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老弱婦孺向前,徐和自己也不是個什麼好人。
但徐和認為任旐既然有天下賢人的美名,那這守城手段肯定是比較柔和的。
一些容易震懾軍心的守城方式,例如不會造成瞬間死亡但會讓人痛苦哀嚎的金汁定然不會使用。
但沒想到任旐卻如此的狠辣果斷。
徐和越怕什麼,任旐就越要用。
若是被箭矢射殺、檑木滾石擊殺,死了就死了。
但被金汁沾上,死亡的過程就很痛苦了。
先被高溫燙傷,然後被刺激性極強的金汁成分不斷的刺激傷口。
這比在傷口上撒鹽還讓人折磨。
而被金汁沾上的,有還有力氣奔走哀嚎,聲音足以令聞者落淚。
不論是沖亂陣型、還是動搖軍心,都有十分明顯的效果。
黃巾兵的軍心本來就不是很穩,這哀嚎聲一起,剩下的黃巾就會猶豫。
因此徐和才會驅使老弱婦孺向前,就是賭任旐顧及名聲,不會用這種殘忍的守城方式。
但徐和沒想到,任旐的天下賢人之名,本來就是作秀運營出來的。
也就在博昌縣有這名頭,這齣了博昌縣都沒幾個人承認任旐的天下賢人之稱。
你任旐當天下賢人,我們又算什麼?
任旐卻是冷哼:「既然來到了城下,那就是賊,對賊還有什麼同情可言?徐和,有膽子就來攻城!」
齊國跟樂安國交界處。
原本準備去救高菀的劉備兵,卻是停下了行軍的步伐。
噠噠噠——
斥候策馬疾馳而來。
「稟劉府君,黃巾賊帥徐和圍了臨淄城,焦刺史讓小人來傳令,速回臨淄!」
劉備點了點頭,讓斥候原路返回:「勞煩回稟焦刺史,若有機會,可驚擾賊兵後方,讓賊兵不能全力攻城。」
待得斥候離開,劉備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戰意。
「顯謀,如你所料,徐和真的驅兵臨淄城了。」
「也是時候該我出手了。」
布局多日,等待許久。
劉備儘可能的放慢了行軍的速度,就是為了避免遭遇樂安國的黃巾,以便於及時返回臨淄策應。
鄭平策馬搖扇而笑:「徐和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既然來了臨淄城下,那就別想著再返回樂安國躲著了。」
「府君,下令吧。」
鄭平這次不是統兵主將,而是以行軍軍師的身份跟隨。
劉備若不在,鄭平自然會執掌兵馬,調度下令,劉備若在,鄭平就不會越俎代庖。
鄭平不希望劉備因為自己的存在就丟掉了統兵的能力。
任何權力都可以分出去,唯有兵權,劉備必須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這是劉備應該具備的覺悟,也是鄭平對劉備的期望。
可掌握了兵權的劉備,如果是個不會統兵的,那也是隱患。
天下紛亂,唯有能征戰才能定世。
青州未來要面臨的困難還有很多,鄭平只有一人,分身乏術。
若劉備真的跟劉禪一樣,將軍政權都委託給鄭平,且不說劉備今後還能不能聚人心,鄭平自個兒都得累死!
雖然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心,但也沒必要事事都親力親為。
羽扇輕搖,鄭平的眼神更顯愜意。
輔佐劉備這幾個月,鄭平大部分的布局都已經實現,如今已經到了最後的決戰時刻。
而這最後的決戰,勝利的果實自然要讓劉備親自來摘取!
劉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態也漸漸肅穆。
「雲長聽令!」
「命你速引一千兵馬,殺回臨淄城,以牽制為主,尋機沖陣,切勿戀戰!」
「諾!」
關羽丹鳳眼一睜,抱拳領命。
那魁梧的身軀,如天人下凡,自有一股萬人難敵的氣勢在。
「子義聽令!」
「命伱速引一千兵馬,返回臨淄城外的營寨,務必要守住營寨中的糧草!」
「諾!」
太史慈猿臂美髯,又勇武守信義,將劉備和關羽的特點集於一身,這讓劉備對太史慈格外的喜愛。
這些日子,劉備時常跟太史慈促膝長談。
從太史慈的志向聊到太史慈的親朋、又聊到太史慈的武勇信義,幾乎將太史慈的生平家世個性都給問了清楚。
而在詢問的期間,太史慈並未感受到有被冒犯,反而感受到了劉備對自家親朋真摯的問候以及對大志信義的肯定。
這讓太史慈對劉備的好感也是與日俱增。
而劉備立志於報國安民的大志,也讓太史慈頗為欽佩。
報國安民誰都能說,但能真正付諸於實踐的卻不多!
然而劉備卻真正的貫徹了報國安民的大志。
不論是義救北海國,還是安置北海國的流民,無不在彰顯劉備的德行信義。
見太史慈領命而去,劉備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舍。
「顯謀,子義尚未娶妻,可有良人舉薦?」劉備見太史慈消失在視野,輕嘆了一聲,回頭詢問鄭平。
鄭平輕搖羽扇,眸有笑意:「子義比府君小五歲,若能招為妹夫,倒也是美談。」
劉備嘆氣:「顯謀你說笑了,我要有妹妹,定然會將其許配給子義這樣的豪傑英雄。」
鄭平卻是搖頭:「府君,上回我去見令堂時,聽令堂提及過,府君尚有一堂妹,在戰亂中走散了。」
「雖然不知道府君的堂妹是否嫁人,但現在也不急於一時。」
「待得府君立足青州,令叔父必然會聞訊而來,屆時能不能結個好姻緣,就憑天意了。」
劉備有個親叔叔劉珖,表字子敬,因為戰亂跟劉備失散。
這事,劉備的母親吳夫人,已經多次在鄭平面前提及過,也曾委託鄭平向親朋打聽。
畢竟鄭玄名震天下,這門生朋友不少,若能打聽到劉珖的行蹤也能增加親人團聚的可能。
想到走散的叔父和堂妹,劉備不由感慨:「亂世飄零,親人難聚。希望這一戰過後,明年的青州能少一些離人。」
「府君之志,定然可以實現的。」鄭平將羽扇一指臨淄城的方向,盡顯自信。
臨淄城下。
焦和得到劉備的回信,立即召來行軍巫祝,讓巫祝測算吉凶。
這巫祝,焦和供奉了一年多了,每每行軍打仗的時候都要詢問吉凶,時常靈驗。
倒不是這巫祝真的有預測之能,而是這巫祝測出來的大部分結果都是凶。
但這一次,也不知道這巫祝髮什麼瘋,竟然告訴焦和:「此戰大吉!使君必可親擒徐和。」
而焦和這一年中,測出來的吉凶最好的也只是「小吉」,大部分都是「大凶」「小凶」之類。
「此戰大吉,親擒徐和?」
「那本史豈不是註定要破賊揚名了?」
「哈哈,以後誰還敢小覷本史不會用兵。」
焦和頓時興奮起來了。
得了巫祝的「此戰大吉」預測,焦和信心大增,當即就要率兵出營寨。
這一決定,差點沒將副將的魂都給嚇沒了:「使君不可啊!有營寨地利,足可禦敵,若是出了營寨,恐怕被黃巾賊兵圍困。」
副將說得委婉,但意思卻是很明白。
焦使君你守守營寨就行了,別真的當自己用兵如神啊。
焦和聽得十分彆扭,冷眼呵斥道:「你是想說,本史不善兵事嗎?」
「本史自幼讀書習武,深諳兵法,區區黃巾,有何可懼!」
「更何況巫祝已經預測出,本史此戰大吉,還會親擒徐和,你難道不信神嗎?」
「再敢胡言亂我軍心,本史殺你祭旗!」
副將頓時語氣一滯。
此戰大吉,親擒徐和?
真有那本事,何至於讓徐和囂狂?
但此時焦和下定了決心,壓根不想聽其他的良言。
這打了這麼多場敗仗,焦和心中也其實是很憋屈的。
因此焦和一直都在祈求巫祝能上稟神靈,賜予自己用兵如神的能力。
而今日巫祝的預測,讓焦和已經相信,神靈被誠心感動,賜予了用兵如神的能力了。
待得焦和出城。
巫祝卻是小心翼翼的卸下了裝神弄鬼的頭飾衣物,然後來到了營寨一處。
「簡先生,焦和已經出城了,不知許諾的金餅。」巫祝謙卑的看著眼前略胖的儒生,小心翼翼的詢問。
簡先生將懷中的金餅取出,拋了拋:「焦和真的信了?」
巫祝連連點頭:「簡先生放心,我替焦和預測了一年的吉凶了,焦和從未有一次忤逆過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簡先生呵呵一笑,仿佛聽到了十分滑稽可笑的事。
巫祝脖子一縮:「都,都,都是小人胡編的。」
「金餅給你,能有多遠走多遠。」簡先生將金餅扔給巫祝。
巫祝的眼神頓時如餓久了的豺狼看到獵物一般,牙齒啃了啃,然後快速的揣回懷中:「簡先生放心,我絕不會再踏入青州一步!」
巫祝誆騙了焦和,哪裡還敢留在青州。
不管這青州以後誰當刺史,都跟他無關了。
就在巫祝轉身的瞬間,忽然一道寒光出現。
下一刻,巫祝就發現胸膛被利劍刺穿。
巫祝想喊,但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
隨著力氣的消散,這個跟著焦和一年多的巫祝也終於去見他的神了。
「神的使者,真是可笑。」
簡先生將劍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又將巫祝懷中的金餅拿出,有些嫌棄的擦了擦金餅上的牙印:「多好的金餅啊,非得拿牙齒去咬,惡不噁心啊。」
而在外面的侍衛,聽到動靜連忙進來,看了一眼死去的巫祝,詢問道:「簡先生,這人要怎麼處理?」
「死者為大,挖個坑埋了。」簡先生揮了揮手,讓侍衛將巫祝的屍體抬出去處理。
伸了個懶腰,簡先生張開嘴,打了個呵欠,慵懶的躺在席上,拋著金餅,沒有個正行。
「玄德這傢伙,也不多給幾個金餅,殺人髒手,我得打造個金盆洗洗手,才能去晦氣啊。」
「一個金餅怎麼夠?」
「待那傢伙回來,一定得多要幾個金餅,否則我這千里迢迢的來青州,豈不是太掉價?」
自言自語了一陣,這個沒正行的簡先生直接就開始呼呼大睡了,全然不擔心焦和戰敗後黃巾賊兵會不會來打營寨。
而此時的焦和,還不知道自己早已經被巫祝坑了。
焦和對這巫祝過於信任,信任到巫祝說焦和能生擒徐和,焦和都信了。
「徐和狗賊,本史在此。」
「諸將士,殺啊!」
忽然響起的喊殺聲,驚呆了臨淄城下的徐和,也驚呆了城樓上的任旐。
「焦和?」
「這傢伙居然真敢來?」
在知道城外營寨中的是焦和後,徐和就猜到了焦和的目的。
無外乎掎角之勢。
然而徐和並不認為焦和有膽子引兵馬來攻殺。
畢竟焦和以前是被徐和當狗一般追著打的,甚至躲在臨淄城當烏龜。
但現在,焦和卻反常的出營寨了。
還如此的氣勢磅礴!
「難道有什麼倚仗嗎?」徐和不敢輕舉妄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戰場反常,就意味著危險將近。
徐和能在這青州聚眾二十餘萬,這疑心病是很嚴重的。
但觀察了許久,徐和也沒觀察出異常的地方。
終於,一個小頭目送來了讓徐和忍俊不禁的情報:「渠帥,那焦和在喊著,什麼神靈相助,要生擒你。」
「定然是焦和身邊那巫祝,又在扯什麼神靈之言了。」徐和哈哈大笑:「焦和,你自己要尋死,可怪不得人。」
雖然是黃巾渠帥,但徐和並不信神靈。
「給我圍上去,殺了焦和!」
而城頭的任旐,此時也看清了形勢,不由暗喜:「怪不得劉府君要讓焦和出城,看來是買通了焦和身邊的巫祝。」
「輕信巫祝之言,自以為就能變得用兵如神,焦和啊焦和,你可真是愚蠢啊。」
任旐對焦和身邊的巫祝也是有了解的。
每每焦和用兵,必然要請巫祝請神測吉凶。
而焦和會根據吉凶來決定是出城作戰還是固守城池。
這種武帝之前的用兵方式,讓任旐多有鄙視。
但現在,任旐卻是樂見其成。
「焦和若死了,這徐和也不會長命了。」
「果然,這當漁翁的感覺,真是令人痴迷啊。」
任旐的目光,看向城下的焦和。
但此時的焦和,已經不再似剛才一般「驍勇」了。
眼見如山海一般的黃巾賊兵圍了上來,焦和終於反應過來。
什麼大吉,這是大凶!
「狗賊誤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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