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薄薄的日影投入院子,曹操起了個大早,他快步走入正堂。
而此時,正堂中已經圍滿了人,今日是計劃中的會議,一干族內兄弟,心腹謀臣均來參加。
自然也包括潁川才俊。
距離辰時的議會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而司空府的門外,司馬懿坐在門口,顯然他在此坐了一夜。
他的手中緊緊的握著那封至關重要的細絹,然後是不住的自言自語,「陸司徒的提示已經足夠明顯,曹司空根本不在乎爹的性命,他在乎的唯獨…唯獨是…」
念及此處,他的眼眸望向手中的細絹,雙手更用力了一分,像是手中握著的東西…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司馬仲達,早啊!」
一道清脆的聲音,原本呆坐著的司馬懿,聽到這個聲音,驟然抬起了頭,趕忙呼喊道:「陸…陸總長!」
沒錯…
來人正是陸羽!
他的眼眸掃過司馬懿那凍得發紫的手,還有那同樣凍得煞白如紙的面頰,不由得搖搖頭,最後目光落在了他手中那封細絹上。
「衣帶詔?」陸羽當先問。
「是…是…」司馬懿的話語有些磕絆。
見司馬懿答應,陸羽心頭算是定了一分,放心了一分,拍拍他的肩膀,旋即步入了正堂,今兒…他陸羽是下定決心了,一定藉此衣帶詔弄死劉備,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
不多時,陸羽步入其中。
因為議事還沒開始,曹操起了個頭,大家也就隨便聊著什麼。
「月旦評行刺,京兆尹司馬防一案如何?」曹操詢問道。
滿寵如實稟報。「臣已經用過大刑,只是,司馬防仍未招供,再用刑,司馬防怕是就剩一口氣了。」
「呵呵…」聽到這兒,曹操冷笑一聲,擺擺手。「不用審了,昔日司馬防做過司隸校尉,他審過的人怕是比滿府君更多十倍,滿府君多半是審不出什麼了?」
言及此處,曹操撫須大笑。「再說了,司馬防的罪名還用查麼?殺個人而已?難道還缺一紙供狀?我可沒耐心陪他耗著了,今日就是望日,即刻上稟天子,斬!這天下盼著司馬防人頭落地的,大有人在吧?」
這話脫口,一旁的荀彧驟然抬頭,似乎是要窺視曹操的神色,他感覺曹操今天的話鋒有些不同啊。
從前,曹司空可並不想要司馬防人頭落地,他的目的明明是…
可,今日怎麼…
不等荀彧想清楚,陸羽拱手稟報道:「曹司空,門外司馬懿求見,既是斬其父,何不聽聽他最後的話呢?保不齊,還能查出一些別的情報!」
這話脫口,很明顯的能感受出來,曹操的神情立刻警惕了起來。
說起來,司馬懿在門外求見!
這事兒,他不是剛剛知道,而司馬懿手中握著的東西,更沒有人比曹操清楚。
衣帶詔,一封能將劉備置於死地的衣帶詔。
如果是昨日,曹操下令見司馬懿,甚至於下令誅殺劉備,絕不會遲疑片刻。
可偏偏…
昨夜裡青梅煮酒,因為五石散,劉備變成了那副模樣,劉備還是威脅嘛?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誠然…
原本在曹操心目中劉備的威脅是大於司馬防的!
可現在…翻轉了,司馬防的威脅要遠遠大於劉備。
這也是曹操遲遲不見司馬懿的緣由!
「陸司徒昨夜可收到了我送去的『物件』?」曹操面向陸羽,笑著問道。
所謂物件,就是指那「青梅煮酒」的語錄。
他的意思很明顯…
既收到了,也該知道劉備此人不足為慮,犯不上又是衣帶詔,又是用司馬防的命去交換,不值!
可…
偏偏,陸羽的態度依舊如故。
「收到了,所以,在下才更要提議曹司空見見這司馬懿!」
霍…
一下子,整個司空府的正廳內多出了幾許劍拔弩張的味道,陸司徒這是要與曹司空叫板麼?上一次的叫板,眾人還歷歷在目,同樣的,上一次兩人的劍拔弩張,最後倒霉的是漢庭,那麼這一次…
所有人心頭不由得提起了一塊兒大石頭!
呼…
曹操亦是呼出口氣,他豁然起身,眼眸眯起,語氣說不得冷冽,卻極其嚴肅。「陸司徒一定要殺劉備是麼?」
在場的都是自己人,索性曹操就點開天窗說亮話。
「正是!」陸羽的語氣堅決。「若此時不殺劉備,那劉備此人必成重患…」
「重患?哈哈…」曹操大笑道:「一個癮君子而已,一個被五石散迷惑了心智的傢伙而已?他也能配得上陸司徒心目中的重患?」
說到這兒,曹操索性將昨日與劉備「青梅煮酒」之事向正廳中的諸文臣、武將細細講述了一番。
當聽到劉備「裸」奔回家!
當聽到劉備吸食五石散,狀若癲狂!
大多數的人起初是不可思議,最後卻難免多了幾分惋惜…
更多人心頭的想法與曹操一般無二,劉備已經不是什麼威脅了,何必如此費心費力的置他於死地呢?
莫說別人,就是賈詡都是這麼想的,劉備?幽禁起來就好了!何必殺了…費力不討好呢?
「諸位,其實…劉備有三個特長,看起來,都被諸位給忽視了…」
陸羽的話還在繼續,今兒個他鐵了心,要呈上這衣帶詔,更要見到劉備的血!
「三個被忽視的特長?」曹操反問。
陸羽當即細細的解釋道。「第一,劉備擅長哭,他的哭往往比刀槍劍戟更有殺傷力,更能俘獲人心;第二,劉備擅長藏心術,他的藏心術段位之高,恕我冒昧,曹司空都未必能攻破;第三,便是劉備擅長跑,沒錯,就是逃跑,這傢伙跑起來比兔子都快!很少有他逃脫不了的牢籠!」
霍…
哭,藏心術,跑…
這三個詞一出,滿座文武均是一怔,藏心術也就罷了,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哭」和「跑」是特長的。
下意識的,所有人並沒有把劉備的這兩項特長當回事兒。
至於藏心術?那就更離譜了!
曹司空攻心術的段位之高,人所共知!
難道,當今世上,還正有比他攻心術段位更高的藏心術?這就離譜!
還有跑?
如今…許都城梅林處有眼線,整個司隸防護更是森嚴,整個中原又都是曹司空的地盤?跑…劉備又能跑到哪呢?
看著曹操與滿座諸臣的表情,陸羽就知道,他們都被劉備的表現給蒙蔽了。
怪不得…
歷史上,劉備身處曹營,這麼好的機會,曹操都沒把他宰了,看起來…不是偶然哪,劉備表現的太過人畜無害了。
呼…
重重的呼出口氣,陸羽搖了搖頭,他心裡嘀咕著,怕是…你們還不知道,劉備別稱「劉跑跑」,幽禁?呵呵…這許都城的牢籠能困得住劉備,未必能困得住他劉跑跑!
「龍驍騎甲士?速速帶司馬懿進來…」
陸羽直接大喊。
解釋不通,陸羽就打算用強了…
陸羽就不信這衣帶詔亮出來,劉備的名字亮出來,他還能活?
說起來,陸羽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今兒個,他必須弄死劉備,這無關格局…這關乎天下,關乎大魏的後期!
陸羽能容忍一個前期英雄嘚瑟,可絕不允許一個大後期的英雄苟出一片天!
這…
踏踏…
腳步聲響徹…
龍驍營甲士帶司馬懿進堂,這大出所有人的意料,虎賁軍自然不會阻攔,要知道,他們還是陸羽舉薦給曹司空的,陸羽可算是他們的半個引路人了。
曹操的臉色卻是凝起。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羽兒對「殺劉備」的態度竟是如此的堅決。
罷了…
他搖了搖頭,算是妥協了,羽兒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一個劉備而已,死了雖會有些麻煩,可犯不上傷了他們「父子間」的情義。
「啪嗒」…一聲…
司馬懿下跪,「太學生司馬懿拜見曹司空,草民…草民在國舅府內尋到了…尋到了一封血詔,上面寫著此次謀刺曹司空所有人的名字,包括那…那尚未伏誅的劉備…劉玄…」
司馬懿口中,劉玄德的「德」字尚未脫口…
「報…報…」一名虎賁甲士快步跑來,「曹司空,不好了,城郊梅林處的劉備…劉備他不見了!」
此言一出…曹操的臉色驟變。
「什麼?」
「你,你再說一遍!」
那虎賁甲士語氣急促,莫說是曹操了,就是他聽到這消息,親眼看到消失的劉備時,也是大驚失色,不可置信…
「曹司空,是真的,劉備…劉備不見了。」
「昨夜明明還在,半夜裡,他還吸食了一劑五石散,還提起了鐮刀去韭菜地里割韭菜,可一大清早莫名其妙的,他…他人就沒了,不光是他,關羽、張飛…也…也不見了。」
此言一出…
曹操是倒吸一口涼氣,他整個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雙腿一個踉蹌,若非一把扶住身側的燭台,他怕是就要栽倒在地了。
劉備這是?跑了麼?
誠如羽兒提及的…劉備的第三個特長逃跑?
在眼線的眼皮子地下?跑了麼?
下意識的,他的眼眸望向陸羽,其實…此刻不單單是他曹操一個在望向陸羽,整個閣宇中,所有的人都望向陸羽。
這算是一語成讖麼?亦或者說是…烏鴉嘴?
而此刻的陸羽也是懵逼的!
什麼情況…
劉備跑了?不應該呀!
明明…明明昨夜他還特地派張遼率三百龍驍騎,派許褚帶虎賁軍去守在梅林外麼?大爺的…劉備總不至於是變成蝴蝶飛走的吧?
心念於此…
「咕咚」一聲,一口口水下咽,此刻的陸羽也顧不上聽司馬懿把衣帶詔念完了,他當即轉身就往城郊梅林方向行去。
所有人這才回過神兒來,紛紛快步而出,往城郊青梅林的方向去一窺究竟!
…
…
許都城郊,梅林之處!
曹操與一干文武步入其中,映入眼帘便是院落的門口擺放著的一筐筐韭菜,還有一封信箋,似乎是劉備特地留給曹操的。
自有虎賁甲士取過信箋交給曹操…
曹操凝著眉頭迅速的展開。
這不展開還好,一展開之下,曹操感覺他胸腔中的怒火都開始燃燒了。
「備答應司空,這一茬韭菜備已經割好,就擺放在院落內,曹司空自取便是!劉備還要救大漢天下,就不在此許都叨擾司空了,今日告辭,司空勿念!」
韭菜!自取!
司空!勿念!
這是把他曹操當韭菜給割了!
侮辱,這是赤果果的侮辱,可惡…可惡!
此刻的曹操雙手握拳,那尖銳的指甲刺進手掌心處,帶來的是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可這股疼痛比起心靈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被耍了,這還是近些年,他曹操第一次被耍了,被耍的團團轉!
藏心術?
這就是羽兒提及的那藏心術麼?
「劉備怎麼跑的?總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吧?」此間最是冷靜的當屬陸羽,他詢問留在此間的虎賁甲士、龍驍營甲士。
此刻…許褚與張遼並不在這邊,想來是第一時間去追逐了。
那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稟陸司徒…」一名并州騎士提醒道:「劉備是…是…」
似乎提及逃竄的方法,并州騎士欲言又止,「還是…還是請曹司空、陸司徒移步一看就知!」
一言蔽…
一干龍驍騎甲士領著曹操、陸羽,還有許多文臣武將就往梅林深處行去。
這是梅林的正中央,是外圍眼線能探查到的最遠處。
因為有梅林的遮掩,外圍的眼線並不能看清楚梅林內的具體境況,曹操與陸羽一步一步的行至這邊,彼此的心情更沉!
而直到走到這「中間」之處,曹操、陸羽…還有滿座群臣,他們的眼睛無有例外的瞪得碩大,一雙眼睛恨不得都要爆射而出…
這是…
這是…
此刻,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個坑,這青梅林的中間竟然有一個坑,很深,很深…陸羽一下子反應過來,這特喵的是地道,通往外圍的地道!
乖乖的,陸羽一下子懵逼了!
他想到了袁紹進攻公孫瓚時,會採取地道攻勢!
可誰能想到,劉備竟然也用這個方法,逃過了所有人的眼睛…種地?他種的是個錘子的地?分明種的是逃出去的希望!
劉跑跑啊劉跑跑,你逃跑的段位是真的高,陸羽在心頭都忍不住得給他豎出個大拇指!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乖乖的,這是肖申克的救贖啊,這是越獄裡的「邁克爾·斯科菲爾德」呀,大爺的,他陸羽看了三遍《肖申克的救贖》,看了四季的《越獄》,竟讓劉備眼睜睜的在他的眼皮子地下逃跑了,好諷刺啊!
凝眉,陸羽的眉頭緊緊的凝起。
等等…
他猛地搖了搖頭,不對,這麼深的地洞,怎麼可能是劉備自己挖的?
這分明是有幫手的!
在許都城內,劉備有幫手…或者說,在許都城內,除了國舅董承外,漢庭還有力量!還有一支潛藏著的力量!
那…這股力量又是誰呢?
這下,陸羽的心情更加凝重了起來!
「仲康呢?」
「張文遠呢?」
陸羽與曹操異口同聲,儼然,看到這個地洞,他們倆都很驚訝,而陸羽呼喊張文遠,是因為昨夜是他守在外圍,今日又不見人影?那麼…人呢?
至於曹操呼喊的仲康,是他知道…昨夜羽兒特地囑咐許褚帶虎賁軍守住外圍。
那時的曹操還尋思著羽兒有些大驚小怪了!
可今日一看…這哪裡是羽兒大驚小怪,這分明是他曹操自己太天真了、太單純了,在劉備的面前…這一次的他曹操竟是如此的天真與無邪。
好厲害的藏心術啊!
「稟報曹司空,陸司農…」龍驍騎甲士接踵回道:「發現劉備不見,張遼將軍帶三百龍驍騎、許褚將軍帶一百餘虎賁軍已經去追逐而去…已經出城一個時辰了!」
他的稟報聲剛剛落下。
「報…」
梅林外,有虎賁甲士匆匆而來。「在潁川發現了劉備、關羽、張飛三人,他們私自調度了潁川的三萬駐軍!」
潁川?駐軍?
曹操眼珠子一轉,潁川的駐軍,那是他吸納的袁術的三萬降兵。
可…關鍵問題是,那三萬降軍中有陳紀、雷薄、陳蘭、李豐統領?素來聽命於他曹操,怎麼可能讓劉備隨意調度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曹操一擺長袖,整個人顯得無比的急躁!
虎賁甲士的話還在繼續。「聽聞劉備手持天子『衣帶詔』,陳紀、雷薄、陳蘭、李豐四位將軍莫名其妙的被刺殺,意外的是,軍營里的副將竟均是擁護劉備…他們齊齊往…往東去了。」
這…
曹操的眉頭幾乎凝成了倒八字。
劉備手持衣帶詔?
四位將軍被莫名的刺殺?
副將齊齊擁護劉備?
如果說只出現了其中的一條,那或許還是巧合,可…可現在這三條齊齊發生,這還是巧合麼?這分明就是有預謀的!
曹操的臉色已經是煞白如紙…
「往東?劉備是往東去了?這是要去…」曹操開口道…
「是下邳城!」陸羽頗為篤定。「劉備的家小都在下邳城,曾經他也在下邳城待過,在那邊廣施仁義,故而,他勢必要回下邳城!」
下邳城麼?
聽到這兒,曹操的額頭上留下絲絲冷汗,他覺得這事兒若是有預謀,若是劉備去下邳城,那麼…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下邳城只是第一步,還有後手,劉備一定還有後手!
果然…曹操的直覺是精準的!
「報…報…」
又一名信使拍馬而到。
「稟報曹司空,冀州袁紹三十萬大軍於昨日,兵臨黃河沿岸的延津城!」
延津?
這是曹操在黃河北岸的唯一一處城池,袁紹兵臨延津,目的昭然若揭…這是打算要橫渡黃河,南下與他曹操爭奪天下了!
等等…
曹操猛地反應過來。
前些時日,袁紹兵敗幽州,相傳大敗而歸…退軍百里,或許…也是…也是有預謀,也是在為今日的兵臨延津做鋪墊麼?
這是為了不漏聲色的將兵馬從北境調回南境…
這…
曹操剛剛想到這兒。
「報…」
又幾匹快馬匆匆趕來。
「稟報曹司空,昨日孫策率軍北上,目標是徐州廣陵城…」
「稟報曹司空,劉表沿南陽率軍北上,試圖從新野出兵,進攻宛城,直逼許都城!」
「稟報曹司空,細作傳報,袁紹派審配出使并州,似乎是為了勸說韓遂、馬騰揮兵西進!」
呼…
連續的急報報送而來,各路諸侯就像是約好了一樣,齊齊的進犯中原,兵鋒直指他曹操!
好一條…環環相扣,嚴絲合縫的計略!
曹操的眼眸凝起,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陸羽也差不多,他感覺…莫名其妙的!
中原,不…準確的說,是曹營被一張大網給籠罩其中,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陰謀,而劉備只是陰謀中的一角!
那麼問題來了?
是誰布下的這陰謀,是誰布下的這張彌天大網呢?
呼…
陸羽長長的呼出口氣。
乖乖的…
這次委實是「大意了,沒有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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