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濃稠的鮮血滲透進月流兒的唇齒之間,他僵硬呆滯地抱著那半截胳膊,異常誇張地張著大嘴,宛如野獸一般瘋狂撕咬著,眼神直勾勾,無神地盯著某處。
四周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不少人開始露出惶恐的表情。
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神明會拯救你於水火之中嗎?
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神明會賜予你最終的救贖嗎?
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就能趕走那些深邃的恐懼嗎?
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就能夠讓你變得不再懦弱嗎?
神明能消除你的罪嗎?神明是萬能的嗎?他們看到如此痛苦又怯懦的我,如此卑微下賤的人類,會露出邪惡糜爛的笑容嗎?他們知道此刻的我正充滿著前所有的勇氣嗎?
月流兒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月蛇神的召喚。
「褻、褻瀆者!他是褻瀆者!!」一個村民癱坐在地上,仿佛見到了此生最為恐怖污穢的畫面,驚怔萬分,顫抖著指著月流兒說道。
「他吃了月蛇神的聖物!災厄…..這是災厄之兆啊!」
「這是、這是神罰!!他、他肯定沒有被神祭過!不然怎麼可能忍不住!!」
「月雄、月雄居然帶著沒有被神祭過的人就前來收割,能忍住不吃才怪!!月蛇神發怒了!這可是大不敬啊!!」
「神啊…..太可怕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一個村民跪了下來,剩下的村民們都撲通撲通地接二連三跪下來,他們抖如篩糠,五體投地,嘴唇哆嗦著乞求偉大的神明原諒。寂靜的樹林裡火光流曳,噼啪作響,村民們的念念之聲顯得異常突兀。
月流兒不為所動,被血染紅的嘴角勾起一絲詭異萬分的微笑,蒼白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邪惡笑容。
南凌驚駭萬分,月流兒雖然話不多,人有些靦腆,但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怎麼頃刻之間就變成了這樣!他實在不忍繼續看下去,一個健步上前,伸手打掉月流兒手中的斷臂,又揚手打了月流兒一巴掌,月流兒仍保持手捧的姿勢,歪著頭,眼神一片渙散。
「流兒!流兒!」南凌忍不住低聲叫著他的名字,用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月流兒茫然地轉過頭,神態幾近崩潰,眼淚止不住地流:「神啊……我……從未如此地看清你……」
言罷,他雙眼一翻,失去意識,癱軟在南凌的懷裡。
南凌暗自咬牙,心中激涌,有一股無名邪火: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神!可轉身四顧周圍瘋狂膜拜乞求庇護和原諒的村民,南凌又感到茫然和悲涼。
這些村民的追求和堅持,到底有何意義?所謂的月蛇神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這些村民瘋狂到這等地步!
他抱起月流兒,跨過那些俯身叩首的卑微身影,向森丘之外的方向走去。那宏偉的背影,正是像極了一位真正的神。
數日之後,月見湖旁。
自那日歸來,月雄父子倆就被人接走,再也沒有露過面。南凌非但一點消息也大聽不到,而且是誰也見不上,一怒之下本想就此告辭,離開這個古怪的村子,但由於月骨的一再請求,與他實在擔心月雄父子倆的情況,所以便答應留了下來。村子裡一時間變得有些人心惶惶,仿佛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街頭巷尾經常有人捂著嘴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不時夾雜幾聲悲痛的嘆息,南凌全部都看在眼裡。
昨日傍晚,天色尚有一抹昏黃殘留,有個尖細的聲音在南凌屋外想起。他微微睜眼,看見夕陽的剪影中,有一個頷首抱拳的影子:「南凌少俠,近日村里出了些不必要的事情,多有怠慢,還望海涵。明日……..長老要舉行獻祭儀式,以平息神怒民怨。長老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前來,特命我前來送函,邀請少俠一道參加。」
南凌應了一聲,那使者彎腰在門下放下什麼東西,而後便離開了。
待那使者走後,南凌打開門,低頭便看見一精緻小巧的月蛇神像,下方壓著一張信函。
南凌沒來由地感到心煩意亂,尤其是看到這個月蛇神像。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南凌驚訝之餘,本能地閃進門後,想要一睹來著何人。此時的天色將晚未晚,太陽剛剛沉入山頭,尚有微弱的光芒尚能苟且照亮這不大的院子,南凌屏氣凝神,看見一個影子匆匆地從外頭閃進院子,躲在院門之後,探頭探腦地張望著。此人身著素色長袍,隱約可見美好的身段,輕紗包頭遮面,仍是遮不住青絲如瀑。南凌心下已經有數,便不再隱藏,踏步上前,輕聲開口問道:「月琊姑娘,此番已經入夜,不辭辛苦前來,意欲何為?」
仍在不停張望的月琊聽到身後南凌的聲音嚇了一跳,她轉身跺腳,美麗的大眼睛翻了翻,嬌嗔道:「你這人,走路腳都不沾地不成?」
南凌被她這句話堵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撓頭傻笑。
月琊一把扯掉臉上的輕紗,大步上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抓住南凌的小臂就往房間裡拽:「快點,我是偷跑出來的,沒有多少時間——」
南凌從來沒有被女性碰過,瞬間有些窘迫和臉紅:「姑娘,有事直說即可,你這樣——我——我——」
月琊翻了個白眼:「呆子。」並不理會抗議的南凌,一把把他推入房內。將門反鎖,確認沒有人偷看以後,月琊竟然自顧自地開始脫衣服,邊脫還便嘀咕:「得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南凌嚇得倒退三步,立刻轉身,臉紅得像是要滴血:「姑娘!請自重!南凌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做不出這等蠅營狗苟的下流事情來,姑娘——」
後腦勺突然挨了一下,南凌疑惑地轉過頭,卻見月琊已經脫去長袍,露出了一身夜行服。她叉著腰,大眼睛睜得溜圓:「你這偽君子,腦子裡都想著些什麼呀!看你不說話跟個悶葫蘆似的,原來一肚子壞水兒。」
南凌反駁不過,只得紅臉不言語。
「你知道明天村里要幹嘛嗎?」
南凌老實回答:「聽說是獻祭儀式,為了平息神怒。」
「為什麼平息神怒?」
「因為——」南凌沒有說完,因為他想起了月流兒那日的樣子。
「因為這裡的人都是瘋子!跟我走,這個地方我和你都呆不得。」月琊有些激動。
南凌疑惑:「為什麼?你不是村裡的聖女嗎?」
月琊聞言一怔,露出了苦澀淒涼地自嘲一笑,眼裡透著一絲疲憊:「我只是個工具而已。」
「工具?什麼意思?」南凌問道。
「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但是你聽好了,這個村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這裡沒有活人,都是怪物,而他們的目標,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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