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梳
翌日。
姜窕回到酒店,她每天都按時跟劇組大巴去橫店,從未因為住遠了就有所懈怠和遲到。
為趕拍攝進度,這個月,袁樣推掉許多其他活動,幾乎都在跟組監工。
所以,每天都能見到師父,也不奇怪。
姜窕今天來得很早,巴士上還沒什麼人。袁樣一個人坐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看著外面,半邊臉被天光映得幾近透明。
姜窕拎高化妝箱,坐去了他身邊。袁樣分了點目光回來,笑著打招呼:「早啊。」
姜窕把箱子擱到腳邊,抬起頭看他:「早,你這幾天天天過來麼。」
&在等宣判啊。」袁樣輕鬆隨意地回著。
姜窕知道他在指什麼,鼻尖發澀,她突然沒辦法說一個字。
袁樣雙腿交疊,手搭在膝上:「心裡有結果了麼?」
姜窕吸了吸鼻子,企圖把那些泫然逼退回去:「不是說給我一個月考慮嗎?」
袁樣挑唇:「那總該有個傾向吧?」
&也不清楚。」姜窕遲疑。
袁樣哼笑一聲,似是毫不在意:「我就知道,昨天還義憤填膺地說死都不離開呢,今天就……我也不清楚。」
他捏細了嗓門,像個爸爸在學小女兒說話一樣,賤兮兮的,卻充滿調皮的愛意。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
窗外有一簇鳥雀急促飛過,袁樣這樣感慨著:「不用一個月,你也能想清楚了吧。」
生活中兩難的時刻太多了,姜窕絞著手指,想要爭辯:「師父,我還在想。」
袁樣回頭,對上她眼睛:「我留不住你的,哪怕沒有其他外因,你們總要走,你,孫青,還有那些小學徒,早晚有一天會走。」
&什麼?」姜窕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有離開工作室的一天。
&了狗血的要死的師生戀橋段,你見過有哪個學生和老師,最後永遠待在一起了,沒成為對手都是好事情,」袁樣手指拂在窗沿上:「化妝這東西,又不是武功招式,可以寫本固定的秘籍世代傳承下去,它不是特定的,一千個妝化妝師,一千種審美,我存在的唯一功效,只是幫你們提升技巧。比起跟著我依樣畫葫蘆,我寧願你們有個人風格。」
姜窕:「……」
袁樣接著說:「我二十六出師,比現在的你還年輕一歲,就把老爸過繼給我的房子賣了,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也就是現在的 shape 工作室,找門面房,裝修,招人,等團隊真正成型,我已經身無分文了。」
他眼神縹緲,似是陷入了極深的回憶:「但那是我人生中,最愉快難忘的一段經歷。沒有苦盡甘來,沒有功成名就,但非常滿足,我還收穫了愛情,遇到了你……師娘……?」他頓住,斟酌著稱謂:「還是師爹?」
&父夫?叫萌點,獅虎虎。」姜窕替他思考著。
&管了,就師娘吧,口頭上占個便宜,」袁樣笑:「他也沒錢,窮小子一個,在小公司上班,干外貿,業務又不行,提成少得可憐。但他啊,還是經常擠個百把塊錢給我,讓我買杯麵吃,他就那樣,連個錢夾子都沒有,從口袋裡翻出皺巴巴的幾張一百塊錢,跟我說,別餓死了,他不想變成鰥夫。」
&來呢?」姜窕變成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錢怎麼了,有技術啊。所以我一點也不絕望,後來,心態好,我和工作室果真也越來越好了,約妝不斷,工作室規模越來越大,我接了許多活動,開始上節目,趕通告,成為幾個節目的常駐嘉賓,反正,越來越忙,忙得都沒了生活……」
姜窕忽然不想讓他再往下說了,她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袁樣似乎沒停住的打算:「你估計也能猜到了,你師娘和我分手了。分了二十年了,我還是只認他一個能擔得上你們師娘二字。你說他這人好玩不,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打都打不走,我風光起來了,錢多的花不完,他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父……」姜窕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抓住他手臂,溫柔的揪緊。
&道為什麼嗎?我給他的時間太少了,感情就這麼被耗沒了。後來,我也談過不少男友,沒有一個比他好。也有可能是我心理上過不去,因為我總想著啊,我現在錢多名氣足,他們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