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把陸縈塵扇回了從前的絕望記憶里。
「你算什麼東西!!」翠娥仿佛是得了勢的野狗,炸了毛的老貓,憤恨盈目,眉毛倒豎,插腰聳肩縮脖子,皺著鼻子呲著紫紅色的牙床,像是飢餓的野獸一般,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你以為你勾搭了個將軍,你就厲害了?你地位就別人一樣了?你裝什麼清高!
你記住,你娘是下賤的奴婢命,被人拋棄了,你是她留下的野種,你骨子裡就流著下賤的騷血!
當初讓你在將軍面前露臉是給你表現的機會,你以為那將軍真的會娶你?你這個賤種只配讓人玩玩兒而已!最後結局也和你娘一樣!」
她越說越激動,儼然已經變成了指著鼻子臭罵。這等俗人,一開口,那是要多髒有多髒。她不知為何,說起這些來情緒十分激憤,仿佛是在說著自己,又仿佛是看見陸縈塵的不屈,讓她感到莫名的憤怒。
「今天老娘給你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讓人家江城城主玩兒兩年,你也能混得人前的富貴,可是你賤種偏偏樂意找罪受!你還等你那情郎回來?老娘聽說他早就戰死沙場了!!」
陸縈塵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披頭散髮地衝上來,宛如惡鬼:「你胡說!!」
翠娥力氣大,一把又把她推到在地上,朝她吐痰:「你當你是什麼身份?你就是低賤的伶人而已。能陪人家大將軍兩年,已經是三生有幸。你還真的妄圖和人家長相廝守?實話告訴你,他戰死的消息已經傳遍吉雲國了,只是沒人敢告訴你而已,怕你瘋了,受不了!因為那大將軍就是因為你才戰死!」
陸縈塵眼淚瘋狂地掉:「你…..你胡說…..」
「哼,我聽說連將軍本來是大獲全勝的,但是他心慈柔軟,放走了戰俘,結果被那戰俘假意悔改,伺機埋伏,從背後捅了連將軍一刀!你知道他為什麼放戰俘?因為他說他的夫人不喜歡他殺人!他便不殺了!」
陸縈塵已然崩潰。
她跪在地上,抓著翠娥的裙擺,聲嘶力竭地嘶喊著,哭泣著,那聲音聽起來十分悲傷,又毛骨悚然。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兩個人,一個跪著,一個站著,仿佛剪影畫。
陸縈塵一直慟哭著,翠娥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她。仿佛也是心軟,但是聯想到自己,她也只是心軟了一下而已。她扯開自己的裙子,語氣軟了下來,哀嘆一聲:「唉…….忘了他罷!下輩子,不要在做女子了。」於是叫來兩個人,夾著已經癱軟的陸縈塵,又回到了那燈火通明的鹿野苑裡。
「唉——」
明明暗暗的火光里,南凌搖頭哀嘆,陸集羽斷斷續續地講述著縈塵的故事。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山頭,陸集羽多給了小二幾兩碎銀子,讓他把整個二樓空出來,留給他二人。小二貼心地為他二人點上燭燈,便離去了。
「後來,縈塵就當做禮物贈送給了江城城主,被帶去了江城。她一時間便白了頭髮,心如枯木,數次企圖自殺,可是因為身邊有人,都沒有成功過。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太過悲情,那江城城主知道她已經心死,可憐她,對她倒也愛護有加,沒有玷污她的身子。因為他就算抱著好意想要接近,縈塵也會像個瘋子一樣對他又抓又咬。所以,那城主只好把她放在冷宮裡。久而久之,便也遺忘了。」
「白髮?可是那日我看見——」
「你且聽我慢慢道來。」陸集羽緩緩地說。
「事情的轉機,現在才出現。」
「那時候,本以為愛人已死的縈塵已經打算在冷宮中此殘生,但是沒想到,卻在江城王宮裡意外地看見了連胤。」
陸集羽面色帶著一股肅殺的氣息,讓搖曳的火光顯得有些詭異。南凌沉默著,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連胤、連胤!是你嗎!」
夜半時分,天空之上黑雲壓月,陰風四起,十分詭異。偌大的江城冷宮之內,又響起了縈塵瘋瘋癲癲的聲音。幾個婢女嚇得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她們早知道這個老是穿著紅衣服的白髮美人有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但是不知道她一到夜裡就會發瘋似地哀哀呼喚著愛人的名字。
幽幽的冷光投在冰冷的朱紅色的院牆上,縈塵來回飄蕩的影子被拉得好長。
「連胤、連胤——我知道你沒有死……」縈塵那悲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十分地毛骨悚然。她儼然成了冷宮裡陰魂不散的女鬼。
連日來,縈塵娘娘已經徹底瘋了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宮。將城城主本來是不甚在意的,以為只是她太過思念亡夫,瘋了而已,直到有一天,他身邊的一個臣子連夜進宮,匆匆來報,告訴了他一個讓他渾身瑟瑟發抖的消息。
「究竟是何事,非要半夜的時候覲見本君?」江城城主那夜難得勵精圖治地在批改奏章。他點著幽幽的燭火,披著自己的外套。
那臣子渾身抖得厲害,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城主一再催促,他才開了口:「稟、稟城主——吉、吉雲國的國君、死、死了——」
「什麼?他死了?」江城的城主顯然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只是十分惋惜地哀嘆片刻,最後奇怪地問道:「這件事固然重要,但是也不用半夜來報吧?」
那臣子顫抖得更加厲害:「吉、吉雲國的人說,是、是那戰死的吉雲大將軍的亡魂做的——」
「什麼?你——」江城城主猛地站了起來,身上披著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他瞪著自己的小眼睛,不可思議地嗔怒道:「休得胡言亂語!」
那臣子嚇得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結結巴巴:「那、那國主是、是被一把生鏽的、斷了、斷了一半兒的長戟刺死的,據說和、和那大將軍、被刺死的時候、的、的位置都、都一樣——」
江城的城主感到渾身徹骨的冰涼。
聯想到這幾日陸縈塵的無故瘋癲,他感到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難道那大將軍真的回來復仇了?
一夜無話,江城城主徹底失眠。
數日後。
他焦急地在王宮內等待著,茶飯不思,茶杯摔了一地,到處都是碎渣。身邊的侍女被嚇得噤若寒蟬,低著頭站在旁邊一動不敢動。
他在等待一個消息。
「報——」
門外想起了他期待已久的的聲音,是他的探子騎著快馬回來了。
「宣!直接讓他進殿!」城主大手一揮,焦急說道。
那一身黑衣的探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下。
「結果如何?」城主感覺自己心臟快要擂出胸口。只聽那探子道:「稟城主,不出您所料……鹿野苑的前幾日人全都死了!那、那名叫翠娥的,甚至被——」那探子講到此處,表情十分扭曲,仿佛是在極力忍受什麼噁心的事情。
「被什麼?」
「分屍………」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那城主癱坐在椅子上。
完了,連胤真的回來了,下一個、下一個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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