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顏政結束休沐,繼續開始分地。
楊敬進城那趟沒白費,找來兩家會雕刻的匠人,靠著一萬錢的賞賜,直接讓其帶著工具來圍堡住下。
此舉讓田契、戶帖的木刻雕版很快被弄了出來,兩個匠人手藝都不錯,雕慣了石頭,以往雕的還是隸書,加上又都識字。
雕刻時,又只需將所用的字反著寫上去,一筆一划弄好即可。
有了這兩塊木雕版,輕輕一刷就能印出一份田契和戶帖。
一行人浩浩湯湯來到一名為石溪里的村落,鄉民早已候在道路兩側,一個個伸長脖子翹首以盼。
這次顏政帶了兩百個隨從,其中新募的青壯一百六十人,原先的賓客四十人。
他和三兒皆披了布面甲,這種布面甲外邊是兩層麻布,裡邊則以鉚接的方式,串聯一排排的甲片。
三兒體型彪悍,不僅外頭有件布面甲,裡頭還有件鐵甲——雙層重甲的男人!
一行人按部就班,都已十分熟練。
楊敬掏出印好的上千份戶帖,讓鄉民排好隊,前來登記戶籍。
有了印好的戶帖,每次只需填寫姓名和地點即可。
楊敬填寫幾份,不由心中高興起來,覺得有了木刻雕版,今後事務將簡單許多。
而若是將經書都以木刻雕版之,那便輕而易舉就拓印無數份。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簡化字、白紙、印刷術,其實缺一不可。少君以一人之力,能把這三樣東西弄出來,足矣流芳百世!
「可惜!可惜!若此物早年間便通行天下,我定能都學些學問!」楊敬欣喜之餘又有些感慨。
啪——又蓋好一份戶帖。
接過的鄉民是一個老漢,他一臉激動的望著上頭的紅印問:「大人,這……是不是有個這個戶帖,家裡就能分地?」
楊敬笑著點頭:「正是,待丈量土地後,便會給你們分地,發放田契,到時候戶帖便是依據!老人家,你可得收好了!」
老漢一個激動,跪下道:「小民叩謝大人!」
「快快請進,不必下跪!」楊敬忙道。
望著老漢喜滋滋離去的背影,楊進愈發高興起來。他也有些理解了,為何顏政不喜歡讓人下跪。
強迫鄉民下跪,鄉民跪的是官,而不是說跪的這個人。便是一條狗當了官,鄉民也還是跪!只因這是官民地位不等!
可眼下鄉民卻情願下跪,他們跪的是人,發自內心的叩謝恩德。
楊敬接著登記,腦海中卻想起顏政關於墨家的學說,他隱隱已經有些認同!
另一邊,張飛正在埋放基石,顏政則在甲士的陪同下,開始畫著簡易地圖和土地圖。
隨著基石被埋下,各塊土地也瞬間被重新劃分。
石溪里主要是熊家的地,此刻熊家的徒附,就正在不遠處死死監視。
顏政畫完圖後,便遠遠看著,待張飛回來稟報時,他將畫好的土地詳情圖遞過去道:「從第三塊基石、第七塊,還有第十二塊基石開始,另外再埋一塊基石,去那邊山腳下,離基準的第一塊基石,五十丈!」
「先生,可以動手了嘛?」
「可!」
張飛喜滋滋的一拱,直接帶著幾個人便往山腳走去。
熊家的徒附如臨大敵,紛紛上前阻撓。
只因過界了!
兩撥人開始扯皮,少不了要推搡罵街。
鄉民也圍攏過來,紛紛看起熱鬧。
張飛挺胸抬頭,一掌推倒一個徒附道:「從這起,到那邊,石溪里一半的土地,皆分!」
熊家徒附怒道:「這俱是我家之地!」
「呵,你家之地?地上可寫了你家家主的名字?」
「強詞奪理,我熊家在此經營幾代,那畝地沒做標記?」
「拿出憑證來!」張飛攤開大手。
熊家徒附惱怒不已,有個屁的憑證!漢代官府對地方戶籍、地圖的管理十分鬆散,豪強雖有田契這個概念,但更類似於留存文書,以文記載某塊地的歸屬。
這玩意還不好找,竹簡存放一久,必有缺損,地方豪強也沒當回事。
熊家徒附靈光一現,反問道:「難不成,你說是你家土地,你又有何憑證?」
張飛攤開顏政剛繪製的土地冊:「看見沒有,上頭寫的明明白白!」
「這狗屁土地冊,分明是你們想如何寫便如何寫……」
「那我不管,誰先聲索造冊,便是誰的!」張飛極不講理。
二十來個熊家徒附面面相覷,這擺明了是要找茬。
徒附頭子冷冷看一眼,只道:「如此橫行霸道,你家楊先生,是欺我太白縣內無人嗎?」
「哦!不服氣?」張飛嘿嘿一笑,伸出土地冊說:「那你過來瞅一眼看看,這土地冊到底該如何聲索,我讓你心服口服。」
熊家徒附聞言,還真往前一步。
鐺——張飛突然拔刀揮下,一陣鮮血從這徒附的脖子噴涌而出,他哀嚎著捂住脖子,掙扎著倒了下去。
剩下的熊家徒附剛一驚愕,便被圍上來賓客殺死。
周遭鄉民大駭,顏政上前大喊道:「大夥別怕,熊家不仁不義在先,今日之事乃是他們尋釁在先,大夥若是信得過我,便隨我去先誅殺了熊家,我再給諸位分地!」
鄉民沉默一陣,隨即不少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躁動。
顏政不多說,拔劍道:「三兒,進攻熊家圍堡!」
張飛一聲暴喝,兩百隨從均是舉刀吶喊。
正在登記的楊敬看的目瞪口呆,原來這便是顏少君的打算,壓根沒有任何所謂的謀劃。
對付鄭老公時,少君好歹動了些心思,而此刻竟是直接……動手?
不等他錯愕多久,顏政便翻身上馬道:「楊先生,速速趕去縣城,告訴梁珩,就說這三家想要火併!」
楊敬額頭冒汗,未等他反應過來,顏政和張三已經策馬而去。
吶喊和振奮的鄉民,也起鬨著跟隨其後,舉著各色棍棒!
楊敬喃喃道:「也好!也好!殺完了,土地便一塊分,省的如今這般東一塊、西一塊。」
…………
行出石溪里,顏政放緩馬步,同三兒一道奔向各里。
沿途讓人大喊道:「趙、熊、成三家謀害顏少君,事情敗露,少君要給諸位做主!」
「未分田的趕緊來,打下圍堡,少君給你們分地!」
「打下圍堡,少君給伱們分地!」
「打下圍堡,少君給你們分地!」
「殺了趙老公……」
「殺了熊老公……」
「跟著少君走,少君給你們分地…………」
「…………」
沿途百姓聞言,分了地的人家還有遲疑,可未分地的人家,卻直接跟著嚎叫起來。
他們這些日子見識了分地是怎麼回事,更知道顏少君的諸多做法。
聽到這話,心中的憋悶倏的有了宣洩口。
少君出頭了!
他們急迫的趕回去,一傳十十傳百,人一多膽氣就大了。
漢子們紛紛拿上農具,就連婦人們也想跟著去壯聲勢。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同一個里的鄉里鄉親,看見別人分地,他們豈能不羨慕?
所以他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辦法給少君傳話,言語間暗戳戳的都在表示,只要少君樂意出頭,他們就願意跟著干棗林亭剩下的三家豪強。
一個里一個里行過,人越來越多。
待來到大桑里時,都不用人喊,漢子們早已經集結好,就等著顏少君沖在前頭。
很快,一副奇葩的畫面便出現在太白縣境內。
兩百餘人馬在前頭行進,後邊有幾千漢子吶喊著向前沖。
這群人仿佛心有靈犀,一直同前邊的人馬保持距離。
前邊走得慢時,他們也慢了下去。
一個個都喊打喊殺,神情異常的亢奮,偏偏始終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正在前頭帶人沖的張飛,回頭一看,忙道:「先生,不妨再慢些,鄉民趕不上!」
顏政笑道:「不用,加快趕路,咱們要速滅熊家!」
張飛又回過頭看了眼,他現在已經理解,為何要讓鄉民一塊來。
因為只有這麼一遭,才能讓鄉民徹底投靠。
……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趕到熊家圍堡。
張飛再度回頭,一臉懵逼道:「那些人呢?」
顏政捧腹大笑道:「還能哪去了,自然是窩在某個地方,看咱們攻城啦!」
張飛反應過來,大怒道:「這群狗東西!不行,我得抓幾個來當先登!」
顏政揮手制止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只要你一刻鐘攻下熊家圍堡,他們就敢跟著咱們去打另外兩家的圍堡!」
「真的?」
「真的!」顏政故作嘆息道:「哎,就是不知道三兒,能不能一刻鐘攻下熊家圍堡!」
「哦!?」張飛來了性子,「先生是覺得,我一刻鐘拿不下這座圍堡?」
顏政點頭道:「三兒的能耐我是相信,只是咱們可只有幾把梯子。這圍堡牆高,又有了防備,而今天又沒了火藥,這……」
張飛不屑道:「先生且在此稍後,我去去便來!」
說著他便叫上兩百隨從,讓騎馬者準備掠陣。
而甲士則抬著梯子,就待一聲令下。
圍堡上頭,此刻早已沾滿熊家徒附。
熊圭不在,跑去趙家商議要事去了。
他的大兒子此刻站在圍堡上頭,目光死死的盯著這伙強人。
管家就在一旁,望著下頭的人馬,有些遲疑道:「大公子……還是應當速速派人去通知老爺,只要他們得知消息,立馬便會帶人回來救援!」
「這點人馬,何須救援!我足有兩百餘賓客,還能怕了他們?」
大公子不以為意,振臂高呼道:「諸位,殺敵一人,賞賜五十吊錢!」
「彩!」徒附紛紛叫好。
嗖——下一刻,一支箭矢咚的一聲,射在旁邊的女牆上。
熊家大公子被嚇得一個踉蹌,徒附們也是一驚。
「殺!」剛放下弓的張飛沒多惋惜,立馬下令衝殺。
騎士掠陣分兩翼,吸引守軍箭矢,便用弓箭射殺牆頭的徒附。
這夥人的騎射功夫極好,只一合便射死數個徒附。
一百餘披甲的甲士,也立馬開始奔進。
這一百多幅盔甲,便是顏政最大的依靠。這麼多天只打出一百多副,沒辦法,鐵還得用來打造兵刃。
張飛率領的精銳老手就藏在隊伍間,不斷用弓箭壓制城頭,待到梯子抵近,上頭開始倒下熱油。
傷亡開始出現,只是上頭的徒附只要露頭,便立馬會被射殺。
嗖——箭矢橫飛只持續不到一瞬,圍堡上的徒附幾乎一空,剩餘者也遲疑著不敢靠近。
廢話!他們的箭射不死穿盔甲的強人,這夥人的重箭,卻能輕鬆把他們射個洞穿!
待到這伙強人開始攀爬梯子時,躲著的熊家大公子再也支撐不住,嚇得連滾帶爬的奔下圍牆。
不多時,甲士湧上圍堡,隨著大門被推開,外邊的甲士身先士卒的湧入。
圍堡裡頭響徹著兵刃相交聲,還有慘叫聲。
顏政在不遠處望著,三兒果然是一員猛將,前後只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正當他感慨之際,身後響起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殺!殺了熊圭……」
「殺!為了顏少君……」
一大群鄉民義憤填膺跑來,黑壓壓一大半,皆是咬牙切齒往前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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