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悲鳴,一葉落地而遍地蕭索…
此刻的孫家府邸一瞬間陷入了莫名冷峻的氣氛當中。
提到和親,提到弓腰姬孫尚香,吳國太的表情很複雜,她倒不是顧慮別的,可…那南狩侯陸子宇已經有兩房夫人,兩房妾室,聽聞即將迎娶西涼郡主馬雲祿,這就是三房夫人了。
如果再算上照顧她長大的姐姐蔡琰蔡昭姬。
都不是三個女人一台戲了,這南狩侯府里…簡直要炸了。
就算是形勢所迫…
吳國太怎麼捨得拿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換取江東孫氏的一世之安呢?
不等吳國太想清楚…
「咚…」
大門被推開,張昭、張宏、程普等一干老臣紛紛邁入其中。
「國太,老夫以為也還能如此了。」
張昭的聲音當先傳出…
張紘附和道:「西涼馬騰之所以將女兒嫁於那南狩侯,不就是為西涼馬氏一族謀求一方安寢,如今,國太當效仿西涼馬氏…換取江東安定,讓萬千黎庶免戰戰火荼毒!」
「臣也以為當如此!」
最後這句話是程普發出的,究是江東的三代功勳,從孫堅起就追隨他左右的鐵漢子,此刻,也不得不低下那驕傲的頭。
形勢所逼…
這已經根本沒有必要討論降不降,而是…該討論怎麼降?
江東已經沒有任何資本與大魏博弈了。
這…
吳國太尤自眼神迷離,她…她實在是不忍心。
就在這時。
「報…」一名斥候稟報道:「吳郡已經的城防已經被陸家軍接管…」
「一萬陸家軍湧入吳郡,其餘六萬駐紮在吳郡旁…吳郡四大家族、會稽四大家族紛紛響應,江東六郡的城防已經悉數歸於陸家軍!」
「甚麼?」吳國太一驚。
這種時候,陸家軍如此做,他…他陸遜…
還有…這…這八大家族是要造反麼?
「國太,大勢已去!」周瑜拱手,「請國太派使者向大魏求親,求降!」
這一句話開口…
數十名文武齊齊拱手。「請國太派使者向大魏求親,求降!」
文武中…魯肅也還在,只是,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的確…張遼八百破孫仲謀十萬,這一戰把江東的精氣神,把江東抵抗大魏的決心給一股腦打完了…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拱手,魯肅也無奈的低頭。「國太還是向大魏求親,求降吧?」
一道道聲音不斷的傳入吳國太的耳畔,這讓她心頭無比的悲愴。
「娘…」
這時,孫尚香張口了,「娘,女兒並不討厭那陸子宇…若是,若是…女兒嫁給他,能換取江東孫氏的安穩,能使得江東六郡的百姓免遭戰火荼毒,那…女兒願意嫁給他,不過是南狩侯府又多了一方夫人,女兒年紀雖小,卻未必會吃虧!」
這…
如果說所有文武的勸諫對於吳國太來說是莫大的壓力,是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那麼。
孫尚香的這番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好…好…」
吳國太的身子後仰,幾乎靠在了牆上,她的聲音極輕極細…「既是你們定好了,仲謀又在南狩侯的手上,那…那老身還能怎麼辦?那就…就派使者去…去求降,求親!」
終於…
像是下了最後的決定。
如今孫翊病重,孫權被俘,整個江東能拿主意的唯獨她吳國太了,只是…這似乎不像是拿主意,而是根本沒得選擇。
呼…
呼…
這句話脫口吳國太長長的呼著大氣,她目光呆滯的望著這衙署…似乎,她看到的是江東的每一寸土地,這是曾經孫氏三代人闖下的基業…最終卻…卻要她這個婦人拱手讓出。
瓦解…
一切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偏偏,她無能為力,滿座文武亦是無能為力。
這…或許便是大勢所趨,便是那陸子宇借女兒之口講述給她的「天下」二字…
「公瑾,張老…」
吳國太努力的平復住心情,喃喃開口。「那麼…就有勞你們二位赴赤壁,與魏王商談投誠、和親之事…」
「老身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你二位務必見到魏王,也見見那南狩侯陸子宇…讓…讓他善待我女兒!」
這話脫口…
孫尚香大眼睛眨了眨,她似乎陷入了回憶,回憶起她刺殺陸羽時的一幕。
那時候的她,豈會知曉…她…她刺殺的對象,竟…竟會變為她的夫君。
「國太放心,我與公瑾必不辱使命!」張昭拱手。
周瑜也表態道:「謹遵國太之言!」
話音落下兩人得到了命令,對視過眼神,一同走出了此間孫府。
到得門前時…
周瑜本要上馬車。
「公瑾…」張昭喊住了周瑜…
「張長史有何見教?」周瑜略微有些意外。
張昭則道:「我是沒能想到,你、我同是流寓江東,你為征伐一派,壟斷了江東的軍權,我為文人一派,壟斷了江東的文化,想不到…你、我竟有一日能再離開江東,或者說是逃離江東。」
「呵…」周瑜笑了,楊修說的不錯…
作為流寓一派,早在孫氏拿出吳郡四大家族、會稽四大家族制衡他們時,周瑜與張昭的立場就悄然發生變化…
他們無論是戰?是降?
追根到底…還是為了逃離江東。
只不過周瑜是想借赤壁之戰的大勝後,西進巴蜀…以此逃離。
張昭更乾脆一些,希望以投降大魏逃離此間,回到老家徐州。
哪個遊子不思歸故鄉呢?
「咳咳…」周瑜咳出一聲,「張長史,此次出訪赤壁,你、我需勠力同心!」
「這是自然!」張昭點了點頭。
旋即,四目相對…似乎更多的話都匯聚在眼芒中。
終於,兩人不知緣由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或者,這算是宿命的完成麼?
…
…
冀州,鄴城,明日是銅雀台的竣工儀式。
今日…
這裡大大小小的館驛都住滿了人,馬雲祿與哥哥馬鐵是住在城外的一間農舍。
他們不喜歡湊熱鬧…
再加上,此間的守衛工作是由曹丕全權負責的,也無需馬鐵忙碌。
倒是馬雲祿…來到鄴城後,萬年公主劉雪帶著大喬、小喬專程來看望她。
大家都知道,江東的事情了解後,整個大魏最隆重的一件事兒便是南狩侯陸羽與西涼郡主馬雲祿的婚事。
劉雪深知早晚都是一家人,故而提前熟絡一番。
倒是…大喬很貼心的將夫君陸羽送給她防身的「諸葛神弩」贈給了馬雲祿,讓馬雲祿對她的印象特別的深刻。
如果說,萬年公主劉雪對人的好,是那種公主與生俱來高貴的好,與讓人聽起來極為舒服的話語。
小喬是那種古靈精怪…調皮可愛的類型。
那麼…大喬就像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大姐姐,照顧著每一個人的心情。
一時間,這讓馬雲祿有些期待…未來嫁入南狩侯府後的樣子。
當然…
在劉雪與大喬、小喬看來,這位傳說中頗為「女漢子」的西涼郡主,也沒有那麼難相處…
特別是大喬,她專程教給馬雲祿如何使用「諸葛神弩」這個暗器,平時將她綁在胳膊上,遇到危險時扣動機關即可!
幾人離開時已經是月上眉梢…
暗夜如磐…馬雲祿輾轉反側睡不著,似乎…她總是想起南狩侯府內的幾個女人,這讓她的心情很是複雜。
西涼女子本是不願意與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可…偏偏,今日她大為改觀。
唔…
忽的,馬雲祿聽到了什麼。
那是極輕極細的腳步聲…
不等去確認。
「嗖嗖嗖…」
連續的破空聲響傳出,「啊」幾乎是同一時間,三名守護此間農舍的西涼甲士脖頸上均多了一個窟窿。
伴隨著「咚…咚」倒地的聲音…
腳步聲愈發急促。
而緊接著,三名纖瘦的黑衣人闖入了馬雲祿的寢居…馬雲祿早有準備,驚覺異動時已經摸到了佩劍。
而眨眼的功夫,三名黑衣人已經行至馬雲祿的身前。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西涼終究於大魏是個威脅!」
略微粗狂的男聲傳出…
緊接著,三柄長劍同時朝馬雲祿刺來。
這…
馬雲祿下意識的舉劍格擋,偏偏她的劍法比起她的槍法差遠了,遠稱不上精湛。
長劍破空,如風似浪…
眼看著長劍就要刺中馬雲祿的胸膛,就這電光火石間,馬雲祿下意識的扣動了手腕處的機關。
十六根無尾弩箭爆射而出…
正是陸羽此間讓工房製作出來的暗器——諸葛神弩!
就在今夜,大喬還教她如何使用,馬雲祿覺得新鮮,睡覺時都沒有取下來…
哪裡能想到,今夜…就用到了!
——嗖嗖嗖…
無尾弩箭射速爆快,五十步只能足以刺穿金石,而黑衣刺客與馬雲祿的距離哪裡是五十步,就連五步都沒有。
噗…
淺淺的血跡流淌…
而無尾弩箭的衝力亦逼得三名刺客倒飛出去…
「有刺客…有刺客…」
「抓刺客…」
「快…這裡這裡。」
門外,守衛的腳步聲、喊話聲已經傳來…刺客不敢停留,腳尖猛踩桌案,迅速的撞破窗子撤離。
只是…三名刺客中只逃走了兩人,剩下一人因為被十六枚無尾弩箭貫穿…
哪裡還有力氣?
咚…咚…
隨著一聲響動,他跌倒在了窗子外…流出的血跡已經染紅了此間。
「妹子…你沒事兒吧?」
馬鐵帶著守衛趕到時…馬雲祿牙齒正咬著嘴唇。
馬鐵卻補充道:「方才,我也遇刺了,左臂上中了一劍,好在刺客的武功不算高,被我打退了!」
「哥…」馬雲祿連忙開口,「先別說那麼多,速速點清人手…我們離開這裡。」
「離開?」馬鐵有些意外。
「沒錯!」馬雲祿頷首道:「方才這刺客告訴我,說是…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西涼終究於大魏是個威脅!』」
言及此處,馬雲祿銀牙緊緊的咬住嘴唇…
「你的意思是,是魏王對我們動手?」馬鐵面色驟白。
不過…
儼然,她高估了妹妹馬雲祿的智商,憑著現有的信息,她哪能判斷出來。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裡,如果…如果是魏王刺殺的我們,那…那…父親…」
提到父親馬騰…
馬雲祿的面頰上滿是驚恐。
馬鐵則是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紛紛滑落…
「走…這就走…走!」
當即…
馬鐵與馬雲祿帶上一干西涼甲士,迅速的逃離此間。
當務之急,他們…他們必須確定,大魏究竟對他們是否有敵意!
…
…
一張輿圖擺放在曹操的面前。
曹操的手指從輿圖中赤壁的方向划過,繼而向北劃到洛陽與許都,最後向西…划過三輔之地,劃至關中,劃到雍涼。
他的一雙眸子更是緊緊的凝起…死死的盯著輿圖中西涼的位置。
這…
曹操心情異常的沉重。
至於緣由…就在方才,他收到了鄴城的七百里加急,三日前,銅雀台竣工的夜晚…馬雲祿與馬鐵遭到襲擊…
兩人帶著西涼騎隊突然消失在了鄴城。
曹丕不敢擅作主張,更不敢派兵去追捕…故而加急將急報報送過來。
而與此同時,一封來自許都城的飛鴿傳書也傳到了赤壁。
馬騰被刺殺…如今,不明生死!
——「報…」
又是一名虎賁軍闖入大帳,「關中七百里加急…」
「韓遂、馬超舉兵破潼關東出,兵鋒直指許多、洛陽…至多十日,許都城將遭逢兵臨城下之險!」
「荀令君發急件,許都城干係重大,且城內已經混入了大量西涼細作,盼魏王即刻回援,漢天子不能丟!」
嘩…
這一封急件被虎賁甲士吟出,不光曹操…
曹操身邊的戲志才與荀攸均是臉色一變…
他們兩人彼此互視,滿腦門都是問號?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情況?
強敵壓境,內憂外患…
怎麼一夕間,變成了這副模樣?
「糟了!」
曹操雙手握拳,一拳猛地砸在桌案上,整個人的面色冷然至極。
曹操已經意識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著什麼…
而西涼…原本穩定的後方,一下子變竟成了最鋒銳的槍矛!
「報…」
就在這時,許褚步入此間大帳。
「又有何事?」
曹操的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惆悵與無奈…
他下意識的把許褚的稟報,也理解為…壞事兒!
畢竟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哪曾想,許褚撓撓頭。「魏王,是江東遣周瑜、張昭為使,似乎是要與魏王商談求和、求親之事?」
求和,曹操還能理解?
求親?這又是什麼情況。
如今的曹操整個人都是懵逼的,怎麼什麼事兒…都一股腦在這一天全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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