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冀州,鄴城!
一間酒肆之中,客房之內,司馬懿旳面前擺放著一整套的編鐘,他親自手持小錘。
一聲吩咐,悠然的敲擊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而同樣,此間客棧中聚滿了人。
終於,午時到了。
司馬懿的小錘最後敲響編鐘一次,隨著「咚咚」音律的響徹,司馬懿從腰間拔出了劍,抽出一半,一泓寒光映在他的臉上。
身後那酒肆掌柜焦急的聲音漸近。
「真的要救人?雖非劫獄,但這也是兇險異常啊…」
「我們準備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今天麼?」司馬懿低吟一聲…
他的眼眸掃過那鋒銳的劍,「況且,陸統領在信箋中表明九月一日官渡袁軍將亂,那麼…今日…消息必定傳到鄴城,人心惶惶,風聲鶴唳,這就是天賜良機。」
一名衙役打扮的甲士面色凝重。「仲達,你是陸統領的弟子,你不能去,我等去行動即可,萬一有個閃失,至少在鄴城,陸統領的『眼睛』還在!」
聽到這兒,司馬懿的語氣變得更加的堅決。
「正因為我是陸統領的弟子,這次的行動,我必須要參加…無論是田豐,還是田氏一族,許遠,還是許氏一族,我必須救下他們!這是恩師交給我的任務!」
此言一出…
所有人怔怔的看著司馬懿手中的那柄森然的劍。
「仲達,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陸統領既言及鄴城即將大亂,那麼…鄴城就一定會大亂!」
說話間…
又有許多人背著包裹走了出來。「救田豐、許遠的事兒, 也算上我們, 逃跑路上吃的乾糧都裝上車了!」
這些人是司馬懿近幾個月來成功策反的冀州氏族。
因為他極其謹慎, 只是小範圍的嘗試著策反,且把這些家族的底細摸得乾淨,算是萬無一失, 但…也因為謹慎,成功策反的士族並不多!
倒是沒想到, 這次的行動, 他們會主動請纓…
就在這時!
「踏踏踏…」
「踏踏踏…」
突然有腳步聲在此間酒肆響徹, 這讓此間的氣氛驟然變得冷冽了許多。
「咔嚓…」
大門被推開,看到是自己人, 眾人才喘出一口大氣。
可又看到來人那急切的模樣,眾人疑惑不解…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兒?
「前線急件…前線急件…」
這人氣喘吁吁,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
「什麼急件?」
司馬懿急問…
來人如實道:「官渡, 官渡…曹操率虎豹騎奇襲烏巢燒了袁紹的糧草, 張郃、高覽率四十萬大軍投曹!袁軍大敗!」
「袁紹…袁紹已經退到了黃河北岸的黎陽城才停了下來, 聽聞駐守黎陽的蔣義渠率軍相迎時, 袁紹身邊所剩兵馬竟然不足千人。」
霍…
六十萬?千人?
此言一出,巨大數額的反差, 使得滿座寂然。
這…這就是陸統領所謂的「大事兒」麼?
這也太、太、太、太大了吧?
眾人還在驚愕。
司馬懿卻已經想的更遠了一步。
首當其衝,他想到的是,黎陽太守蔣義渠是袁紹的心腹, 袁紹逃到這裡,算是安全了!
其次, 司馬懿還能想到的是,蔣義渠才有多少兵, 為了防範曹軍北上…
袁紹勢必下令從各州郡調集兵馬馳援黎陽。
如此一來…
不等司馬懿繼續想下去,「咣咣咣」…街道上傳來數不清的鳴鑼聲。
司馬懿急忙退到窗子邊, 卻正看到…無數袁軍守城士卒正在集結,看樣子是要趕去支援黎陽,甚至,不止是官兵,乃至於許多府兵也第一時間集結,果不其然,袁紹是害怕了。
而這…
「仲達, 咱們的行動…」
酒肆掌柜突然變得有信心了,他當即提醒道…
「今夜,牢獄勢必空虛,我等按照原本計劃進行。」
司馬懿當即吩咐!
因為此前卓絕的表現, 如今的司馬懿儼然已經成為了這冀州「地下組織」的核心與骨幹,現如今,他的這個吩咐在沒有一個人質疑!
磨刀霍霍…
今夜,當此風聲鶴唳之時,磨刀霍霍…救人!
…
…
官渡,袁軍大寨,中軍大帳。
戰火之後,袁軍營盤顯得格外的破敗與蕭條,無數殘破的甲冑散落一地,無數被踐踏過無數次的袁字大旗變得灰濛濛的,這些…無疑不代表著,袁氏一族的落寞!
此刻的中軍大帳內。
陸羽與曹操均在其中,與沮授交談完畢,曹操與陸羽一道來到了這裡。
其實,繳獲袁軍的戰利品頗為豐盛,其中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名貴古玩不計其數。
不過…
這當中, 最讓曹操感興趣的, 是袁紹的大帳,他想看看袁紹平日裡都在讀些什麼書, 與什麼人寫過什麼信!
從這些書與書信中, 曹操能窺探出袁紹都在想些什麼。
當然了。
曹操沒有失望, 中軍大帳中搜出了許多書籍,這些書籍大多是為了建立新政權準備的,從這上面就能看出,袁紹壓根就沒想扶漢,他想的始終是覆漢…他老袁家要自己當皇帝。
從這點兒上看,說他袁紹是逆賊,倒是沒有半點違和!
除此之外,就是信了…
這些信箋大多是袁紹和各方勢力溝通用的,很明確的表現出,袁紹從組織官渡之戰到相持階段,以及失敗前處理政務的風格,對於這些,曹操是很興趣的。
當然…
陸羽更有興趣。
因為,按照史籍文獻的記載,曹操搜出了整整兩箱子書信,而這兩箱子書信中一多半是他麾下文武寫給袁紹的效忠信!
這其實很容易理解…
畢竟袁紹的兵馬、地盤、名望都比曹操大。
曹操雖手握天子,可手下的派系又複雜,有忠於漢室的,有忠於曹營的,還有見風使舵,首鼠兩端的。
誰不想給自己留條退路呢?
偏偏…
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搜遍了整個袁紹的大帳,袁紹往來所有的書信中,竟是鮮有曹營文武暗中投誠的!
這…
陸羽的眼珠子一轉,他感覺這事兒,很詭異!很玄乎!
當然了,也會有那麼一、兩個…
讓本因為了打了勝仗而興奮不已的曹操一下子眉頭就凝起了。
「陸司徒,想不到…你、我在前線奮勇殺敵,可朝廷中竟有這麼多的卑鄙小人與袁紹暗通款曲!你覺得此事該如何發落呢?」
這個…
陸羽眨巴了下眼睛,如果是歷史上官渡之戰,曹操會搜出了一籮筐信箋,裡面牽扯的官員何止幾百人。
這要去發落了,那整個中原保不齊就人心惶惶了,故而…為了穩定時局,曹操採取的是一把火把這些官員的書信統統燒掉,還說什麼「袁紹極盛之時,連我自己都要崩潰,感到難以自保了,更何況是別人?」
別小看這麼一句話,就這隻言片語,能讓那些首鼠兩端之人羞愧難當,從而在日後死心塌地的效忠曹操。
需知,曹操的攻心術也是極其了得的!
可…現如今嘛!
或許是因為他陸羽的出現,曹營的砝碼更充足了不少,又或許…是因為他隱麟的名頭,竟然更多的人選擇堅定的站在曹操這邊!
總而言之…歷史的發展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
那麼…
「曹司空一貫奉行的是『亂世用重典?』怎麼到這件事兒上倒是婦人之人了?」
「哈哈哈…」
聽過陸羽的話,曹操爽然的笑出聲來,他骨子裡是「三國第一屠刀」,怎麼可能是婦人之仁呢?
只不過,這麼一問,是考驗下羽兒,會不會有婦人之仁!
羽兒的回答,他很滿意…
正想開口…
陸羽的話接踵傳出。「曹司空,若是…只重罰信箋上的這些人那就太沒意思了!」
唔。
曹操眼眸微眯,羽兒這話是話中有話呀。
「陸司徒的意思是?」
「朝廷里,不是一直有個跟曹司空作對的傢伙麼?正好趁著這次機會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呼…
曹操呼出口氣。
頃刻間,他想到了天子身邊…那個忠於漢室的龐然大物輔國將軍伏完!
羽兒的意思是,借著這次的書信,將伏家拉下馬!
嘶。
想到這兒,曹操緩緩的閉上了眼眸,他在權衡,權衡這樣做的得失…
不過很快。
「哈哈…哈哈哈…」
曹操爽然的笑出聲來,他拍了拍陸羽的肩膀,露出了老父親一般燦爛的笑容。
陸羽…啊不,準確的說,是曹羽,作為曹操早已選定的繼承人…
曹操從來不擔心他的智計,他的才學。
唯獨…曹操擔心的是他的性格,似乎,羽兒的性格與那「殺伐果斷」完全不沾邊,曹操會擔心,他這樣的性格無法服眾!
現在好了…
這一件「小事」兒,就能看出,羽兒絕不是一個仁慈之人,羽兒的骨子裡也有著一股剛猛,有著一股狠勁兒!
呵呵…
敢攔大業者,死!
心念於此…
「仲康何在?」曹操招呼一聲。
「末將在。」許褚拱手道。
曹操揮手一指那些書信「知道該怎麼做吧?」
許褚腦子雖然不聰明,可情商還是很高的,曹操的話,他哪會不清楚…
再說了,這種事兒,他做起來那是輕車熟路。
「曹司空放心,此事萬無一失!」
「好…」
曹操示意讓許褚去辦…旋即,招呼陸羽陪他去黃河邊上走走。
…
滾滾黃水,九曲迴蕩,一路奔涌!
當陸羽與曹操行至此間時…正直黃水洶湧,千萬條張牙舞爪的黃鱗巨龍,翻滾著,纏繞著,擁擠著,撕咬著,昂首甩尾,宛若…一路都挾雷裹電,咆哮而來。
「陸司徒,這官渡一戰,是不是宛若這黃河之水一般洶湧、兇險、兇猛、澎湃!」
曹操感慨道…
陸羽眨巴了下眼睛,回道:「曹司空可不能一直回味往昔榮耀,誠然…世人矚目的官渡之戰,曹司空是贏了,可事實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更多,攻守之勢已經反轉,如何北伐…如何一鼓作氣將袁紹剿滅,這才是當務之急!」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袁紹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不能給他絲毫喘息的時間哪!」
陸羽連翻感慨…
曹操頷首點頭。「是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曹操又何曾不想振臂一揮,攜數十萬將士北伐袁紹,將那青、幽、冀、並四州收入囊中!可是…沮授的話一棒子將我從理想中又打回了現實!」
講到這兒,曹操的眉頭一下子凝起。
仿佛一瞬間,他就蒼老了十歲…
做一個曇花一現的梟雄容易,可…做一個威震八方,讓四海臣服的霸主何其困難?
「糧草,算上這四十萬降卒,此間官渡,共計六十萬甲士,每日需要消耗的軍糧的確是一個可怕的數量…」
「還有,軍心…四十萬降卒身在曹營,可心卻都在北境,那裡有他們的父母、妻兒?誰不想家呢?」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
「陸司徒啊,這就像是兩座大山…壓的我曹操喘不過氣來,北伐?談何容易呢?」
曹操說出了心裡話…
誰不想一統天下?可一統天下要的是民心,要的是糧食,沒有這兩樣,一統天下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景,想實現,太難了。
當然…
這兩個痛點、難點,陸羽提前就考慮到了,此番…聽曹操這麼一講,索性直言。
「曹司空,其實…這兩個難題,我之前就考慮過!」
唔…
這話脫口,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他疑問道:「考慮過?」
「沒錯,先說第一條…糧食。」陸羽侃侃而談。「如今從袁營中繳獲的戰利品,加上恢復糧道,從中原緊急調度,從許都運送,不說太久…最起碼一個月還能抗住!」
「而這一個月期間…若曹司空信得過我…就請派遣我去徐州籌糧,一個月內,我勢必能籌到一些糧食解燃眉之急,三個月內我勢必能籌得兩年之糧!」
這…
徐州?羽兒去徐州籌糧麼?
陸羽的話讓曹操驚訝!
當然,徐州號稱天下糧倉,那裡的糧食最是殷實,倒是一個破局的方法!
可…有一個難點,一個巨大的難點!
之前曹操為了穩定中原的局勢,按照陸羽的方略對徐州的治理採取的是「徐州人治徐州…」,也就是說,給予了徐州官員高度的自治權…
便是為此,想從高度自治下的徐州募集到六十萬大軍兩年的糧草,談何容易?
就算徐州士族、百姓中有糧,可…人家不給,你有什麼法子?
「陸司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曹操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陸羽卻是一副頗有自信的模樣。「曹司空放心,我願立下軍令狀…不籌到糧草,甘領軍法處置!不過,我有一個請求,若是莪成功討到糧草,那…還望曹司空允准!」
呼…
這?請求?
曹操輕呼口氣,連忙問道:「什麼請求?你如今提出,我即刻允准又有何妨?」
「不…現在時機未到!」陸羽擺了擺手,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了曹操。「這便是我的請求,還請曹司空在我成功討到糧食的那一天再行打開!」
「我答應你!」
曹操點頭…
莫名的,因為羽兒主動承擔了這籌糧的重任,一下子,讓曹操那烏雲密布的心情拔雲見日了許多。
只是…
「軍心呢?這軍心,陸司徒想必也有所算計了吧?」曹操繼續問。
「沒錯!」陸羽頷首,他招呼曹操附耳過來。
曹操微微的壓低身子,將耳朵湊到了陸羽的嘴邊。
緊接著…
陸羽那一連串極低極細的話語接踵而出。
曹操的眼眸則是從凝起,變得睜開,再到睜大,乃至於最後,他的一雙眼睛的瞪得碩大。
「xxx,xxx,xxx!」
羽兒這一招…好生陰損哪!
「陸司徒,這…」曹操正想開口,細細的聊聊這個計劃、這個行動。
哪曾想…
就在這時。
「踏踏踏」的腳步聲在黃河岸邊響起,腳步厚重、急切…儼然是有要事。
隔著老遠,那急促的嗓音已經傳出。
「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曹操與陸羽回頭,卻見跑來的人是夏侯淵…這大兄弟,從小跑的就快,此間百步竟是聊聊幾息的時間便抵達!
「何事如此驚慌?」曹操急問道。
夏侯淵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許都…許都遇襲,劉備…劉備連同關羽、張飛…夥同那黃巾餘孽劉辟、裴元紹、周倉等人發兵三萬從小路奇襲許都,昨日…昨日就已經出動了!」
什麼?
此言一出…
曹操與陸羽均是一愣,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才剛剛結束了這曠日持久的官渡之戰,糧草的問題還未解決,軍心的問題更是巨大的隱患,偏偏…偏偏這個時候,劉備從汝南殺往許都,他…他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不妙…」
曹操驚嘆道:「許都城距離汝南不過百里,朝發夕至,且如今的許都城只有三千老弱殘兵,除了荀令君外,便是連一個像樣的武將也沒有,這…」
方才才因為陸羽的話,心情有所緩和的曹操,一下子,眉頭再度凝起。
這…這是要出大亂子的節奏啊!
「劉備…劉備的目的並不是許都!」陸羽開口了,一句話說的無比篤定。「天子,劉備這是要劫走天子!」
沒錯…按照陸羽的分析。
劉備必定是知曉官渡之戰,曹袁決戰正式打響了,而這個時候是曹操最薄弱的時間…也是他唯一一個能劫走天子的時間。
考慮到伏家或許會從中協助,劉備劫走天子的可能性…可不低啊!
最關鍵的是,哪怕現在派兵回援…
時間,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不妙!委實不妙!」
罕見的,陸羽的眉頭凝起。
想想,現在的許都城面對的是什麼?
劉、關、張,以及三萬賊兵!
漢庭臣子作為內奸的從旁協助!
還有…還有時間…精準的時間把控!
而許都城有什麼?
三千老弱殘兵?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尚書令荀彧!
還有…還有一干乳臭未乾的太學生?
他們…他們能守得住麼!
別說曹操了,此刻…究是陸羽額頭上也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就在這還是…
「糟糕…」
夏侯淵猛然想到了什麼,「若然那大耳賊是從汝南北上的,勢必會經過穰山,而…而我那侄女兒,每日…每日都會去穰山撿柴!」
一下子…
夏侯淵的眉頭緊緊的凝起。
他生了一大堆兒子,可最心疼的還是兄弟臨死前託付給她的這個侄女兒夏侯涓!
「涓兒…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此刻,夏侯淵的眸子中滿是擔憂,慌了,他打從心底里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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