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南皮。
袁紹與公孫瓚對坐而飲。
自數年前公孫瓚占領了冀州北部,把河間國當成大本營後,便一直待在治所樂城。
究其原因,是因為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實在太好,乃絕佳之地。
向南兩百里,便是張遼駐守的信都;向北兩百里,便是幽州地界,可以遙控涿郡和廣陽郡;向西可以控制常山、中山、博陵等郡。
而向東,不到一百里便是渤海治所南皮,袁紹但凡有所異動,公孫瓚瞬間就能反應過來。
別看袁紹和公孫瓚這幾年和睦相處,但沒了來自徐州的壓力後,二人也是貌合神離。
畢竟離得這麼近,領土糾紛總會有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反目是早晚的事。
只是還沒到雙方互生嫌隙之時,徐州便等不及了。
作為一方諸侯,袁紹手下自然也有情報機構,雖然不如校事府靈通,但探聽一些最基本的消息,還是能夠做到的。
數日前,徐州徵調民夫,集結大軍的消息便傳到了他的案頭。
望著信件上的規模,袁紹不由瞪大了眼睛,曾一度懷疑是不是細作寫錯了。
數十萬大軍,近百萬民夫……
劉備這是要幹什麼,跟我決一死戰嗎!
再三確認之後,袁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心也涼了一半。
怎麼說呢,他現在正處於高速發展的階段,自然不想大舉動兵。
或者說,真正苟起來發育幾年,他才明白了徐州的可怕之處。
這幾年間,整塊關東自然是偃旗息鼓了,但受小冰期影響,仍是天災不斷。
之前征戰破壞的時候,袁紹還沒察覺出艱難。現在輪到他建設了,才明白其中的難處。光是每年賑災救民,安撫百姓,所耗費的資源就不知凡幾。
饒是如此,治下也時不時鬧出點饑荒災禍,致使流民橫行。
可是……他卻從未聽說徐州出現過這種情況。
由此可見,徐州家底殷實到了何種程度!
再者,他麾下雖有十餘萬大軍,但真要全部動員起來,府庫中的錢糧卻是難以支撐太久。
超過三個月,就得求助世家豪族。超過半年,就得盤剝百姓。
這當然是常規操作,但袁紹卻不想這麼做。
固然有憐憫百姓的心思在裡面,但更多的還是想保存實力。
不用想,這波肯定是衝著自己來的!
該死的劉備!
因為痛恨劉備,所以他打算拉公孫瓚和曹操下水。
總不能自己抵擋徐州的兵鋒,而讓別人在後面撿便宜吧。
要殘大家一起殘,實力才能繼續保持平衡。
於是,袁紹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派人去請公孫瓚。
公孫瓚在樂城待得好好的,正準備過段時間興兵北上,繼續打劉虞擴張地盤,卻忽然收到了袁紹的邀請。
這傢伙什麼意思?
公孫瓚握著信件,心中開始猶豫不決。
邀請我去南皮,他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公孫瓚固然是一代豪雄,但性格卻頗為極端,猜忌心也重,自然不願前往。
可兩日之後,還沒等公孫瓚回信,袁紹的信又到了,用詞頗為急切。
可袁紹越是急切,公孫瓚就越是心懷疑慮,擔心袁紹對自己不利。
又兩日,袁紹的第三封信便到了。
擔心公孫瓚還是不肯來,這次隨著信件一起來的,還有袁紹的新晉謀士,田豐。
田豐也是個直性子,直接就把徐州調集大軍的消息告訴了公孫瓚。
什麼!
數十萬大軍,百萬民夫?
玄德瘋了嗎!
確認了袁紹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後,當天下午,公孫瓚便親率白馬義從動身前往南皮。第二日便抵達城下,與袁紹進行了會面。
「本初兄,劉玄德到底調集了多少兵馬?」
公孫瓚是個急性子,剛坐下不久便開口問道。
「最少三十萬大軍!」
袁紹深吸一口氣,答道。
「不可能,他哪來這麼多兵馬!」
公孫瓚立刻拍案道,滿臉的不可置信。
袁紹很能理解公孫瓚的情緒,畢竟他剛得知這個消息時,也是這種表情。
「是與不是,伯圭盡可派人一探究竟,只是得快些,晚了劉備可就打過來了。」袁紹淡淡道。
此言一出,公孫瓚頓時泄了氣,又坐了下來。
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繼續問道:「劉玄德哪來這麼多大軍,那可是三十萬人啊,其中會不會誇大其詞?」
畢竟誇大軍力來恐嚇對手,也是戰爭中常用的手段了。
袁紹搖了搖頭,「伯圭,我知你心中所想。但這個數字,並非劉備宣稱,而是我麾下細作探查出來的。兵馬調動的消息雖然隱蔽,但近百萬民夫的徵調,卻是騙不了人。三十萬人,只是最保守估計。
若是任由劉備對外宣稱,怕不是要號稱百萬大軍!」
公孫瓚無言以對,只能表示你說得好有道理。
「出動這麼多兵馬,劉玄德打算從何處進兵?」
聞言,袁紹瞥了公孫瓚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從何處進兵有區別嗎?」
公孫瓚苦笑一聲,只能點了點頭。
的確,無論從哪進兵,結果都是一樣的。
三十萬大軍的規模,絕不可能只攻下一兩個郡便停下。
就算他全部來進攻袁紹,自己暫時不會捲入戰爭,那又如何?
等袁紹被滅了之後,也就輪到了自己。
想要獨善其身,最終的結果便是自身難保。
歷史上,唇亡齒寒的典故不要太多。
見公孫瓚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袁紹嘆了口氣,目光真誠道:「伯圭,劉備來勢洶洶,所圖甚大。為今之計,除了你我兩家聯合之外,咱們再無別的生路。還望伯圭能擯棄前嫌,與我聯手禦敵,不然……便只有滅亡一途。」
公孫瓚重重一點頭,「此事我何嘗不知,本初兄不必贅言。他劉備要打,咱們奉陪便是!」
「得伯圭此言,我便放心了。」
袁紹終於露出了笑容,緊緊握住了公孫瓚的手。
此刻的兩人,正如歷史上赤壁前夕的孫劉聯盟一樣。
儘管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關鍵時刻,卻只能精誠合作,謀求生路。
確定了合作之後,便該談論具體的細節了。
公孫瓚問道:「劉備大軍何時進攻,本初兄可有布置?」
「伯圭放心,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我便命大軍在平原與清河駐守。」袁紹答道。
徐州此次出兵北上,第一戰略目標便是袁紹。
如此,想要快速北上,便得繞開泰山山脈,沿兩側進軍。依照進軍路線,首當其衝的便是平原與清河。
不巧的是,這兩塊地盤,如今都在袁紹的掌控之內。
幸運的是,平原這邊還有黃河天塹作為防禦手段,壓力會小不少。
聞言,公孫瓚點了點頭。
「平原可依靠黃河為屏障,敵軍不易攻破。清河國這邊,本初兄可有計較?」
袁紹苦笑道:「本來也是無憂的,只是五年前咱們兵發泰山,無功而返不說,還讓東郡被劉備拿走了。如此一來,清河將在無險可守,只能依託城防了。我兵微將寡,自問無法擋住劉備大軍,清河這邊,還望伯圭施以援手。
此外,我也早就聯絡了曹孟德。只是他遠在河內,想要進入戰場又有些困難。只能等咱們這邊戰事膠著,他卻從兗州突襲。」
商議了良久,袁紹才說出了這次請公孫瓚來的真實目的。
我依靠著黃河,平原還好說,清河那邊就力不從心了,你得幫我。
公孫瓚點了點頭,「本初兄勿慮,清河這邊,我回去之後,便派大軍隨行防守,必不讓徐州有可乘之機。」
「如此,便多謝伯圭了。只是還有一處……」
說到這裡,袁紹忽然眉頭緊鎖。
「何處?」公孫瓚趕緊追問道。
「韓文節。」
袁紹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聞言,公孫瓚一驚。
「本初兄之意,韓文節可能會倒向劉備,與徐州聯合進犯咱們?」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如此!」袁紹搖了搖頭道,「這幾年,韓文節一直仰仗著徐州大軍。如今大戰將起,便是他無心投降,劉備也要提前奪下他的地盤,以此為依託,從咱們背後偷襲!」
公孫瓚面色凝重起來,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換做是他,也絕對會這麼做!
「那我就兵分兩路,一路助本初兄防守清河,一路卻向西南,縱然不能攻下魏郡,也能使韓文節不暇自顧!」公孫瓚一拍案道。
「如此甚好,我麾下兵馬,加上劉公山與喬元偉的客軍,勉強能調集十五萬兵馬,不知伯圭能出多少兵馬?」
袁紹也算真誠了,在詢問公孫瓚之前,先把自己的兵馬說了一遍。
公孫瓚聽了,又是一驚。
他本以為袁紹實力跟自己差不多,不曾想這傢伙居然藏了這麼多兵馬!
沉吟片刻後,公孫瓚一咬牙道:「我雖不如本初兄兵多將廣,卻也能拿出十萬大軍!」
二十五萬大軍,暫時應該夠了。
若前線戰事不利,便再行徵募就是。
袁紹終於鬆了口氣,再度把目光看向公孫瓚,旋即起身拱手道:
「伯圭,此戰是咱們的生死之戰。勝,則大業可成。敗,則萬劫不復。咱們兩家都得盡心竭力,同仇敵愾,如此方有勝算!」
公孫瓚也跟著起身。
「本初兄放心!」
……
鄴城。
條件談妥之後,沮授將張恆請入府衙內,韓馥早已率群臣等候多時。
見張恆走進來,韓馥趕緊走上來行禮。
其子韓茂跟在身後,手中捧著一個木盒,正是冀州牧的印信。
「韓公不必如此,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張恆趕緊一把扶住了韓馥,笑道:「韓公此舉,乃是順天應人,冀州億萬生靈,必然感念韓公恩德!」
「長史客氣了,下官愧不敢當!」韓馥拱手謙虛了一句,「印信在此,請長史查驗!」
說著,韓茂趕緊走了上來,一彎腰將手中的木盒舉過頭頂。
張恆笑了笑,打開木盒,象徵著兗州的印璽靜靜躺在裡面。
片刻後,張恆合上木盒,揮了揮手。
賈詡趕緊走上來,將木盒接過。
查驗環節結束,韓馥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
「長史請上座!」
張恆望了望象徵著權力的寶座,又是淡淡一笑,慢慢走上去坐了下來。
下一刻,眾人立刻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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