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陳留郡。
夏侯淵率軍已經趕至這裡,距離許都城還有半天的路程,此刻…他們已經急行軍一整天了。
原本是想一鼓作氣殺到許都城,可…終究是跑不動了。
人不累,馬也累了。
是,夏侯淵行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可若是托著這疲憊的身軀去與賊兵決戰,那無異於送死!
但…妻子丁香還在許都城。
兒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稱、夏侯威、夏侯惠也在許都城,還有涓兒…這個弟弟託付給他的女兒,可不能有半點閃失啊!
「休整半個時辰,繼續上路…」
夏侯淵咬著牙發出聲音,半個時辰,對於這支急行軍的騎兵隊伍而言…根本休息不過來,可…夏侯淵等不了,一刻也等不及…
他必須,必須第一時間抵達許都!哪怕是強弩之末也要…也要與賊兵殊死一搏!
就在這時…
一封急報傳來。
夏侯淵心頭「咯噔」一響,他下意識的以為,這是許都城陷落的情報!
忙是拆開了竹簡,眼珠子緊緊的盯著上面的字眼!
可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眼眸一抬,臉色大驚道:「這…莫不是荀令君寬慰我的急報吧?」
這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可隨即,他喜上眉梢,這情報怎麼可能是假的呢?荀令君多麼嚴謹的一個人,他有必要撒這種謊?
至於這「捷報」的分量,夏侯淵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捷…
許都城沒有陷落,夫人丁香,養女涓兒也安然無恙!
相反,在龍驍營與太學生的配合下,劉備的三萬大軍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其中,涓兒…衡兒、霸兒也參與到行動中,立下大功!
特別是涓兒,還是首功!
這…
頓時間夏侯淵感覺他的腿有點抖,倒不是因為震撼,而是因為…騎了一天一夜的馬,突然發現,他騎了個寂寞呀!
來晚了…還是來晚了,竟然沒有見證到龍驍營與太學生這場不可思議的大捷!
沒有見識到兒女們這神奇的一戰!
「呵呵…」
夏侯淵笑了…
一旁的副將有點懵逼,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夏侯將軍該不會是看到許都陷落,精神錯亂的,魔怔了吧?還是說…夏侯府有所不測?
「咕咚」一聲,下意識的,一干副將咽下一口吐沫……
「哈哈哈哈…」夏侯淵的笑卻是愈發的爽然,他的眼眸依舊是緊緊的盯著急報,他感嘆一聲。「衡兒,霸兒,涓兒,都是好樣的呀!」
語氣嚴肅…讓副將們聽著,就好像是夏侯淵的這兩位公子與一個閨女英勇就義了一般!
「將軍節哀呀…」一旁的副將忙「勸慰」道。
這種檔口,間不容髮,可不能因為家人的就義…就…就亂了方寸哪!
哪曾想,夏侯淵胳膊直接掄起。
「節你二大爺的哀…」
本打算扇下來,可不知者無罪,夏侯淵拍了拍手,今兒個高興…就不打人了!
算了…
「快,將這捷報謄抄幾份,送往官渡,也送往附近州郡,讓他們無需再調集兵馬…許都之危已經解除。」
夏侯淵直接吩咐道。
講到這兒,夏侯淵感覺有點意猶未盡的味道,他「吧唧」了下嘴巴。
「對了,找個『懂事』文吏去謄抄,有關涓兒的功勞,有關衡兒、霸兒的功勞,一定要寫的濃墨重彩,還有…飲水思源,謄抄給大哥的那封,一定要額外寫上陸司徒與蔡琰姑娘的功勞!他們教授的這些太學生立大功了!」
呃…
一言畢,一干副將有點懵!
大捷?捷?捷?
他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怎麼可能呢?許都城就三千老弱殘兵,能守住就不錯了,還大捷,怎麼可能嘛?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們接過竹簡,映入眼帘的便是十數個大字太學生聯合龍驍營於穰山設伏,將劉備三萬大軍焚燒殆盡!劉玄德生死不明!
啊…啊…
一干副將們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夏侯淵提醒道:「還愣著幹嘛,快,快命文吏去謄抄啊!」
「喏…喏…」
這下,一干副將兔子似的跑出了此間,詭異,今兒個這事兒有點詭異了!
…
…
官渡,龍驍營營寨,中軍大帳。
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此刻的陸羽,心裡頭浮現起這麼一句話…
但嘴上卻是話鋒一轉。「文烈呀,你先別激動,五穀雜糧會有的,肉糜水果也會有的,只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之所以陸羽吟出這麼一句。
是因為曹休凝著眉坐在他的面前,曹休已經來這邊一個時辰了,他痛斥曹洪那喬裝袁軍劫掠百姓、村民的行為。
他的心情不好,說了一大堆,陸羽也不插嘴,讓他全部說完後,待他心情平復一些,才開口勸慰。
這種事,其實在哪個陣營里都是司空見慣。
哪有當兵的不劫掠百姓的?
只不過…以前,曹休不知道而已。
當然,曹洪說的一句話很對,龍驍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呀。
其實,這也不怪曹休,曹休早年喪父,攜帶著老母渡江到吳地避難,可以說,從小是與這些貧苦百姓生活在一起的。
自然有一些「悲天憫人」的「聖母」情節也可以理解!
可亂世就是亂世,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你們老曹家的後代,晚唐詩人曹松還寫過一句「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呢…
這世道,找誰去說理啊!
當然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陸羽還是安慰曹休。
「陸司徒?我打算…把這事兒報送給叔父,讓他去評評理,讓他命令去禁止此事。」
曹休還是喋喋不休,這事兒,他較真兒了!
「不可!」陸羽搖了搖頭。
說起來,曹休是最早起就追隨陸羽的,他的性子,陸羽當然最清楚了,作戰勇武,武功高強,身先士卒,在軍中又素有威望,唯獨的缺點就是不懂政治,不懂人情世故。
按照古籍文獻上的記載。
曹休與賈逵不和,魏文帝想要賜予賈逵符節的時候,曹休便從中作梗,乃至於石亭之戰,曹休全軍覆沒,得虧賈逵不計前嫌,奮力相救。
哪曾想,曹休得救後,二話不說,當場斥責賈逵,說他救援太遲…
隨後,雙方互相彈劾彼此!
這是曹休為數不多的黑歷史,反倒是賈逵的大度,受到時人的讚譽!
從這件小事兒上,陸羽就能看出,曹休情商不高,不懂政治,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活脫脫一個一根筋的老實孩子!
這種老實孩子軸得很,講太多的道理根本木有什麼卵用,索性擺出事實,事實勝於雄辯。
「我料定,這事兒曹司空知道。」陸羽眼眸微眯。「其實,他不光知道,更是默許這樣的行為…」
「這…」曹休就欲再開口。
陸羽卻是擺擺手。「文烈呀,咱們得學會,透過現象看到事情的本質,根本的癥結是劫掠百姓么?不…是缺糧!六十萬大軍屯駐黃河沿岸,曹司空的糧草不足夠支撐太久了,可許都城局勢未明,我又無法第一時間去徐州籌糧,唉…」
陸羽一攤手…
曹休急了。「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麼?」
「有!」陸羽眼珠子一定。「那就是等…」
「等?」
「沒錯,等許都城的消息傳回,一旦許都城無恙,那我就能順利去徐州籌糧。」
陸羽語氣很輕,可字句間難掩他的自信。「子廉將軍說?商人的糧食不好籌?那…就得看誰去籌了。」
是啊…
所謂無奸不商,商人的糧食不好籌,是因為他們奸詐,他們狡黠,可若是…你比他們更狡黠,更奸詐呢?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言及此處時。
踏踏…
厚重的腳步聲從賬外傳來。
「陸司徒,曹司空有請。」
是虎賁軍的甲士…
「敢問這位虎賁壯士?如此深夜?曹司空傳我是為了何事?」陸羽張口反問。
「是南下之事!」虎賁甲士如實道。
南下?
陸羽眼珠子一凝,這節奏不對呀,這種時候,怎麼能南下呢?
他辛辛苦苦去徐州籌糧,可不是為了讓老曹南下的。
特喵的,得北上啊…再說了,這麼四十萬袁軍降卒,都要調到南下去打荊州,丫的…就是不考慮糧食的問題,不譁變才怪呢!
想到這兒,陸羽的眼眸已經凝起。
可…轉念一想,他似乎也犯了一個錯誤,飽漢不知餓漢飢啊…
倘若許都城淪陷,天子被送到荊州,那…老曹可就變成十足的惡漢了。
只需要一紙詔書,曹操就與昔日的董卓無異,而依附於老曹的這些士族、門閥…
他們又會如何選擇呢?
這中間更是存在著巨大的變數。
儘管不願意南下,可事實上,南下奪回天子,的確是老曹唯一的選擇。
「荀攸軍師、志才軍師、文和軍師都在曹司空的大帳,就等陸司徒了。」
虎賁甲士又補上一句。
這一句,陸羽大概就懂了,南下的決策不是曹操腦門一熱定下的,是一干軍師權衡利弊定下的!
唉…
陸羽無奈的嘆出口氣。
「前面領路…」
…
陸羽抵達中軍大帳時,戲志才正在侃侃而談,荀攸、賈詡都在。
儼然,他們已經聊許久了。
最後的結論嘛,就是不說陸羽也知道…
此時…
戲志才一邊開口,一邊還一個勁兒的喘著氣,很明顯,他也知道,現如今的局勢下,南下不是個好的選擇。
可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是唯一的選擇。
還是那句話,「天子」的干係太大了!
「若是南下,首要考慮的問題便是糧草,其次是軍心…」戲志才款款道:「是否讓四十萬袁軍降卒參與南下?若是不讓他們參與?又如何安置他們,這些都是必須考慮到的問題。」
賈詡的眼珠子連連轉動,作為老陰逼的他,有些不同的見解。
「依我之見,糧草與軍心的問題雖然麻煩,卻都可以解決…最難的恰恰是…水軍!」
賈詡輕聲道:「無論是現有的曹軍各營,還是袁軍投降的兵馬,都是北方人,不習水性…而劉荊州可是號稱三十萬無敵水師,這要打起來,一條長江天塹都能要了咱們的命啊!」
一針見血…
老陰逼就這樣,要麼不說話,要說話,那必是石破天驚。
「下策,都是下策呀!」
曹操搖著頭,依舊覺得惋惜。
官渡之戰正面戰場打贏了,可偏偏…大後方出了問題,嚴格的說,這不能算是失誤,只能算是他對劉備認知的不足,太小覷這個對手了,這傢伙…遠比想像中的強大許多呀。
他抬眸,將桌案上的輿圖一卷,嘆了口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此兩線開戰,咱們的壓力要倍增了!」
「曹司空為何不能孤注一擲,不考慮天子呢?」陸羽想了想,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嗯?」曹操回首望向自己的這個長公子,眼中一抹光澤閃過。
珠玉在前,往往在這種兩難的時候,羽兒會有主意。
陸羽咳嗽一聲,才道:「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曹司空與其交戰,從官渡之戰打響的一刻起,雙方就是不死不休!袁紹不會因為我們去打荊州而按兵不動,相反,一旦這一次沒有把北境給平定,那麼袁紹就會得到喘息的機會,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是這個意思!」
曹操沉默片刻。
「可若是前門進虎,後門進狼呢?也要硬著頭皮北上麼?」
這個…
陸羽頓了一下。
「其實,所謂前門進虎,後門進狼…不過是曹司空自己嚇自己罷了,依我說…什麼狗屁虎狼,袁紹與劉表是雞,是猴!咱們大可以殺雞儆猴?用最凌厲的手段擊垮眼前的雞,身後方的猴也就不足為懼!」
「這太瘋狂了。」賈詡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陸羽的比喻他明白,可事實上,被重創的袁紹與手握天子的劉表,哪個是虎?哪個是狼?哪個是雞?哪個是猴!這都不好說!
仔細的算下來,考慮到內部的問題,軍心、民心、士族之心的問題…
放任天子在荊州,北伐袁紹,勢必是一件更兇險,且動搖根基的行動!
「然而,瘋狂才能讓人畏懼,讓袁紹畏懼,讓劉表畏懼。」
陸羽繼續道。
語氣凝重…
他的話其實才說到一半兒,後面還有長篇大論呢。
卻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聲音。
「曹司空,有飛鴿自陳留郡而來!」
話音落下,許褚已經迫不及待的進入此間大帳,他將手中那摺疊起來的白紙呈上,接下來的語氣有些哽咽。「這是夏侯將軍發來的急報,許都城有消息了!」
曹操一驚…見許褚如此哽咽,下意識的就豁然而起,可他心裡又像是突的被什麼撞了一下,猛地一沉…莫非,莫非…許都城破城了?妙才…終究,終究沒有趕到!
好快啊,這大耳賊的速度好快啊!
接下來…
天子如何呢?
他曹操的妻兒如何呢?
眾將士們的家眷如何呢?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而出,曹操登時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無法自持,臉色也變得越加的白!戲志才急不可耐。
見曹操尚處於複雜的表情中,他搶先問道:「仲康將軍應該知道了吧?什麼急報?」
戲志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無外乎回攻許都。
這還好說,就怕劉備擄走天子,退到荊州,那才是狂瀾即倒,大廈將傾!
反觀賈詡與荀攸,他倆的臉色顯得更加的緊張。
一旦噩耗傳來,這牽扯的就大了,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好不容易打出來了局面,一下子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這些年的努力,功虧一簣呀。
不甘心…
誰特喵的,能甘心呢?
「捷報,是大捷…」許褚的話總算傳出。「許都城保住了,天子保住了,這是荀令君親筆所寫,夏侯將軍派人謄抄,太學生與龍驍營立下大功了…曹司空與諸位軍師快看急報吧!」
說著,許褚的眼裡都快流淚了。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許褚這個魁梧的漢子呢?
可偏偏,信箋中提到,立下大功的人里有他的兒子呀!
許儀…這個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兔崽子」,竟然立下大功!
如果是尋常的功勞也就罷了,偏偏自己那「熊崽子」竟能與一干太學生、龍驍騎士一道,一把大火將那大耳賊的三萬人焚燒了個乾乾淨淨!
這…
這簡直太震撼了,太不可思議了,還有…太讓他這個老父親驕傲了!
反觀曹操,他忽的一怔…沉默了一下,緊接著打了個顫,閉上眼睛。
似乎…許久,他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再度睜開眼睛時,那個愁容滿面的曹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曹操那魔性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笑,他的眼眸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白紙。
白紙黑字呀!
大捷,大捷…
當然了,這個消息有些太過突然,陸羽也還沒反應過來,哪怕…他曾經也幻想過,這群不爭氣的弟子可以創造奇蹟,可特喵的,那也只是幻想。
這裡面包含物理、化學原理…
兼之配合的默契,部署的周全,究是陸羽自己去部署…都未必能部署出個大捷!!
這群太學生?他們…竟然做到了?
不可思議呀…
那麼…怎麼就做到了呢?
陸羽的腦門有一百個問號!
「曹司空,要麼…這急件,念來聽聽?」
陸羽太好奇了,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總是幻想著這群弟子面對如此局勢會怎麼做?
是躲起來?
還是在家睡大覺,躺平起來,當成沒事兒人一樣?
亦或者是…最人道主義了,幫他把昭姬姐、大小喬給藏起來,能做到這一步,陸羽已經能露出「老父親」一般的笑容了!
可…大捷?
不是守住了,而是大捷…荀令君能報送出這兩個字,足以證明許都城不光守住了,而且…劉備被擊退了!
那麼…
問題來了?
大捷是大捷?可這群不爭氣的弟子中,有沒有誰…運氣不好,壯烈犧牲呢?
這點,陸羽太想知道了!
要真有,陸羽會難過的,至少…會難過一個時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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