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均退去,整個書房便只剩下陸羽與蔡昭姬兩個人。
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教室,讓人遐想連篇的教室…
蔡昭姬見諸葛均走遠,才開口道:「上次不是說過了麼?你去做什麼時,就不能提前告訴姐姐一聲嘛,一走就是十幾日,姐姐這心裡擔驚受怕的,何況這次…這次…」
話講到後面,蔡昭姬的眼眶中竟是淚意連連…她用絲帕擦拭了一下,勉強平復了下心情,方才繼續開口。「這次還是去這麼危險的地方,你萬一有個閃失,你讓姐姐怎麼辦呢?」
講到這兒,蔡昭姬伸出食指與中指在陸羽的額頭上狠狠的點了一下。
「姐…疼…疼…」陸羽故意這麼說…其實一點兒也不疼,而且昭姬姐的芊芊玉手,按的很舒服…
「疼才能長記性呢!」蔡昭姬又在陸羽額頭上「狠狠」的點了一下,「你這小弟弟最是不聽話了!」
言及此處,蔡昭姬故意轉過身背對著陸羽,一副嗔怒的模樣。
陸羽眼珠子一轉,原本該去安慰的,可莫名的…他的耳朵里浮現的是昭姬姐姐方才的那句話——你這小弟弟最是不聽話了?
「小弟弟」?陸羽琢磨著,昭姬姐就沒試過,她怎麼知道不聽話呢?
當即,陸羽微微一笑。「昭姬姐,我保證下次一定聽話,特別聽話。」
說著話,陸羽雙臂從背後搭在了蔡昭姬的肩上,旋即,還主動的幫昭姬姐縷著頭髮。
當然了,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是有些親昵的,幾乎陸羽的胸膛是貼著昭姬姐姐的香肩,有點兒肌膚相親的味道…
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這種動作已經算是平平無奇了,比這更親昵的動作也多了去了。
蔡昭姬最受不了陸羽這樣子了,她素來疼愛這個弟弟,只要他認錯…不用幾句,大多數時候蔡昭姬也就原諒他了。
「唉…」她嘆出口氣。「每次不聽話時就這樣,也就是我是你姐姐,處處順著你…下次…算了,姐姐是管不住你這小弟弟了,不過…」
「姐姐有打算找個人好好的管管你,咱們府邸也正缺一個名副其實的女主人呢…」
啊…啊…
陸羽有點意外?昭姬姐這意思是…要給自己娶媳婦?為什麼感覺怪怪的…
話說回來,如果再娶來一個,那這府中的主人有一男二女,怎麼有點三那啥的味道啊?
咳咳…
「昭姬姐,男兒志在四方,豈能惦念於兒女私情…」陸羽湊頭湊腦的到蔡昭姬的面前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覺得咱們府邸就你一個女主人就夠了…」
「是麼?」蔡昭姬冷冷的反問一句…「我又管不住你,可不得找個美嬌娘來管管你了?」
「不過…男孩子早晚都是要娶妻的,娶妻娶賢…往往成親過後,心就定了,做事也沉穩了,話說回來…」
講到最後,蔡昭姬一本正經的扭過頭。「羽弟,你覺得沐兒怎麼樣?」
噗…噗…
陸羽剛剛吞下的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
曹沐?清河公主…
不怎麼樣,實在不怎麼樣…
「咳咳…」連續的咳嗽過後,陸羽頗為嚴肅的對蔡昭姬說道。「昭姬姐,縱然真的要給咱們府邸填上一方女主人,那一定…不能是曹沐!」
「為何?沐兒是兄長的嫡長女,知書達理,落落大方,你又被兄長器重,如此對你未來的仕途不是大有裨益麼…依我看,你倆是天造之合了!」
天造之合…合她二大爺的,是八字不合才對!
可…這要怎麼解釋呢?
陸羽犯愁了,總不能說,這妮子…史書上風評不好…
那麼…
「咳咳…」陸羽又是一聲輕咳。「昭姬姐,我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個秘密。」
唔…
陸羽這麼一句話,蔡昭姬好奇的把耳朵伸了過去。
陸羽的嘴巴幾乎貼著她的耳朵,一道輕微的聲音徐徐傳出。「曹府的水很深…弟弟還小,把握不住。」
這麼說,陸羽覺得已經夠客氣了,陸羽其實內心中想說的是…清河公主曹沐很坑,坑起丈夫來簡直沒得商量。
而且…老曹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哪?
真要娶了曹沐…陸羽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幾個小娘!
…
…
陳留郡,曹府。
說起來,曹府與蔡府距離很近,只相隔一條街道而已。
可就是這麼一條街道,曹沐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整個馬車內濕了一片。
說起來,曹沐的心理素質是真的不夠好,還沒被陸羽數落兩句,心態就已經崩了。
「嗚嗚…」一邊往曹府內走,曹沐尤自嗚咽著。
「沐妹?誰招惹你了?」正在庭院練槍的曹昂注意到了曹沐,急忙放下長槍,快步跑至曹沐身旁。
見曹沐尤自梨花帶雨,曹昂皺起眉頭。「沐妹,你就說是哪家的公子?哥哥這就去揍他一頓,給你討回這個公道。」
之所以曹昂直接問的是哪家的公子?是因為…曹沐從小大大咧咧,尋常的女孩子哪裡能惹哭她?便是尋常的公子哥,被她欺負哭的很多…能讓她哭的稀里嘩啦這還是第一次!
誰有這個本事?曹昂好奇了起來。
「是…是那蔡…蔡府的公子,名喚陸羽的!」曹沐總算念出了陸羽的名字…
啊…啊…
曹昂一怔,這名字很耳熟啊,等等…爹與娘經常拿「別人家的孩子」去鞭策他,似乎…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也叫「陸羽」啊。
這一下子…
曹昂愣了一下,很明顯,這是同一個人哪!
他遲疑了,要知道,陸羽可是讓爹爹和娘都讚不絕口的公子?更是爹爹器重的幕府功曹,妹妹被誰欺負不好,怎麼偏偏被他欺負了?
「哥…你就說幫不幫我?」不等曹昂遲疑,曹沐開口了。「他太囂張了,一張嘴上不積一點兒德…哥,你可否去替我揍他一頓,像咱爹年輕時揍袁術一樣。」
十餘歲的公子哥打架,這在陳留郡並不罕見。
至於曹沐提到的那句「像咱爹年輕時揍袁術一樣」,則是有一次夏侯淵講述給他倆的一則,關於曹操年輕時的「光榮事跡」!
昔日,入太學以前的曹操與袁紹、袁術在同一家私塾上學,而之所以能結識這一對袁氏兄弟,甚至到後面關係匪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初見時的不打不相識。
那時候,曹操是個「魔獸少年」,袁術也不是啥好東西,在私塾中見到曹操,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瞧,他就是我家對門那個太監的孫子…嘿嘿,哈哈…」
曹操受到無端的羞辱,他的性格不會允許他用高貴的隱忍姿態與對手抗衡;
也不會用牧師般的容忍使得對方自慚形穢…
按照曹操那愣頭青的性子,只要用拳頭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當時,曹操跨過幾個學生,衝過去就把跪坐的袁術壓倒,騎在他的身上一邊打一邊喊。「打死你,打死你!」
袁術被壓住無力還手,只得抱著頭大叫「太監的孫子打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直到私塾的老師趕到時,兩人在罷手…
袁術捂著痛處咬牙切齒的瞪著曹操,讓他放學別跑,曹操則是不甘示弱,用譙縣口音回道:「跑的就是龜兒子!」
然後就是放學時分,袁術喊上袁基和袁紹,三兄弟一起攔住了曹操。
洛陽東西街中間的火神寺門前,三對一群毆進行的如火如荼…曹操一個打三個,自然不是對手,可他愣是咬住了袁術的左手食指,就像是老鱉一樣怎麼甩也甩不開…
時至今日,袁術左手食指關節處還有一道牙印,這是曹操留下的。
夏侯淵把這個故事講給曹昂、曹沐,本意是讓他們意識到,小孩子不要一衝動就打架…可誰曾想,曹昂與曹沐把年輕時的老爹當成榜樣了…
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是問題麼?
根本不是問題!
此番,曹沐被欺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大哥效仿昔日的父親一般,狠狠的揍陸羽一頓。
當然了,曹昂的本意是拒絕的,在沒弄清楚真相之前,真要動手…還是對父親器重的陸羽動手,後果或許會很嚴重,可終究…擋不住妹妹的軟磨硬泡。
當然了,曹昂嘴上答應,其實…他沒打算真動手,就是打算攔住陸羽,讓他給妹妹道個歉,這事兒就算完了!
「大哥,你到底還去不去了?」曹沐拽著曹昂,可憐兮兮的。
「走…咱們現在就去!陸羽得罪了妹妹,怎麼著也得給妹妹討回這個公道…」曹昂回了一句,就打算出府門…
曹沐都算好了,正面闖蔡府肯定不行,可陸羽不是幕府功曹嘛?就守在他辦公的路上,截下來…揍一頓!
陸羽瘦胳膊瘦腿兒的,一定不是大哥的對手。
卻就在這事…
一道冷冽的女聲傳來。「誰得罪你了?你要找誰討公道?」
說話間,一個婦人款款走出,眼眸凝起,臉色有些冷然,儼然,她聽到了這一對兄妹的對話。
曹昂與曹沐抬起頭來,均是一頓…
因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娘親——丁夫人丁蕙。
「都給我回來…」丁夫人的話愈發冷冽…
曹沐與曹昂不敢違拗泱泱的退了回來。
丁夫人則連翻斥責起他們。「整個陳留郡,你們找誰的麻煩不好?偏偏找陸羽的,你可知道…陸羽是誰?」
誰?不就是…父親器重的幕府功曹麼?可…那也不能欺負妹妹呀!
曹昂撓撓頭…
「她是…」丁夫人眉頭皺的更緊了,她本想說,陸羽是她好不容易為沐兒選的夫君。
可…又覺得這事兒還沒譜呢,趕忙話鋒一轉。
「他是咱們兗州的英雄,若然不是他施計退了呂布、退了郭貢,保全了整個兗州,你們倆,還有娘,還有數不盡的叔伯、兄弟都要淪為那呂布、郭貢的階下囚了!」
「你們竟還敢找他的麻煩…為娘說你們什麼好呢!」
丁夫人的語調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急…
聽得曹昂與曹沐均是渾身一哆嗦…
陸羽是英雄?還退了呂布、郭貢?
呂布并州狼騎,郭貢十萬大軍…這個曹昂是知道的,可…非常時期,為保安全,他與妹妹被關在曹府,只知道,敵軍退了…卻並不知道首功之人,竟然是…是陸羽?
不過,母親從來不說假話,她既然這麼說…那…
「咕咚」一聲…
曹昂與曹沐幾乎同時咽了口口水,心裡嘀咕著,得虧…沒去劫下陸羽,否則就釀成大禍了。
實際上,他們的計略漏洞百出,真要去劫陸羽,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孩兒知錯…」曹昂即刻低頭認錯…
曹沐則是銀牙咬著嘴唇,眼神中格外的倔強。
「知錯,就去把功課再做一遍,不做完不許吃飯。」丁夫人對曹昂視如己出,一貫疼惜,並不捨得罰的太重。
至於曹沐…
「沐兒,你跟我來…」丁夫人冷冷的吩咐一句,旋即往一旁的屋中走去。
曹沐凝著頭,她的心情很複雜…倒不是因為被母親責怪,主要是因為…這個陸羽。
他…他竟這麼厲害?那…那或許他說的那些話也不是…胡攪蠻纏、信口雌黃咯?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曹沐的牙齒更用力了一分,她感覺嘴唇上很疼,可比起這股疼,心中似乎更難受一些。
…
廂房內,丁夫人屏退眾人,唯獨剩下她與曹沐兩人…
她壓低聲音問道。
「聽聞今日陸公子回陳留郡了…」
「嗯…」曹沐頷首。
其實,今兒個丁夫人是特地安排曹沐去蔡昭姬那邊的。
因為她事先得到了陸羽回來的消息,根據她的判斷,依著陸羽對蔡昭姬這個姐姐的依戀,必會第一時間回府,那…沐兒就能與他相見了吧?
憑著沐兒的容貌、才學…正常來說,理應能讓這陸羽感到驚艷的吧?
可是…從方才曹沐的話語來看,似乎,這兩個小傢伙的初見,並不愉快呀…
「今天在蔡府都發生了什麼?」丁夫人示意曹沐坐,這一對母女耐心的聊了起來。
曹沐將今日發生的事兒娓娓道出…
包括陸羽躡手躡腳的在書房外偷聽,被她撞破還囂張跋扈,最後提到百工課…一番論斷,駁的她啞口無言,還說她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與男人該有的風度。
這些話脫口,丁夫人一個勁兒的搖頭,「沐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能這樣一副刁蠻脾氣呢?」
「這蔡府本就是陸公子的府邸,莫說是偷聽,就是他把書房砸了,只要他高興,你也不該駁斥,更不該與他劍拔弩張。」
「至於這百工課…唉…」
丁夫人頓時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好不容易說服了蔡昭姬撮合她們,竟是因為沐兒的表現就快要功虧一簣了…
這麼好的女婿可再去哪找呀?
丁夫人心裡苦啊…「沐兒,你可知道,你父親當年與『百工』課的淵源?」
唔…父親?
曹沐抬起頭,一下子好奇了起來,丁夫人則繼續講。
「我也是聽你父親跟我講起的,那時候他入太學,本以為軍事課的野外拉練是最苦的,可比起『百工課』,那是連萬一的苦難都比不上,可以說,『百工』課的修習是你父親太學四年中最髒、最累、最苦的時期。」
「那時候的『百工』你父親一連選了好幾樣,什麼木工,什麼砌房子,什麼鑄造,本想著能學多少學多少,可試過才知道,沒有那麼容易!」
「就以木工而言,木工是力氣活,可需要的技巧遠在力量之上,你父親在烈日下與張邈對坐拉大鋸,劈開一根根長長的木料,每拉半個時辰,就要用銼刀銼鋸齒,使得鋸齒鋒利,還要學會拉墨彈線,墨線沒彈好,弄得滿手滿身都是墨汁!」
講到這裡,丁夫人頓了一下,這樁事…曹操向她講起,她聽得是蠻心疼的。
「可也正因為這樣,你父親學會了用鑿子、用刨子,學會了打眼、做隼、鑽洞,你父親曾說,隔行如隔山,攻得了城池,卻未必能做得好木匠…」
「還有制煉課上,你父親忙著拉風箱,裝模作樣的加炭火、看火候,手腳笨拙的從火爐中夾出通紅的銅條,掄起大錘,跟張邈你一下我一下的狂砸,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灰塵…」
「可最後的結果呢?木工上,好幾天才做出幾張擺不穩,站不直的小板凳,坐上去,搖搖晃晃散了架,整個人摔在地上,制煉上,做出的劍不像劍,矛不像矛,也不像鐮刀,只能放回去繼續煅燒,夾出來再捶再打,又做成了另外一件四不像的銅疙瘩。」
「更別說蓋房子了,你父親砌的房子,門窗預留的洞口不是大就是小,還明顯是歪著的,房頂沒蓋好,整個房子就坍塌了下來,你父親被土塊與石塊埋在下面,同學們慌忙來搶救,他卻是拍拍衣服,一瘸一拐的繼續拿起工具重新砌牆…最後砌成了跟豬圈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這已經將他折磨的筋疲力盡。」
原來,昔日裡父親與百工課還有這麼多的淵源…
一時間,曹沐聽得入神…
可似乎,父親雖然學百工,卻沒有完全學會,那…又與陸羽的論斷有什麼關係呢?「百工」真的那麼重要麼?
就在這時,丁夫人一邊輕輕的拍著曹沐的肩膀,一邊繼續道。「你一定好奇,為什麼你父親在百工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卻一定要堅持?」
言及此處,丁夫人的語氣變得一絲不苟了起來。
「這…恰恰是因為…」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8s 3.82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