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年,漢靈帝建寧三年。
這一年曹操十五歲。
這一年曹操的父親曹嵩,擔任著大漢九卿之一「大鴻臚」的高位。
如果說,大漢有兩個最肥的官位,那必是大司農與大鴻臚!
大司農總管帝國財政稅收,等同於管理帝國的大金庫;
大鴻臚則相當於為皇帝保管他的小金庫!
這一年,曹嵩與兩大宦官曹節、王甫勾結在一起,借替皇帝辦物品為由,讓本有內在聯繫的地方官員,將物資和財寶以上繳財稅的名義送到他們自己的秘密倉庫。
這一處秘密倉庫只有曹嵩知道!
這些倉庫混在國庫中,物品雖然造冊,但不納入帝國庫管名冊,屬於「私庫」,庫中物品豐富程度和等級遠遠超過國庫。
在曹嵩、曹節、王甫這三叉戟的配合下,曹家日益的富足了起來。
而這段時間,也算是曹家一門的高光時刻。
這一日…
曹府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曹嵩的大舅哥丁貢登門拜訪!
商賈出身的丁家自然能看出來,如今的曹家可不是昔日裡曹操的母親丁佩嫁入時的情形,丁家若還想在這世道立足,必須得緊緊的抱住曹家這棵大樹。
當然了,依著如今的丁家,想攀上曹家這個高門,似乎並不容易。
在丁家全族商議過後,只能派曹操的大舅父登門拜訪,曹操的母親丁佩雖然去世,總歸…還有曹操這個血脈的聯繫,兩家人走動也算是自然。
一處偏房。
一張桌案,曹嵩與丁貢對坐飲茶。
「妹夫,我膝下那兩個女兒,『丁蕙』、『丁香』…妹夫可還記得?」
丁貢開門見山。
「怎麼會不記得呢?」曹嵩點了點頭,前段時間丁蕙二八年華,舉行笄禮時,他還帶曹操一併去參加了。
在曹嵩的印象中,丁蕙的容貌生的也就是一般偏上,勤奮節儉,丁家教的不錯,不過…唯獨一樣,能看出來,丁蕙的性子十分要強,且寡言少語。
當然了,笄禮時曹嵩也看到了丁家的小女兒丁香。
雖只有十四歲,卻像是雨後竹筍般地頂著泥土上來,容貌極為秀麗,性格也格外開朗、活潑。
這等女子在曹嵩看來,等及笄後必是各家爭搶的媳婦,只是,如今大女兒丁蕙尚未說好親事,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這小女兒。
「哈哈…」聽過曹嵩回話,丁貢開玩笑似的感慨道。「大女兒蕙年齡在即,卻還沒說好親事呀,為此,全家都頗為苦悶。」
唔…曹嵩眼珠子一轉。
他還沒回過味兒來。「要不要,我在官宦子弟中幫蕙兒留意下?」
「不不不…」丁貢連連擺手,見曹嵩沒有反應過來,只好如實講:「妹夫啊,家父、家母可一直掛念著亡妹,不想斷了咱們兩家的這門親呀!」
一根筋的曹嵩還是沒有回過味兒來,還以為丁家是抱怨,他曹嵩走動的少了。
頓時抱歉道:「他舅父啊,你也知道的…這幾年,我升任大鴻臚,朝廷內外忙的是暈頭轉向,沒顧得上往來走動,是我的過錯,我以後一定…」
曹嵩壓根不會往曹操身上想,畢竟曹操如今才十五歲,還是個青澀毛桃的魔獸少年,一天到晚闖禍…
怎麼可能把他與成親聯繫到一起呢?
丁貢心裡捉摸著,跟曹嵩說個話真的費勁兒!
「妹夫,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丁貢索性直抒胸臆:「家母的意思是,把蕙兒許配給阿瞞,惠兒比阿瞞大一歲,所謂女大一,不受氣!咱們兩家也算是親上加親,妹夫覺得…如何呢?」
這…
一下子,曹嵩恍然大悟!
先是眼眸瞪大,繼而是嘴巴長開,最後是眉頭高高的凝起…
兒子曹瞞是啥性子,他這個當爹的最清楚不過了,丫的,就是個闖禍精啊,他怎麼可能看上丁蕙這種不苟言笑,長相一般的女子呢?
若然換作面色紅潤、愛說愛笑、模樣可人的表妹丁香,保不齊…阿瞞還能同意!
甚至,上次從丁家回來了,阿瞞還特地向曹嵩提起過丁香,說覺得那女孩兒挺不錯的。
這…
曹嵩的眉頭凝的更緊了。
再說了,遙想當年他娶丁佩的時候,就算是結下低門,這次總不能再弄一個低門來結吧?
心念於此,曹嵩試著回絕。
「啊…是這樣,阿瞞年紀尚小,還未及弱冠,此時就談婚論嫁未免太心急了一些,再說,他整天遊蕩無度,不成人形,怕是會耽誤了蕙兒!」
「這算什麼?」丁貢絲毫不介意。「這個外甥,咱們丁家是看著長大的,他娘又是咱們丁家的長女,打斷骨頭連著筋呢,雖然說,這些年有些毛躁,可心地不壞,未及弱冠也不怕。」
「咱們也不用辦什麼儀式,只要口頭定下,交換了生辰八字,下個聘書就行,至於成親,不忙,可以等到他及冠之後嘛!」
呃…這…
丁家這是有備而來呀!
曹嵩整個人有點兒凌亂,他倒不是看不起丁家,只是…及冠那年,阿瞞正好太學畢業,剛畢業就娶表姐,曹操那糙騾子脾氣,能同意嗎?
「這樣吧,畢竟是阿瞞娶親,總歸得問過他的意思,大舅哥不妨住上一日,明日我再給你回話。」
曹嵩琢磨著,可以去問問曹瞞的意思,若是他不肯,便搪塞過去算了。
「如此最好。」丁貢拱手…
兩人算是定下了這最初的意向!
…
…
當夜。
阿瞞回來的很晚,曹嵩閉著眼睛都知道,兒子肯定又去和袁紹等人廝混去了,不是去吃別人家的宴席,就是去行那偷新娘的惡事。
不過…
與往常不同,這一次,曹嵩沒有責罵他,而是主動的坐到了床上,當先問出一句。
「你覺得你那表姐丁蕙如何?就是上次笄禮時的那個!」
丁蕙?
曹操微微一愣,登時心頭對她的評價就是幾條——話不多,長相一般,甚至看起來有點貧血,完全沒有一見傾心的感覺。
連帶著,曹操想到了丁香,表姐不咋樣,表妹很不錯呀,挺活潑,挺好動,挺好玩的…曹操覺得床上床下能跟她打到一塊兒!
「表姐?沒啥感覺呀,冷冰冰的!若是表妹的話,倒是不錯…兒子很喜歡。」
不等曹操把話講完,曹嵩直接打斷。「沒問丁香!」
頓了一下,曹嵩語重心長的把曹操他娘丁佩的往事,曹家與丁家的關係,還有最近大漢頗為講究的這「親上加親」的說法統統解釋給曹操…
意思很清楚——丫的,你畢業就娶表姐!如何?
不出意料,曹操冷笑。
「不如何?就是不娶!」
他本來還想補上一句,若是表妹的話可以考慮,終究是害怕他爹揍他,話到了嘴邊,登時咽了回去。
曹嵩也沒有為難…點了點頭,「行吧…」
總歸是走了一遍流程,正好借曹操的話回絕了大舅哥,算是不傷和氣…
哪曾想,曹操傾著身子討好似的嬉笑道:「老爹,您要這麼慌著抱孫子,乾脆也給我找兩個婢女唄,晚上能一塊在床上打架的那種!」
噗…
曹嵩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
這年代,填房丫鬟沒什麼,可…若是沒有大婚…
納妾甚至是讓婢女懷孕,這簡直就是摸黑門楣的大事兒!
這是要被整個洛陽城恥笑的。
原本而言,曹嵩還不至於如此氣憤,偏偏最近…對門袁家的長子袁紹讓貼身婢女懷孕一事兒鬧的是風風雨雨,袁逢都快抬不起頭來了,這還沒過去呢,阿瞞竟然也有這想法。
曹嵩一下子浮想聯翩,丫的,那姓袁的小子不是帶壞了他兒子嘛!
可不能讓阿瞞也像他一樣。
再說了,阿瞞如今太學還沒畢業,就跟這麼多女子搞在一起,這令從小生長在太監之家的曹嵩是無法接受的。
此刻,曹嵩的表情都綠了…醬綠!
曹操則完全不顧及父親的表情…依舊是嬉皮笑臉。
「兩個不行,一個也行啊…這樣爹也滿意,孩兒渾身也舒坦哪!」
「閉嘴!」曹嵩大喝:「休想!我告訴你,為父已經答應你大舅父,給你與惠兒定下大婚,太學畢業之時即刻完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父也就是告訴你一聲,這事兒由不得你做主!」
說著話,曹嵩怒氣沖沖的就往門外走。
「哼!」曹操一掐腰,偏偏他爹都這麼說了,他也沒辦法反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觀念在這個時代還是十分深刻的,再說了,他曹操要不聽話,天天與袁紹廝混在一起,零花錢從哪來?闖禍後,誰幫他擺平呀?
「切…」十五歲的曹操嘟了嘟嘴。
「丁蕙,丁蕙…」他喃喃吟出表姐的名字,心情頗為不爽,可吟過兩次後,曹操改口了。「丁香,丁香…要是丁香就好了。」
別說,一提到丁香,曹操整個人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到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曹操知道,丁家長女還沒嫁人呢?哪能輪到妹妹呢?
可惜了…只是,無論如何,他對丁蕙就是提不起半點兒興趣來。
這一夜,曹操睡夢中喊到了十七次「丁香」的名字!
次日,曹嵩答應了丁家的這門親事,雙方交換生辰八字,約定好,等他們從譙郡回來就辦訂婚宴席,遍告親朋好友。
直到,丁貢走後…
接下來的幾天,曹嵩冷靜下來,再度回想這件事兒時,才想起來一樁事來,丁蕙屬羊,阿瞞屬馬,二者相剋!
這種相剋的屬相,在這個時代並不吉利呀!
甚至…有許多前人的例子,屬馬的與屬羊的若是結親,那最後的結局終將是——分道揚鑣!
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只能希望這屬相相剋之說子虛烏有!
如此這般,曹操與丁蕙這段姻緣,也算是拉開了序幕。
…
…
同年四月,正直端午好時節。
年方四十二、意氣風發、大好年華的大鴻臚曹嵩,帶著懵懂少年,情竇未開,卻終身已定的十五歲少年公子曹操回到了譙沛老家。
此次旅途意義繁多。
一是衣錦還鄉;
二是祭拜曹騰,重修墓園;
三是宴請親朋,告訴他們兒子與丁家長女訂婚的消息。
至於第四嘛,就是在尋覓一處隱秘的地方蓋一座帶暗室的豪宅,藏匿那些貪污來的財物。
五月…曹嵩正忙著這幾件大事兒的時候,回到譙沛的曹操則是放鷹了一般,整天帶著夏侯惇、夏侯淵、曹洪、曹仁他們四處行俠仗義…說是要主持公道,實際上,就是無事生非瘋耍玩鬧!
恰恰,譙沛當地秦家也是個大族,秦家的長子秦越看曹操不順眼,就糾集了一干小混混打算收拾曹操。
可惜…沒打對人,把樣子像極了曹操的夏侯淵給揍了一頓。
夏侯淵小曹操兩歲,個頭、眉眼都像是曹操,只不過…夏侯淵白淨些,曹操比較黑!
就連小時候的夏侯惇、曹仁、曹洪也經常把他倆認錯…
當夏侯淵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消息散播開來,曹操怒了,當即糾結起一干小夥伴操起棍子就去討回公道!
這一戰打得極為慘烈,曹操這邊傷了六個,曹操傷的最重,眼瞅著就輸了。
偏偏,曹嵩提前得到了這個消息,憑著自己的官位,讓一干侍衛喬裝打扮,幫著兒子痛揍了這一干人!
哪曾想,曹操急了,直接在端午龍舟之上拔起一刀把這秦越給殺了!
頓時間,整個渦陽河邊兒上炸了。
——官少秦越被人踢打,傷重不治!
端午龍舟命案,瞬間傳遍了整個譙縣,死者秦越年方十六,他的父親,乃是朝歌郡太守,族中叔伯有許多在大漢各城郡為官。
如此重大的案情,便是譙縣盧縣長也不敢怠慢,可…但查出兇手是大鴻臚曹嵩之子曹操時,登時,為難了。
秦家雖是大族,可曹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偏偏這案子非同小可,案子不結,民怨南平。
盧縣長與譙縣縣丞呂伯奢商量一晚,決定將這燙手的山芋拋給曹嵩…
便是在曹府,盧縣長與曹嵩第一次見面,氣氛格外詭異。
盧縣長將秦越被殺之時詳細道出,其實…曹嵩怎麼能不知道呢?還是他暗中派人幫兒子教訓這官少,可誰能想到曹操這麼剛,直接拔出刀給砍了。
得虧曹嵩曾擔任過司隸校尉,對這中間的彎彎道道十分熟悉。
「盧兄,這是大事兒!曹某這次回鄉,是為陛下與宮內的大長秋辦事兒,竟沒想到犬子和這意外搭上了一絲聯繫!」
「案子是不是他做的?曹某也不知道,容我見到他問清楚之後,再向盧兄回話,若然真的是犬子,曹某必不姑息。」
一番話,曹嵩說的滴水不漏…
特別是其中「意外」這兩個字,他著重加強了語調,盧縣長多精明,一下子是聞出味兒來了,當即點頭。
「大鴻臚說是怎樣,那便是怎樣!民怨沸騰,下官只要對上面,對下面都有個交代就好。」
曹嵩是緩兵之計,盧縣長也是深諳為官之道…
話說到這份兒上,接下來要怎麼做,就看曹嵩的了。
此時…
曹嵩怒氣沖沖的跑到夏侯淵家,正看到曹操與夏侯淵、夏侯惇、曹洪、曹仁幾個躺在地上睡大覺呢,滿屋子都是九釀春酒的香味兒,地上還有數不清的酒碗與酒壺!
呼…
呼…
曹嵩不住的疾呼著,一腳將曹操提醒。
「你…你幹的好事!」
此言一出,曹操與夏侯惇、夏侯淵、曹洪、曹仁登時全醒了,一個個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地上跳起來給曹嵩行禮。
曹操打了個哈欠。「父親…怎麼了呀?這麼早叫醒我幹嘛?還沒睡醒呢!」
「你幹了點什麼?」曹嵩怒氣不止。
「孩兒沒幹什麼呀?」曹操撓撓頭,再度打了個哈欠。
「那個叫秦越的死了,你還抵賴?」
曹嵩此言一出,整個屋內氣氛一下子凝住了,唯獨曹操撓撓頭。「是我殺的,本來覺得一刀砍不死,沒想到這麼不禁砍,一下子就死了!」
「你…」
曹嵩怒不可遏,他的瞳孔猛地瞪大,整個胸腔中滿是火焰,這股火焰幾乎能將曹操燒的面目全非。
曹洪在一旁說情:「叔父,阿瞞也被打傷了,傷的也很重…若然不是有幾個黑衣人幫助,怕是阿瞞要被他們打死了!」
曹洪的話,曹嵩置若罔聞…
「你…你創下大禍了,你知不知道!」
這話脫口,夏侯惇、夏侯淵、曹仁連忙提醒曹操。「阿瞞快跪…你爹生氣了。」
哪曾想,曹操非但不跪,反而挺胸抬頭。「誰讓他說我來著?殺了就殺了,孩兒給他抵命就行了!」
噗…
曹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的眼淚都要崩出來了,儘管平日裡對曹操頗為嚴苛,可…可打從心底里,曹嵩才不能允許曹操有事兒!
啪…
一耳光扇了過去,曹嵩指著曹操,語氣中都帶著哭腔:「你抵命?那還不如我去抵!你氣死我好了!」
聞言,曹操背過身,雙手掐腰,他的牙齒咬住嘴唇,雙目含怒,卻是一言不發,絕不認錯!
此時,夏侯淵才說出了實情。
原來先是夏侯淵被打,然後這秦越挑釁說曹操是太監養孫,裝什麼高貴?沒卵子的東西!
曹操一怒之下才砍了他!
這…又是太監養孫麼?
曹嵩也是醉了,每次曹操打架,都是因為這太監養孫,之前在洛陽跟袁術打,現在在譙縣又跟秦越打,活該他曹嵩欠曹操的!
「父親,孩兒願意抵命,只求父親將兒子跟祖父埋在一起!」
曹操說的義正言辭…
這一刻,究是曹嵩也動容了…唉,唉…
他狠狠的瞪了曹操一眼,長嘆口氣,邁著厚重的步伐揚長而去。
終究…兒子闖下的貨,還得他這個老爹去處理。
…
當夜…
曹操與夏侯淵的父親夏侯仆秉燭夜談。
「砰」的一聲,曹嵩跪在了地上,還未說話,淚水先流。
「表兄,此前我已經問過妙才了,他願意去替阿瞞頂罪!且之前,他就與秦越有仇,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表兄啊,我知道這樣有所不妥,但眼下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是朝廷命官,如果秦家知道是阿瞞所為,一定會逼著阿瞞以死贖罪,還會牽涉到咱們曹氏、夏侯氏的前途。可,若是要妙才前去頂罪,秦家有氣無數灑,我再用錢財打點,或許能說通秦家,讓他們撤訴,我也能暗地裡花錢把妙才給救出來!」
此言一出…夏侯仆也很猶豫!
兒子夏侯淵聰明細緻,為人仗義,又謙和有禮,他可是夏侯家的希望啊。
夏侯仆的猶豫,曹嵩看在眼裡,不得不說出最後這一番假話。
「表兄,有句話我本來不該告訴你,可事已至此,我…我只能說了,自打我養父曹騰隕亡後,我…我便不能生育了!」
這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霍…
夏侯仆聞言,面色一凜!
在他看來,這是只有至親之人才能傾訴的秘密呀,他頓時驚愕不已!
怪不得曹嵩只有阿瞞一子,曹嵩也不納妾,原來…原來是他沒有這個能力。
那…若是曹操有個三長兩短,那曹家可就絕後了呀!
心念於此,夏侯仆點了點頭,曹嵩再度叩首,連連磕了三個頭,這才徐徐起身,整個人像是一下子釋然了。
夏侯淵頂罪…曹操並不知道,否則,這個時期,作為愣頭青第一號的他一定不會允許!
曹嵩帶走夏侯淵時,夏侯仆為兒子最後整理了下衣服…
看著這個猶如生死訣別般的表兄,曹嵩的語氣無比堅決。「表兄,你放心就好,我把妙才帶走,一定會完整的給你帶回來!」
…
這邊…
夏侯淵招認是他殺了秦朗,被押入大獄!
曹嵩則是憑著曾擔任過司隸校尉…有著豐富的辦案功底,他給出了盧縣令「指導意見」。
——「端午龍舟本就人多,出現爭執,互相踐踏,刀不小心刺到了別人也是有可能的,最多就是個事故而已,犯不上什麼大罪!如今夏侯淵來認罪,充其量就是個無心之失,罪不至死啊!」
這話…盧縣令怎麼會不明白呢?
他當然能答應了,可秦家不干哪!
可偏偏,秦家雖是不依不饒,但是案犯乃是一個平民之子,這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能答應曹嵩進行私了!
夏侯淵家賠了秦家二十萬錢,又額外贈給盧縣令十萬錢,還有…縣丞、主薄,可以說官府的上上下下均被打點了一遍兒!
有時候事兒就是這樣,有錢能使鬼推磨!
本是殺人償命,愣是因為錢的關係,判了夏侯淵一個無心之失,當庭釋放。
因為此案中…
縣丞呂伯奢幫了曹嵩不少忙,兩人又相談甚歡!
得知呂伯奢師從鄭玄,乃與他曹嵩是同門師兄弟。
一時間,曹嵩只覺得相見恨晚,兩人竟是焚天祭地,結拜為八拜之交!
曹嵩讓曹操稱呼呂伯奢為「叔父」,呂伯奢稱呼曹操為賢侄,趁著呂伯奢回成皋縣探親,曹嵩父子還特地去他莊上遊玩!
而曹嵩為了感謝夏侯淵,便將夏侯淵帶在身邊,認為乾兒子。
又上下打點安排他進入太學學習,確保以後也能走上仕途,連帶著,還把貪污來的巨款均交給夏侯仆去打理!
之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曹嵩請橋玄為曹操改名,將「曹瞞曹吉利」改為「曹操曹孟德」以此徹底洗刷殺人惡名!
…
…
半年後,曹嵩的大舅哥,丁家的丁貢再度登門。
說到底,他心裡不踏實啊,這譙縣的親朋好友算是告訴了,可洛陽的呢?
丁蕙與曹操訂婚的宴席,也要在洛陽辦上一桌,曹家再下了聘禮,這事兒才算是塵埃落定。
而這次…
曹嵩多了個心眼兒,提出要讓他這乾兒子夏侯淵娶了丁家的小女丁香!
丁家本不願意,可曹嵩保證,日後會幫這乾兒子夏侯淵從仕,不會委屈了丁家小女。
如此這般,這兩門婚事算是定了下來。
《禮記》中提到,男婚女嫁可不僅是兩個年輕人的事兒,要合「二姓之好」,婚姻大事,禮不可廢!
來年,六月二十六日,曹操和夏侯淵被仔細的搓洗乾淨。
又在熏籠內坐上一個時辰,將全身熏出香氣。坐上馬車帶著禮聘和隨從樂隊,吹吹打打前往丁家過訂婚禮。
曹家親朋盈門,前來送禮者絡繹不絕。
兩個少年就這樣從生死之交的表兄弟成為連襟,乃至追隨一生,從不背棄!
也正因為如此,曹操最信任的人,最放心把兵權交給的人,始終是好兄弟,好連襟夏侯淵!
如果按照正史的記載,曹操這輩子哭的最慘的是一次,不是典韋,不是鮑信,不是曹嵩,不是曹昂…而是——夏侯淵。
…
173年,熹平二年!
曹嵩約來夏侯仆商定到丁家拜訪一事,並商定好彩禮數量和具體婚期。
曹嵩儘管已經貪的盆滿缽滿…
可偏偏還得裝清貧——
——十斤黃金(黃銅)、錢五千、綢緞五匹、絹十匹、棉布十匹、帛十匹、細紗十匹,外加其他一些禮儀用品,用車裝好雙份彩禮,紮上大紅緞子,喜氣洋洋。
這是打算去丁家下聘。
這在大漢的聘禮中其實也就算是中等行情。
丁家收下禮金,折定婚期六月二十六!
這一日,在丁府曹操再度見到了兩位丁家千金大小姐。
丁蕙依舊如清風冷月般幽靜,丁香卻像四月的丁香芬芳馥郁,笑顏可人。
「唉…」曹操無奈的嘆出口氣。
心裡不住的嘀咕著,要是他娶的是丁香就好了。
可偏偏…朋友妻不客欺,偶爾騎騎…啊呸,曹操差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他深知夏侯淵替他頂罪,對他的恩情,下定決心,縱是騎遍天下人妻,也絕不騎妙才之妻!
可越是這麼想…
心裏面越是急癢難耐。
所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將有恃無恐!
距離大婚還有一個月…
這是曹操過的最痛苦的一個月,十八歲,正直情竇初開的年紀,明明喜歡的女人就在自己身邊,卻不能碰…
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自己的好兄弟。
心靈上的折磨,讓曹操對女人的態度發生了劇烈改變,原本那句「騎遍天下人妻」只是說說而已的,如今…這個念想越發劇烈!
他開始不斷的對丁香幻想,她的耳朵、她的鼻子、她的身體…
可偏偏理智一次又一次的占領了心中的高地。
哪怕是負了天下人,他曹操決不能負妙才!
恰恰是這種心情,一次又一次的讓曹操的愛情觀發生了地裂天翻的變化。
世人都想做曹賊?
世人誰不羨慕丞相?
可…曹操心頭的苦衷又有幾人能了解呢?
丁香一輩子為夏侯淵生下了八個崽兒,每一次她生下崽兒,曹操的心情都是五味雜陳!
也恰恰是在她每一次生崽時,曹操總會納一個別人的媳婦,以此宣洩出心頭那可望而不不可得的思欲!
誰人能知,純情曹變成人妻曹,僅僅是經歷了一個夏天而已!
…
…
六月二十六!
曹氏與丁氏大婚,曹操迎娶丁蕙,夏侯淵迎娶丁香!
宦官頭子大長秋王甫與尚書令曹節均受邀,就連張讓、趙忠等十二名後起的宦官,也在邀請的行列。
甚至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中一大半也都來,就連當今宋皇后的娘家人也來了!
曹嵩這次是要大辦一場。
也是這一日,洛陽東街鞭炮雙起。
丁蕙和丁香的花轎在東街頭上分開,走在前面姐姐的花轎奔曹家,走在後面妹妹的花轎奔夏侯家。
曹家和夏侯家的酒席雙辦…
兩千石以上官員在曹家入座;
兩千石以下,如曹嵩的部下、關係戶、找他跑官的、拍馬屁的,都在夏侯家入座。
兩邊酒席一樣,喜宴風格相同,只是府第等級不同。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當今宋皇后的弟弟宋奇看上了曹嵩的侄女,也就是曹操的表妹,問過其尚未婚配後,當即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一來二去,曹家算是與宋皇后成為了親戚…當然,這都是後話!
不過,這也為後來宋皇后案,曹家被牽連,頃刻間從高處一下子摔落…埋下了伏筆!
當夜…紅燭盡滅,一番良宵!
眼前的女人不是心中的表妹丁香,而是冷若冰霜的表姐丁蕙,曹操難免一陣索然無味…
打了個哈欠,竟是倒頭就睡,留下丁蕙那渴望又失望的眼神!
原本,這樣也就罷了!
可偏偏第二天,清早…
曹操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躺在了外間…婢女的床上,而他身邊躺著的乃是丁蕙的貼身丫鬟,曹操只記得她姓劉!
看著自己一絲不掛的樣子,曹操登時明白了什麼…
比沒有圓房更可怕的事兒發生了,他起夜噓噓後,竟認錯了房間,上錯了床,將處男之身交給了自己正室夫人的婢女劉氏!
這…
其實,古代圓房時…
特別是大家族,夫人的婢女是要守在門前的,這是以防夫人身體不適,或者丈夫還有興致時,替夫人那啥…
可…曹操還沒與夫人圓房,倒是先與這丫鬟睡在一起,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面對曹操,這位劉氏既不是驕人的玫瑰,也不是芳香的百合,倒像是一束盛開的水仙,清冷芳香,一下子擒獲了曹操那顆憐惜的心!
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曹操竟從中尋覓到了一絲「丁香」眼眸的味道。
當然,曹操還來不及欣賞…
丁蕙那怨恨的目光已經爆射而來!
放著正房夫人,跟丫鬟做了原配夫妻…曹操的腦袋仿佛要炸了,要是表姐鬧起來,少不得又要挨老爹一頓臭罵。
當然了,作為丁蕙也很委屈,本來就是表姐嫁表弟,沒有人問過她的感受!
在她看來,這本就是一樁無趣的婚姻,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現在倒好,一下子變成了心有隔閡的冤家!
直到第二晚,曹操才真正跟表姐圓房。
丁蕙是個極其要強的女人,雖然她沒在新婚之際跟曹操對抗…
卻用了個比之更可怕、更深遠的方式——終其一生都沒把心交給他曹操。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丁蕙始終不孕…不是夫妻那啥不和諧,而是心有隔閡!
恰恰,更可怕的事兒發生了!
三個月後,丁蕙的肚子沒有反應,反倒是婢女劉氏先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曹嵩炸了。
真的是——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師婆學假神,曹嵩醉了,自己兒子這是跟著袁紹,也學會了正妻未孕,倒是丫鬟有子!
隔壁袁紹的長子袁譚就特喵的是「榜樣」啊!
曹嵩給曹操下達了最後通牒,必須讓丁蕙也儘快懷上孕!
可惜…丁蕙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直到曹昂的誕生。
曹操害怕父親抱怨,想要用心耕幾回地,丁蕙慪氣不伺候,弄得曹操火急火燎的,只好又跑去婢女劉氏那兒消解激情。
於是乎…又有了長女曹沐!
曹嵩都服了,甚至逼得曹操待在府中,丁蕙不懷孕不能出門。
只可惜,曹操這次碰上了個大難題,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主動認輸,他知難而敗了,他偃旗息鼓了,想要讓丁蕙懷孕,那簡直太難了。
她的肚皮跟石頭一樣難以鼓起,例假又如同潮汐一般從不失約!
絕了…曹操都服了!
同時,對於丁蕙而言,她內心中的芥蒂也更深了!
直到五年後,婢女劉氏因為生二子曹鑠時難產而亡,她最後的要求是極力保住孩子,說要讓孩子代替她報答曹家、報答曹操、報答丁夫人…
直到這一刻,丁蕙所有的怨恨和不平都煙消雲散,她將自己心頭所有的愧疚與愛都轉嫁在了曹昂、曹沐、曹鑠的身上!
特別是曹鑠早夭後,曹昂與曹沐幾乎就是丁蕙所有的寄託…
也從這時起,丁蕙也想要一個自己生下的孩子,從而消除對曹操所有的怨恨,只可惜…一年,肚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漸漸的,她以曹昂孤單為由,拒絕跟曹操同床。
至於曹嵩…似乎,對丁蕙的肚子徹底失望。
他又企望子嗣繁興,他唯獨只能小聲囑咐曹操,可以再多納幾房妾室,最好是與別人生過孩子,確保能生的,這樣,他才能多抱到幾個孫子,這也才有了後面的一系列人妻!
還是那句話…
世人都說曹操喜好怪異,娶了一大堆人妻,可…誰又知道,年輕時的曹操經歷了什麼?
他心中的恨與惆悵如何宣洩呢?
對丁蕙的期望與失望
對丁香渴望而不可得!
對劉氏的愧疚…
偏偏還要再加上,祖父對父親的囑託,希望曹家子嗣興旺!
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曹操,也造就了這——《曹操緣何好人妻?》
…
…
ps:所有故事均根據史實創作,一些地方稍微有些添加!
儘管是番外篇,可耗費的精力比正篇還要大,而這也是鮮有人知道的曹操的故事!
如果需要再加一個符合本書設定的元素。
那就是陸羽的母親陸氏,她的眼睛也像極了丁香,像極了婢女劉氏!
本卷又名:——
——《曹操與夏侯淵夫人不得不說的故事!》、《你看懂曹丞相了麼?》、《一個女人引發的「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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