶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這藥丸不是毒藥,只是麻痹之用。」
阿昌左手還在懷裡,聽他如此說,驀地頓住,霍然抬頭:「麻痹之用?」
徐庶道:「是的,麻痹之用。聽著,今晚有一次絕密行動。你持我的令牌去找蒯奇公子和過千山,然後一起去見杜似蘭營主,一切聽她指揮。她告訴你們,你們應該做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冷,越來越嚴厲。
「記住,你們明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公。所以,你們必須成功!」
黑暗的沉寂中,我躺在又潮又滑的地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似乎有人輕輕嗯了一聲。
我勉強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扭過頭來。
天昏昏的,看不太真切,大致知道,是一個軍士。
這種陌生的感覺使我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
「你是誰?怎麼來這裡?」
那軍士見我去看他,忙道:「小人奉杜營主之命而來。」
是個少女的聲音。
哦,是杜似蘭的親兵。
「杜營主?有什麼事?」
「杜營主說,請主公去她帳中相見,有機密事稟報。」
哦,小蘭有事?
我揉了揉太陽穴,唉,馬上就要走了,本來也該跟他們打個招呼。
雖然不能明說要回到未來世界去,但暗示一下,道個別,總是最少的應有之義。
我慢慢站起來,道:「好,我這就去。」
那女兵應了一聲,轉身先行退下。
我慢慢從地上坐起,爬起。
「嘩啦啦」,身上掉下許多已經發硬的土疙瘩。
心裡著正好借這機把銀戒還給小蘭,伸手一摸,卻不翼而飛。
我微吃一驚,剛才昏昏沉沉的,難道給丟了。
往地上掃視一眼,才忽然鬆弛下來,那堆土疙瘩中間,夾雜著那支銀戒。
急忙撈起,在身上搽抹乾淨,收入內囊。
低頭一看,白色的中衣上,到處都是泥污。
這種形象,如何能去見蘭妹?
嘆了口氣,反正要走了,也無心再如何收拾,就這樣吧。
杜似蘭的臨時營帳,扎在離一條小河最近的西營之中。
考慮到她的性別和身份,負責安置的蔡勛了半天,最後決定,在她的主帳之外,只留下她部下親近女衛的帳篷。周圍十餘丈方圓之地,都被蔡勛率人用七八尺高的木柵欄圍將起來,成為一個小小獨立之園。
我走到柵欄的入口,沒有任何守衛兵士。
暗暗奇怪,怎么小蘭的親衛都這麼懶散懈怠,居然沒有值夜班的。
天已隱隱放亮,邁步進去,空蕩蕩不見任何生物,只有三個帳篷孤零零豎在空地正中央。
其中最前面那隻小帳是段瑾的,因為他堅決要求和杜姐姐住在鄰近。
被他拔劍怒目的模樣嚇住,同時考慮到杜似蘭也確實需要有人保護,蔡勛在徵求杜似蘭意見之後同意了。
我移步走到段瑾的帳外,側耳聽了聽,裡面沒有一點聲音,包括呼吸聲。
搖一搖頭,沒人。
這小子,不知道又去殺誰去了。
別出什麼事才好。
雖然和他只見過兩三面,而且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人話,不過我內心之中,對他的印象還是相當之好的。
慢慢走近杜似蘭的主帳。
帳中,隱隱傳來「嘩嘩」聲音。
似乎是水聲。
我在帳門口停住。
感覺裡面的聲音有些古怪,似乎像有人在洗澡。
莫非蘭妹正在洗澡?
這時,帳里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是飛哥麼?請進來吧。」
我看一看天,摸了摸囊中的銀戒,遲疑一下,終於撩起簾門。
野外。
黎明前。
風已停止了肆虐。
暴雨之後的夏夜,顯得安祥而又清爽。
遠山、叢林、土丘,全都朦朦朧朧,像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的漢紗。
茂密的森林中,兩株距離甚近的巨松下,白風無聲地走出來。
她回頭看一眼,確定時空機的偽裝萬無一失,才放心地走出森林,向遠方的軍營走去。
心裡一直在煩惱:「讓我自己選擇?為什麼呢?難道小竇比我低兩個級別,就可以隨意放棄在這抬頭皆古、舉目無親的世界裡?」
此次她奉命和同伴一同來到三國,因為機器故障,已經遲誤了許多日子。
如今小竇卻又發生了意外事故,更是耽誤到家了。
前邊的一棵樹上,蹲著一隻貓頭鷹,傻愣愣地看著她。
她恨恨地瞪了它一眼。
「這回的休假又泡湯了。」
那隻貓頭鷹被眼前突現的金光嚇得「嘎」地一聲,揚起翅膀,歪歪斜斜地飛走了。
白風見它狼狽逃竄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隨手校了校時空護目鏡。
時空護目鏡和她的時空服、時空鞋一樣,外表都是漢代常見的,以方便她在這古時空的活動。
就在這時,兩腿的膝後忽然同時一震,「叮叮」兩聲,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
「遭受微弱攻擊!」
時空服上的預警電腦醒她。
白風心頭一驚,隨即一喜:「誰這麼揣摩本小姐的心事,居然知道我現在鬱悶?」
她回頭看看,道:「是誰?出來。」
一個薄衫少年閃身而出,面上帶著驚訝的敬意:「司馬吟見過姑娘,姑娘真好功夫!」
護目鏡上放射出兩道金色的透光,把他照映出來。
司馬吟運足目力,仍被照得頭暈眼花。
他心頭劇震:「這是什麼內功,眼中竟然能發射出如此凌厲無匹的光芒?」
「好一個帥哥!」
白風心中的怒意消了幾分,對方俊俏的臉上分明的欽服之意也讓她頗感舒適。
見他雙眼漸漸抵擋不住,她減弱了護目鏡的射線指數。
「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此攔截於我?」
「發現其他敵人。」
時空服上的預警電腦再次醒她。
目光隨護目鏡指引方向慢慢移動,紅外線掃視一圈,同時又發現了其餘的人。
一個乾瘦老頭子,四個年輕人,對自己隱隱成包圍之狀。
司馬吟暗:「難怪軍師和蘭姐命我等六人聯手,依然憂心忡忡,這女子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測。」
白風不敢怠慢,雙手伸入衣兜里一探,再露出來時,兩掌中已多了兩條四尺皮鞭,鞭身發散出淡淡的玫瑰紅色,煞是好看。
「都報上名來,且讓我看看是否值得動手。」
那瘦老人凝視她半晌,慢慢從身後取出自己的兵器,乃是一對鸚鵡鐵啄。
鐵啄左直右橫,前後一分,擺出一個攻守的架勢。
他聚內力,低喝一聲:「為了主公!」
這一聲喝仿佛一道神秘的符咒,四周的空氣頓時驟然變冷,人人的身體中都突然迸發出一股決死的氣勢。
一名大漢當先沖了過來,雙手揮舞著一口巨劍,當頭直劈過來,大喝道:「小姑娘,過千山對不住了。」
白風見他掌中的巨劍長逾兩米,他這麼氣勢洶洶的一劍劈下,白光爍然,勢若驚電一般,微一皺眉,不願以自己長鞭硬接,微笑道:「不用客氣。」腳掌輕輕用力一踩,時空鞋的動力裝置自動啟動。
但見白風恍若無事,一動未動,忽然間便疾退丈余。
過千山這功力十足的一擊便落了個空,收勢不及,一劍將地上一塊石頭斬得粉碎。
眾人都大吃一驚。
司馬吟大叫道:「好高明!」
白風笑吟吟地沖他點一點頭。
忽然有人道:「蒯奇得罪了。」身後光華一閃,一道冷風襲來。
護目鏡上顯示預警電腦警告的方位,卻是一支閃亮的長劍刺向自己的左肩。
白風雖知這人偷襲,但見他沒向自己要害下手,便不如何生氣,只隨電腦指示控制身體,依對方劍勢而動,上體驟然九十度右轉。
蒯奇一劍刺空,心下訕訕然很不好意思,又不知對方功力到底深到什麼程度,急收劍而退,「嚓」的一聲,硫璃寶劍入鞘,異光頓消。
眾人見這女子略顯身手,奇特高明,心中均是驚佩萬分,充滿殺意的氣勢立時弱了。
趙玉驀地清喝一聲:「為了主公!」
恍似鐵騎突出,千萬大軍沙場激戰般的一聲喝,立刻驚醒眾人。大家一到:「以此女武功,若去刺殺主公……」頓時個個心寒膽裂,下定死戰的信念。
蒯奇、司馬吟各自收起憐惜的心情,老漢杜瑞和阿昌對視一眼,都點一點頭。
過千山首先暴喝一聲,巨劍再起。
白風嘿嘿冷笑,忽然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歷,道:「你叫過千山,那便先試試我的過電鞭!」
唰的一鞭抽過去,正正擊中過千山的劍鋒。
「呲」的一聲輕觸,火花激現,過千山厲叫一聲,撒手扔劍,巨大的身軀一陣顫抖,仰頭便倒。
杜瑞縱身一躍,搶著接住了他。
旁邊伸出一桿細杆銀槍,穩穩突刺過來。
白風吃了一驚:「中平槍?」接著,忍不住嘻笑一聲。
趙玉臉上一紅,怒道:「你笑什麼?」
白風見他馬平步穩,氣勢如山,點頭道:「倒也使得。」
這一式中平槍在後世稱為槍中之王,最是凝重厚實,卻不是三國就有的。但這種槍法須得配以長槍重矛方是相得益彰,平添威力。趙玉以這細細的筆管銀槍使出這麼一式,見多識廣的白風自然感覺怪異。
白風心中暗暗:「好啊,阿飛居然私傳現代槍法給古人。」
「你這槍法是跟誰偷的?」
「胡言亂語,讓你認得我趙家停松落葉槍的厲害。」趙玉擰腰跨步,胳膊掄圓,筆管槍大開大闔,橫掃過來。
「哦?好奇怪。」白風微一詫異,果然和現代槍法有所不同。
這一槍雖是做狂掃之狀,銀槍齊腰而彎數十度,但趙玉腰步緊扎,槍勢緩慢卻勁力內含,非是現代暴雨槍法的精神。
當下閉了長鞭電源,單以鞭法與他相鬥。
數招之後,趙玉銀槍忽然「嗡」地一響,槍尖射出一道細細的尺許青光來。
「槍針?」司馬吟驚呼一聲。
他雖然沒能隨師父趙松到趙家槍法,但對趙家槍法的神髓卻非常了解。
趙玉大叫道:「杜爺爺。」
杜瑞微笑點頭,暗暗贊道:「這孩子的武天賦,真箇過人,我就這麼一點,居然他就全透徹了。」心頭喜悅,口中卻喝道:「玉兒小心。大家齊上。」放下過千山,揮動鐵啄,撲了上去。
與此同時,阿昌鼓動口舌,做好了發射毒針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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