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洛陽城附近的許縣。
曹軍第二營趕到這邊時也有十數日,在荀彧的統籌調度下,在于禁、樂進的全力以赴下,宮殿也建好了一部分。
不過,現在的他們遇到了一樁難題。
「誒呀…這什麼事兒嘛!人都說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如今,沒有石木?如何繼續搭建宮殿哪!」
不怪樂進如此抱怨。
許縣附近的石木能采的均采了過來,可…建立一座皇宮,縱然是縮小一號的,又哪裡是那麼容易呢?
「唉…」樂進無奈的嘆出口氣,這宮殿建不下去了呀。
「荀司馬?你主意最多,如今…咱們應該怎麼辦呢?」于禁開口問向荀彧。
與樂進、于禁的無可奈何截然相反,荀彧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而他的手中正讀者一封信箋,這是兗州陳留郡發來的信箋,是陸羽親筆所寫。
上面寫著一條情報,一條重要的情報!
「斥候都派下去有幾天了吧?」荀彧問道…
斥…斥候?
樂進與于禁都有點懵…
誠然,荀司馬讓派出大量的斥候去打探周圍的境況,可…當務之急,可不是外部打探啊,這許縣內的石料都見底了呀,荀司馬怎麼還有功夫去操心斥候的事兒?
「荀司馬…你這也…也…」樂進一邊撓頭一邊想感嘆一句,荀司馬你的心是真的大!
就在這時…
「報…」
幾名斥候匆匆返回。
他們迅速的行至荀彧、樂進、于禁的面前。「荀司馬、兩位將軍…在許縣東五十里處發現有荊州的兵馬。」
唔。
荊州的兵馬,這五個字一出,于禁與樂進的眼眸一下子凝起,心裡嘀咕著,該不會是曹公迎天子的謀劃被荊州牧劉表識破,他也…也北上來迎天子了吧?
依著荊州如今的兵馬…他們若是出兵,那曹公危矣,迎天子的謀劃危矣!
樂進與于禁後背下意識的冷汗直流…
反倒是荀彧,他的眼眸徒然睜開,語氣格外的冷靜。「多少荊州兵?」
「五…五百!」
嘩…此言一出,樂進與于禁長長的吁出一口大氣,五百…五百夠幹啥?
等等…
他們猛的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荊州兵五百北上?幹嘛呀?送人頭麼?
不等樂進與于禁開口。
斥候的話繼續傳出。「他們…他們護送著大量的石料、木料正北上洛陽呢,似乎…似乎是奉詔為洛陽城修建宮殿準備石料、木材!」
唔…
此言一出,樂進與于禁眼睛裡同時冒出了光芒。
「哈哈…」荀彧淺笑一聲,亦是點了點頭,他再度將手中的書信提起,陸羽在這竹簡中寫的明明白白,荊州牧劉表會送來宮殿所需材料的。
當然了,荀彧其實也很意外…
劉表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吧?按照陸羽信箋中的內容,天子會下詔給他,讓他提供修建宮殿所需的石料、資金…
如此天賜時機,劉表竟然不北上去迎天子?
就這麼單純、純粹的把石料、錢幣給送往洛陽?
這已經不只是傻了,這簡直是傻的可愛呀,荀彧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辭藻能形容劉表的這一樁騷操作了。
「咳咳…」
輕咳一聲,荀彧面向于禁、樂進。「兩位將軍,這不,咱們的石料來了麼?」
來?來了…
于禁登時恍然大悟,樂進則是頓了一下,補上一句。「軍師…咱們要去搶的話,是不是…不太道德?」
道德?這問題把荀彧問傻了…
他自詡是一個翩翩君子啊!
「咳咳…」
又是一聲輕咳,荀彧轉過身負手而立,眼眸望向蒼穹。「我說過要搶了麼?咱們是為天子修建宮殿,這能叫搶麼?這是拿…讀書的人事兒,是拿,可不是搶,你們可搞清楚咯!」
呵呵…
荀彧這話脫口,于禁與樂進笑了,好喜歡聽荀彧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兩人彼此互視一眼,搶…啊不,拿嘛,不寒顫!
「荀司馬,我等去拿來那些石料,告退,告退!」于禁拱手告辭…
「告辭!哈哈哈哈…」樂進也拱手道,一邊說還一邊笑。
荀彧猛地想到了什麼,急忙喊停。「等等…」
啊…
兩人回頭,咳咳…輕咳過後,荀彧最後囑咐道:「儘管不是搶,是『拿』,可這臉還是要的,換身衣服!」
噢…噢!
于禁與樂進點頭稱是,還是荀司馬想的周到啊。
便衣行事嘛,這司隸不太平到處都是賊兵、游勇,誰知道這石木、錢幣被誰給劫走了呢?
「哈哈哈…」于禁笑道:「還是荀司馬想的周到!」
樂進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心裡卻嘀咕著。「老實人不要臉起來,那真沒他們這些兵匪什麼事兒了!」
…
當日。
一夥「流寇」洗劫了荊州車隊,荊州兵奉行不抵抗的策略,見賊兵勢大,放下物質撒丫子跑了。
這很符合荊州兵的做派。
而且,在陸羽看來…這事兒,劉表必定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說到底,陸羽太懂這位「三國座談第一人呢」劉州牧了。
之所以劉表要提供給天子這些物質,就是為了個臉面,漢室宗親,世受皇恩,如今天子蒙難,怎麼能不伸出援手呢!
可…若是真的把這批石料送到洛陽,那萬一…天子獅子大開口繼續要怎麼辦?他劉表不還是得給嘛?
倒不如,少派點兒兵,讓劫匪把這批石料給劫走。
如此一來,就不是他劉表不幫天子了,實在是荊州通往司隸之間流寇、賊兵太多,他劉表這物質送不到啊!他劉表也做不到啊!
這就像是,某些鐵飯碗的工作,你做工作做的好,那領導就會一直用你,所謂鞭打快牛!
可若是,你做工作做的不好,且表現出,不是你不想做好實在是能力有限。
下一次,領導都不敢用你,怕你把工作給掉到地上。
如此一來,反倒是後者在工作中更輕鬆一些。
而前者累死累活,最後賺的錢一模一樣,這就是所謂的鐵飯碗。
劉表是深諳此道啊…
迫於名聲,他得幫,還不能完全幫…必須要表現出,不是我不幫,我能力有限的樣子。
可以說,于禁、樂進這一次劫掠,還幫了他一個大忙呢!
不論如何,這一大批石料完全落入了曹軍手中,這下,又能繼續在許都修建宮殿了,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嘿嘿,想不到…這劉表挺肥的呀!」
樂進看著眼前一車車的石料,不自禁的感慨道…
「哈哈哈…」于禁一縷鬍鬚,也是笑道:「我總算知道荀司馬為何派遣斥候四處打探,原來…是因為這個,荀司馬看的還是更遠哪!這些石料,怕是咱們開鑿半年也湊不出來。」
「誒…」聞言,樂進擺擺手。「文則?你可還記得是何時起,荀司馬開始派出斥候的?」
「何時?」于禁腳步一頓,蠻好奇的。
樂進表情變得嚴肅了一分。「就是在看過那封兗州來信後,聽說這信乃是陸功曹親筆手寫!」
唔…陸功曹?
此言一出,于禁眼眸一凝,乖乖的…這位傳說的陸功曹又一次一語成箴了麼?
不過…這次為啥沒感覺很驚訝呀?
似乎…這已經算是他的常規操作了吧?
拜他們所賜,如今…他們這些將軍們驚訝的「閾」值都變得更高了一些。
…
…
五日後!
「噠噠噠…」
芒碭山道上,曹操率數千騎兵正在疾馳。
行至一處高坡,從高坡俯瞰可以看到整個破敗的洛陽城。
距離洛陽城,曹操只差一步了。
而得到消息,天子已經進入洛陽邊境,這個時間剛剛好!
「得得得…」
絕影戰馬發出一聲嘶鳴,曹操勒停戰馬,整個騎兵隊伍頃刻間停了下來。
「痛快,痛快,你們看,咱們跟太陽一塊兒登上芒碭山了。」
曹操感慨道…
「曹公…」毛玠騎著馬,他連連喘著大氣。「這最後的一段路,咱們三日已經行了六百多里,這人不累,咱們的馬也累了,還是歇息歇息吧!」
「好…」曹操翻身下馬。「那就歇息片刻…等日上三竿,繼續出發!」
坐在一處石階上,曹操不忘詢問。「袁紹、袁術、劉表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毛玠翻身下馬,也長長的喘著大氣。「據冀州、淮南、荊州的探馬回哨說,天子發了三道詔書請袁紹來護駕,袁紹沒有奉旨!袁術與呂布、劉備打的正熱鬧呢,更是無暇西顧!最可惜的當屬劉表…」
講到這兒,毛玠頓了一下,還是有點喘,他一個文官,陪著曹操行軍一千多里西進洛陽,身體有些吃不消啊!
呼…
長長的喘出口氣,毛玠繼續道:「天子發詔讓劉表配合董承於洛陽搭建皇宮,沒曾想,這劉表只派了五百兵送往洛陽一些石料,並沒有親率大軍去迎天子!」
唔…石料?
曹操微微頓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劉表的心思。
這哪裡是送石料給天子,分明就是送石料給沿途的土匪、山賊嘛!
這個漢室宗親,心裡有鬼啊!
不過,如此天賜良機…劉表卻不去北上迎天子,誠如羽兒所言,座談客罷了。
「哈哈!」曹操笑著感慨道:「袁紹、劉表離芒碭山如此的近,可是他們卻都沒有來,人昏庸到這個地步,真是叫人喜歡哪!哈哈哈…」
笑聲罷,曹操眼眸一眯。「看來,這天子非我莫屬了。」
啊…啊…
毛玠一怔,這…
「咳咳…」曹操輕咳一聲,他意識到自己失言。「我的意思是說,看來救天子的,非我曹操不可了!」
話音剛落…
「噠噠噠…」又是一隊矯健的馬蹄聲。
「大哥,你總算趕來了呀…」說話的乃是夏侯淵,他與曹純率虎豹騎先一步到達此間,已經派出斥候去打探具體天子的位置。
「可發現天子了?」曹操急問…
夏侯淵也不下馬,直接回答。「山腳下發現了車轍印!」
「輪間尺幅有多寬?」曹操接著問…
「輪間尺幅六尺六!」夏侯淵脫口道。
此言一出…曹操一怔,他在太學時修習百工科目,最後的畢業設計就是與張邈、胡母班一起搭建的馬車,朝廷各個級別規定的馬車輪間尺幅的大小…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六尺六,這是只有天子的車駕才有的規格。
「不好!」曹操眉頭一緊。「天子的車駕已經過去了…馬上出發,全力追趕!」
這…
夏侯淵頓了一下,急忙提醒。「從車轍的痕跡上去看,這車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咱們要是追不上怎麼辦?」
「追不上?」曹操整個人激動了起來。「你就是給我追到洛陽城,追到長樂宮,追到上天入地,也要把天子給我追到手!」
說話間…
曹操再不遲疑,直接一馬鞭抽到了夏侯淵的馬上…
頓時間,夏侯淵與曹純率領的虎豹騎疾馳而去,風馳電掣。
而此刻的曹操,他的眼眸中亦是無比焦急、炙熱…
「曹公…」毛玠提醒道。「夏侯將軍已經去了,咱們…還是休息一會兒再走吧?方才…曹公還下令日上三竿時再出發!」
「已經三竿了!」曹操當即翻身上馬…
呃…毛玠一頓。
「可…在我看來,似乎還不到兩竿哪!」
「我說三竿就三竿!你說沒用…走…」說話間,曹操就準備鞭打戰馬。
就在這時。
「報…」又一名斥候疾馳而來。「曹公,惇將軍與洪將軍的兵馬從許縣通往洛陽城,正碰上了追逐聖駕的李傕部…兩位將軍手中不過五千多人,可…李傕那邊有兩萬餘西涼鐵騎!」
霍…
此言一出,曹操的眼眸猛然凝起。
好傢夥呀…李傕竟帶了兩萬西涼鐵騎追來了,若是不能退敵?如何迎奉天子呢?
呼…
長呼口氣,曹操心頭緊張,元讓和子廉均是勇猛有餘智謀不足…如今碰上數倍於我軍的西涼騎兵,不妙啊…
「全軍聽令,先去馳援元讓那邊!你!領路!」
一言蔽,斥候調轉馬頭,將近七千騎追隨著斥候的馬蹄聲向洛陽城的西側呼嘯殺去。
似乎…
這將是曹軍與李傕大軍第一次正面的碰撞!
…
…
兗州,陳留郡,蔡府之中。
「蔡姑娘!陸功曹呢?我這兒有急事!」
一大清早,曹仁就匆匆的闖入了蔡府,整個人神情無比的緊張…
蔡昭姬微微一愣…
印象中,曹仁將軍性子沉穩,哪怕是泰山崩於前,也是不動如山,如此慌張,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羽弟…羽弟在書房…我…我帶曹將軍去。」
蔡昭姬趕忙當先領路。
說話間,兩人轉過迴廊便來到了書房之地。
此時書房之外典韋站在一邊,謹慎的環視著周圍,因為他娘的囑託,護衛陸公子的重任,他一刻也不敢放鬆!
「勞煩典都統告訴羽弟,曹將軍來了…」蔡昭姬開口道。
「既是蔡琰姑娘與曹將軍,無需去稟報,兩位直接進入即可。」典韋讓開一條道,示意他們進入其中。
嘎吱…
大門推開,與曹仁火急火燎的神色不同,陸羽竟然在…在打瞌睡!
看這樣子就知道,昨晚必定是又跟哪個填房丫鬟大戰了三百回合,今兒都萎靡不振了!
「羽弟,醒醒,曹將軍來了…」
哈欠~~
陸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旋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睜開眼睛時,正看到曹仁那火急火燎的目光。
「曹將軍?啥事兒呀…怎麼表情如此銷魂呢?」陸羽反問…
「出事兒了!」曹仁朗聲道。「根據前線傳來的信箋,元讓與子廉在三日前發現了李傕的兩萬大軍,他們沒有選擇後退,而是直接迎上去了!怕是今日…雙軍已經碰撞在一起了。」
講到這兒,曹仁都感覺很慌…
怎麼能不慌呢?
族兄夏侯惇、族弟曹洪才有幾千兵了,而且大多是步兵,面對西涼鐵騎,哪有迎上去的道理?這不是在送人頭嘛!
在曹仁看來,一定是這兩位族兄、族弟莽撞的勁兒又上來了。
偏偏…
這檔子事兒發生了,他曹仁身邊一個能商量的都沒有,這該如何去補救呢?
「噢…」陸羽又打了個哈欠…
顯得不以為意…
乖乖,曹仁這都快冒出火星子的眼眸,他以為是啥大事兒呢,敢情…就這?這也叫事兒?
「淡定,淡定…」陸羽緩緩起身…「出不了啥大事兒,再說了,荀攸軍師不還在呢?」
「誒呀…」
曹仁依舊是有些垂頭喪氣直跺腳的味道。
「那許縣通往洛陽的位置是洛陽西側,那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如此平原之上,便是荀軍師再神機妙算,這五千步兵也不是兩萬騎兵的對手啊!」
曹仁的語速越說越快,語態也越說越急…
「冷靜,冷靜!」陸羽試著安撫他…「曹將軍,如果我說…夏侯將軍這一戰將兵不血刃的退敵兩萬驍騎?你信還是不信?」
啊…啊…
五千步兵退兩萬驍騎?
憑什麼?
曹仁感覺有點兒懵,這完全出乎常理啊,李傕追到這兒,那必定是要奪回天子,怎麼可能讓夏侯惇、曹洪他們兵不血刃的退兵呢?
除非李傕的腦袋被驢給踢了,否則…不能夠啊!
「陸功曹,你話別說一半哪?你倒是說說看,元讓、子廉這五千步兵怎麼…怎麼兵不血刃的退敵呢?」
嘶…這個嘛。
陸羽眼珠子一定。「曹將軍這話就要從我十日前寫給我大哥的一封信說起!」
霍…
一封信?
曹仁恨不得把耳朵貼到陸羽的嘴巴上,難道,一封信?就會有如此大的威力麼?
當然了,信還是那封竹子做成的信。
可信中的內容嘛,就抵得上十萬大軍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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