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林鎮總共有十二個里,分田六個里後,顏政已經擁有雜兵四百餘人,召集到工匠三十五人,其中木匠十三人,漆匠三人,鐵匠十九人。
令人驚喜的是,在將近五千餘鄉民中,終於搜羅到兩位識字者,這識字率簡直讓顏政潸然淚下。
兩人乃是一對父子!其父成季早年間,由於頗有天資,又是成家的旁系子弟,故而曾在郡國官學就學。
顏政喜提兩個文化人,迫不及待想帶回去進行再教育。又考慮到大夥連軸轉了將近二十來天,招募的工匠和青壯也需安頓。便決定休沐五天,帶著一行人回圍堡。
路上已是寒風陣陣,估計再有一個月,關中便將下雪。
顏政望著被收割完的麥田,這才驚訝的想起,三國時期的麥子竟比漢武帝時期的收割時節晚了差不多一個多月,比後世的麥子晚了差不多兩個多月!
顏政忍不住問:「我記得武帝時期,麥子在八、九月間便已收割,為何眼下,卻要等到十月?」
並馬而行的張飛不以為意:「中原似乎也是這個時節收!武帝時期八九月就收嗎?」
顏政點頭說:「那個時候,可再多種一季的苜蓿!」
「少君有所不知,眼下不是種苜蓿,而是多種一季的菽!應該是因此耽擱了些。」一旁的楊敬捋了捋鬍子道。
菽就是大豆,古代六穀之一。顏政思忖片刻,覺得插種一點雜糧,應當和苜蓿差不多。大豆和苜蓿都能肥田,也能充當戰馬的飼料。
改種一季大豆,這必定是農夫用肚子投票的結果。
只是差兩個月,拋開氣溫偏低於武帝時期外,估計還另有原因。
顏政嘆道:「種一季菽也不至於耽擱將近兩個月!怕是在此事上,農夫們也尚在蒙昧之中。壓根不知道氣候已變,也不知該如何順應天時,合理安排耕種!」
張飛和楊敬都點了點頭,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顏政突然勒馬,吩咐道:「請成家父子上前來見我!」
不多時,成季和兒子成泗,躬著身子上前而來。
顏政讓他們上了一輛載著糧食的馬車,邊走邊問道:「成先生,你務農多年,於農事上可曾有些心得?」
成季不敢當這一句先生,只說:「小民慚愧,農事上並不精通,只略通耕作而已!」
顏政嘆息道:「我今日才發覺,眼下麥子竟是比武帝時期晚了將近一個多月收割,心中不由大為感慨!成先生,你們以往耕作是何安排?」
成季拱手道:「回少君,大抵是開春挑選飽滿麥種,此時可播散豆種。待到豆子長出豆莢,晾曬麥種!收了豆子後,再播散麥種!而後勤澆水,只待收割便可!」
顏政搖頭一笑:「看來非得千百年的總結,方能將種田的道理貫通在骨子裡呀!」
他不再多問,西漢淮南王劉安雖總結了二十四節氣,可此時在農事上,經驗還是過於匱乏,二十四節氣也未完全完善。
顏政覺得,待到印刷術成熟,一定要把一些農事上的經驗通行天下。
幾人都不知少君為何有如此感慨,更不知在少君骨子裡,早已藏著種地和養豬的基因,所以看到有人如此空耗地力,他心都在流血。
再度行出一段距離後,顏政又打聽道:「成先生,我聽聞你早年曾在縣學求學,那眼下的官學又是個什麼情況?」
成季有些尷尬,拱手道:「說來讓少君見笑,當年僥倖能讀書,乃是因為初為官的成公英大人想要為鄉民做些事情,便勒令各亭挑選品行端正之人去往縣學。我家雖是旁系中的旁系,倒也沾了一點光!
在縣學就學一年有餘,我家資不濟,數次有退縮之意。好在當時的成公英大人親自來縣學講學,見我有些見識,又知曉我難處,給我在縣學謀了個幫廚的活計,這才得以支撐!」
顏政感慨道:「不成想,成先生求學之路如此曲折!這成公英大人,是否就是眼下韓遂的座上客?」
「正是!」
顏政點了點頭,又問:「我記得武帝時期,便曾推廣官學,其中朝廷直接主辦「太學」,「鴻都門學」與「四姓小侯學」。地方官府則辦「郡國學」和「校」「庠」「序」等。按照規制,學、校置經師一人,庠、序置《孝經》師一人。那時不少百姓均有機會求學,為何到了這年頭,官學竟然廢弛至此?莫非地方官吏,現在均不重視教化?」
成季也感慨道:「少君說的沒錯,官學確實曾經大興,地方官吏也樂意辦學!只是民不聊生十幾年,能有志教化萬民的官吏越來越少。而今縣學依舊在,可也只是有錢人家的求學之所!」
顏政反應過來,官學這項制度的貫徹,完全取決於地方官員的意願。
讀聖賢書的官吏,原本應該負有教化萬民的責任感,只是眼下的儒生魚龍混雜,早已不負初心。
因此地方辦學已經不普遍,已辦起來的學校也少有能維持長久的,或者是僅存虛名而已。
雖有成公英這樣的例外,卻也無法影響大局。
而且便是讀書識字明理又如何,地方、朝堂的職務官位,均不過是那幫官宦子弟擊鼓傳花的把戲罷了!
顏政長嘆道:「看來能讓萬民都安穩的耕讀傳家,便已經了不起了!」
…………
回到圍堡,顏政將工匠和成家父子安排後,便召集眾人開會。
參會者還是原先幾人,作為分地之後的第一次會議,幾人都有些疲憊和激動。
疲憊主指楊敬,激動主指張飛。
楊敬這些天,已經無數次抱怨,少君的俸祿不好拿。
可不管怎麼說,咱們的楊先生的心裡,其實有些沉浸其中。
那鄉民敬仰的神情,那蓋印拿起放下間,又宛如權力的伸張。
讀過聖賢書的楊先生,自然也想著學而優則仕,也想過執一方印,治理一方太平。
張飛更不用說了,若不是顏政能勸住他,否則的話,他早已把太白縣的地都給分了。
顏政笑問:「這些天分地都累到了吧?」
幾人皆是一笑。
「那大家覺得分地如何?該不該分地?」顏政又問。
「該!」張飛一臉認真道:「我算是明白了,以往靠豪強,咱們得求著他們!豪強往上敷衍,往下欺壓。而若是把地一分,咱們便直接能鼓動鄉民,少了豪強,事情不知好辦多少!這些天所見所聞,真如先生以前說的那般!沒有鄉民不行,沒有朝廷也不行,但沒有豪強真的行!」
顏政一笑,望向宋二柱和賈二道:「你們二人家中都分到地了,你們如何看?」
宋二柱拱手道:「只覺少君大恩大德,便是一輩子也還不清!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家竟是能有自己的地!」
賈二也拱手感慨道:「便是為了這地,還有少君的恩德,我等都該以死相報!」
顏政揮手道:「我不用你們死!你們的命是你們自己的,只需替我做好分內的事,好生精進本領,將來擔當更多的大任即可!」
「謹遵少君教誨!」
顏政又望向楊家三人:「楊先生以為分地如何?」
楊敬哀怨道:「分地什麼都好,就是少君得早些把那什麼木刻雕版弄出來,再不濟,也得多找幾個人來書寫!這些天我便是睡覺,手都在抖!再這麼下去,我這手都得廢了!」
哈哈哈——幾人放聲大笑,老實的賈二也笑個不停。
這些天楊敬去如廁,都會有鄉民在茅廁外候著,讓他順帶把章給蓋了。
顏政笑了一會,安撫說:「楊先生莫憂,自己培養雕刻人才需要時日,但我聽聞這縣城裡有雕刻石碑的匠人,先生不妨走一遭,最好招募幾個回來!」
楊敬眼前一亮:「這倒是,以往雕刻碑文的工匠,定能從事此任!」
顏政也是下去看見幾塊墓碑,才想起東漢已是隸書和小篆並行流通,每個縣都有那麼幾個手藝傳家的雕刻匠人。
「既然大家都對分地有了認識,那我也不多說了,這項政策將是根本之策,若今後有人違背,便視作是叛逆!」顏政語氣倏的嚴肅。
幾人皆止住笑意。
顏政繼續道:「而此次新募的許多工匠,張盛、張誠,你二人要好生安排,記得簽訂僱傭契約,今後但凡用人,皆以僱傭契約為據。」
張盛、張誠均拱手稱諾,他們樂得工匠增加,眼下鋼鐵所、木匠所,便已經僱傭了一百二十多個鄉民,男女皆有,男的負責搬運、砍柴燒木炭、鉚接甲片等體力活,婦女負責將盔甲縫製在麻布中。
沒錯!顏政讓他們造的盔甲屬於布面甲!雖手藝不精,弄得丑了吧唧的,但製造要簡便許多。
顏政又拿出一張圖紙道:「你們二人拿下去,讓木匠和鐵匠們琢磨一下,今後咱們的馬車,都加上這層甲板!」
張盛和張誠接過一看,這圖構造十分清晰,簡而言之就是把馬車加寬,兩輪之間的寬度不變,這就需要在加寬部分,留下輪子運行的空隙。另外在兩側加上擋板,這些擋板上釘有鐵皮,還要能拆卸下來。
「改造不多,應當沒問題!」
顏政點頭道:「此物乃偏廂車,稍加改造,是為了讓拉輜重的馬車,具備強大的防禦力,成為軍陣體系的一環。缺點便是增加了重量。」
張飛也好奇的拿過看了起來,覺得這什麼偏廂車,看上去確實笨重,但若是兩側擋板能拆卸,倒也是多一些輜重馬匹即可。
顏政望向張飛道:「三兒,新募的許多青壯,今後與咱們帶來的賓客編成一軍,如何操練你比我清楚!這裡有一套陣法,你緊著練,等偏廂車造出來了,便只學此戰陣!」
張飛疑惑道:「先生,戰陣可講究千變萬化!」
「當然,這是步軍的戰陣,今後自然要配備騎兵!但步軍是基礎,能否有一支強悍的步軍,往往才能決定勝負,若是連步軍都不強悍,再多的戰術陣法,也是徒勞!」
張飛點了點頭。
最後,顏政淡淡笑道:「接下來分地,咱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三家狗賊之前占了的土地,全給拿回來!」
「不要怕事情鬧大,該挑事就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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