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丹峰這三個字,如同萬鈞重岳砸在地上,眾人只感心頭沉甸甸的。
還丹峰在宗內大大有名,乃是此輩大師兄蕭宗道的道場,雖說如今蕭宗道棄了此峰,但名聲不墜,無人敢於染指。
不過,最近大家卻是隱隱聽得一個消息,這還丹峰如今已有人家,只是這等事情不與他們搭噶,他們也不怎麼關心,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是以,如今誰在還丹峰,他們並不知曉。
公子康嘆道:「沒想到竟是此峰,不過愚弟聽說,此峰似是有主之物啊!」
俞江陵帶的禮物不好,一直不好意思搭話,這下話題他卻知曉內情,忙道:「子康師兄有所不知,此峰是寧舟所有。」
公子康訝道:「這寧舟是誰?莫非是楚真人新收弟子?」
俞江陵嗤笑一聲,「楚真人何等人物,怎會收他為弟子。」他因曾在寧舟面前失過臉面,是以說話很是不客氣,「據我所知,寧舟能坐上此峰,也是因為良桂島李氏的算計。」
公子康罵道:「這李氏得了失心瘋麼,竟把此等洞府,給了籍籍無名之輩。」
有人附和,「定是那寧舟給了李壽卿好處。」
俞江陵暗暗失笑,這幫同修卻是呆在白鱗渡呆傻了,啥都不知道,還咋咋呼呼,他有心賣弄,拖長了聲音道:「諸位,事實非你等所想那般,且聽我一一道來。」
諸人把目光投向他,眼含好奇之色,俞江陵自覺萬眾矚目,隱隱有些飄飄然,喝了杯酒潤了口喉嚨,笑道:「那寧舟不知和李氏有何仇怨……」話說半晌,最後道:「那李壽卿,也是因此人而死。」
說到最後,滿場俱靜,眾人沒想到,這寧舟竟是如此了得,和李氏打擂台,還給李還真打落真傳,將李壽卿扳倒,徹底葬送其性命,李氏一族元氣大傷。
這份手段,著實讓他們心驚。
俞江陵一掃諸人神色,滿心得意,當日在鐘鼓石灘折了臉面,事後他專門打聽過這些事,做為自家談資,今日一說,果是收到奇效,一下震住場面,好不得意。
正值此關頭,他忽感一股寒意襲來,不由側首一看,卻是陳懷遠拿眼瞧了他一下。
他似是想到什麼,暗罵自己糊塗,今日乃陳懷遠的主場,而自家卻奪了其風頭,好是不智,他訕訕一笑,報以歉意。
陳懷遠輕咳一聲,將諸人驚醒,「俞師兄所說,陳某也知曉一二,而且這寧舟不僅是真傳弟子,還是汗青令主,有監察汗青四殿之權。」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心裏面直打鼓,紛紛尋思,那琅宣閣是何意思,竟將此洞府劃給陳懷遠,
那寧舟如此厲害,翻掌葬送李氏基業,手握汗青大權,陳懷遠撞上去,不得頂得滿頭包?
萬一寧舟不交洞府,屆時陳懷遠又如何自處?
公子康關切道:「這寧舟如此了得,陳師兄可有成算?」
陳懷遠自得一笑,「了得?未必。」
「哦?」公子康輕咦一聲,「有什麼說法不成?」他見陳懷遠成竹在胸,心想對方必是得了族中助力,否則安敢對上寧舟?
陳懷遠悠悠道:「這寧舟雖則福緣深厚,但本身卻是不思進取,乃貪圖玩樂之輩,那驚濤岩之會,據傳此子在府中與美姬嬉耍,歡歌夜夜,卻是無有去那驚濤岩。」
公子康將木箸一敲,發出一聲脆響,「如此說來,這寧舟如今不是真傳了。」
「然也。」陳懷遠笑道:「莊師兄親口所說,晚到驚濤岩者,俱要消了資格,真傳弟子,俱是奪其位,眼下這寧舟去位,還丹峰卻是不屬於他了,何來成算之說。」
在場眾人,誰也無有在驚濤岩呆到最後一日,是以寧舟去位後再上位,誰也不知,諸人紛紛道賀,心中艷羨。
酒足飯飽,俞江陵悶悶喝酒,方才奪了陳懷遠的風頭,致使對方也不搭理他。
「唉,怪我方才嘴快。」俞江陵暗感鬱悶,今日來此,本是想交好陳懷遠,哪知最後成了這般。
俞江陵左思右想,心下覺得必須要想一個法子,使得陳懷遠不要疏遠他,也虧他點子多,不多時便想到一樁事來,「陳師兄不日便要入主還丹峰,不過此地畢竟是寧舟曾居之地,愚弟願前往掃灑一番,揮去前塵舊跡,師兄也好入主其中。」
陳懷遠眼前一亮,暗忖這俞江陵倒是識時務,他卻並無立時答應,「卻是委屈俞師兄了。」
俞江陵滿口道:「陳師兄說的哪裡話,師兄蒞臨真傳,愚弟做些事情也是應該的。」
陳懷遠又稍稍推辭一番,二人拉磨似得,你儂我儂,人情面子做了個十足,虛與委蛇,最後俞江陵一臉高興的前往還丹峰。
眾人暗罵俞江陵倒是個馬屁精,不過同時,又暗罵自家,怎想不到這般惠而不費之事。
寧舟這日府中靜坐,忽感近日修行略緩,對於靈台有些許不解之處,本想請教淨無瑕,可她卻閉了關,正運功修行,以期恢復修為。
轉念一想,自家還有個便宜師傅,寧舟長身而起,正欲前往,忽然目光一動,只見遠處有道青光落下,他伸手一招,卻是一隻青蜓,起了封塞,將內中信書拿出一觀,不由笑道:「卻是巧了。」
此書乃梅竹清發來,要他前往汗青庭一會,不過具體何事卻是未說,他出了洞府,祭起萬雲兜,一路遁空,來到汗青庭中。
梅花小築,碧翠竹亭中。
師徒二人相對而坐,當中案上,有清茶一壺,茶杯兩盞,梅竹清道:「你可知我為何喚你前來。」
「弟子不知。」寧舟將兩盞斟滿茶水,「不過我來此卻是有事。」
梅竹清笑道:「你有何事?」
「弟子近感修行略緩,不知何故,是以來請教師尊。」寧舟把一盞茶推將過去,自家也不客氣,端起一杯潤了口喉嚨。
梅竹清寧舟舉動並不在意,「這算什麼事。」
寧舟哦了一聲,卻是聽出話外之意,當即放下茶盞,「莫非師尊今日喚我,是有要事相告?」
「潑天大事啊!」梅竹清緩緩道出五個字,然後似笑非笑看著寧舟,「你猜猜是何事?」
寧舟搖頭而笑,「弟子倒未學過掐指算命,知前生今世的本事。」
「哈哈。」梅竹清笑了聲,而後笑容一斂,肅然道:「封肅堯成就天象了。」
寧舟吃了一驚,這消息還沒在門中傳開,而梅竹清卻是早早知道了,看來自家師尊,倒是手眼通天。
當時無底洞之事,至今歷歷在目,沒想到竟成真了。
至此,門中將有六天象坐鎮,寧舟感慨道:「門中格局,恐要生變了。」
梅竹清輕咦一聲,「你哪來的見識?」
「人之常事罷了。」寧舟緩緩道:「而今外修一脈,有洗真人與杜真人,而內修一脈,亦有魏真人和晏真人,雙方五五之數,不分伯仲,至於楚真人雖是外修,而今卻執掌副宗主之位,自然算不得數,眼下封真人橫空出世,無論選擇哪一方,哪一方必然得勢,威風大漲。」
梅竹清讚許道:「不曾想你對門中格局,倒也有幾分見解,不過有一事你卻不知。」
寧舟道:「還請示下。」
梅竹清喝了口茶,意味深長道:「在當年,門中可無有副宗主一說。」
寧舟眼前一亮,「師尊是說……」
梅竹清一擺手,「不過這些都與我們干係不大,你知道就好。」
寧舟還在回味方才那一句,當年門中無有副宗主,那麼副宗主必是當今宗主所立。
無論何種勢力,內中穩固才是正經事,對於宗主而言,手下實力需要平衡,當年外修有三位真人,宗主便立一位副宗主,使得雙方平衡,而今再出一位封真人,倘若此人恢復舊日身份,回歸內修,那麼宗主只需拿掉副宗主,雙方又可恢復平衡。
雖是一抬一放,但不著痕跡間,便已擺平某方勢大的境況,宗主的手段,可見一斑。
寧舟問道:「這般說來,想來封真人是要恢復舊觀了?」
梅竹清一曬,「無論怎麼說,宗主是外修出身,而封真人是受了宗主恩惠,才成了天象,而今若要倒向內修,其中齟齬,倒有的一說了。」
寧舟一尋思,便明白了。
無底洞的使用,該當需宗主首肯,現下宗主助封肅堯一臂之力,而封肅堯倘若反倒過去,那封肅堯做的便有些有些不地道了。
依寧舟想來,以門中平穩來看,封肅堯該當不會立山頭,結兄弟,扛大旗。或許會置身事外,不沾染內外之事。
「封真人立場如何?」寧舟奇怪道,他暗想,自己若是宗主,恐會不願此事發生。
梅竹清搖頭,「具體不知道。」說到這忽而一笑,「不過今日喚你來,非是跟你談此事,而是另有一事告知於你。」
寧舟奇道:「不知何事?」
梅竹清吩咐道:「最近四方道不安分,在煙雨海境攪風攪雨,門中弟子死傷不少,我看封肅堯上位,門中將士氣大振,想必不久後宗內就要加派人手,前往海境殺敵,你的修為在這種亂局中,卻是危險。」
寧舟道:「我是真傳弟子,在未到籙境之前,可不受宗門傳召,不必參與殺伐。」
梅竹清搖頭,「那是常規,若有人要整治你,以戰事緊急來請你,那你便難以避過。」
寧舟沉思道:「依師尊之見,此時局面,弟子該當如何?」
梅竹清撫須一笑,一指東方。
寧舟疑惑不解,東方有什麼?當下梅竹清又與他細細相談,最後沉聲道:「此時你做成了,得利甚大,可得仔細了。」
寧舟越聽眼睛越亮,躬身一禮,出了汗青庭。
「至真峯?監兵台?都師?」寧舟回去的路上,腦中全是這些東西,梅竹清方才所言,使得他眼界大開。
一路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到了還丹峰,他舉目一看,訝道:「俞師兄。」
俞江陵早早到了還丹峰,奈何喊了半天話,卻是沒人理他,還丹峰有相關禁制,無有開禁口訣,亦或是牌符,不得隨意進出。
畢竟他是打了包票的,就這般無功而返,不說同修們的笑話,且說失了陳懷遠的歡心,就不是他所想看見的。
沒奈何,俞江陵只好吹著風,耐心等待。
正等著心焦之時,陡然聞得俞師兄三字,他聽在耳中,如聞天籟
循聲一看,不禁大喜,終是遇上正主了,正想說些場面話,卻突然想起如今寧舟已非真傳,他當下收起客套,懶得客氣,冷著一張臉,「寧師兄可知,俞某在此吹風已有數個時辰。」
「俞江陵今兒個腦子犯糊塗?」寧舟心中納悶,俞江陵竟然以這幅口氣,與自家說話,卻是不同尋常,他語帶調侃,「呵,俞師兄倒是有此閒情雅致,不過看景色嘛,也不必拘於一地,可四處轉轉。」
俞江陵臉含慍怒,陰陽怪氣,語含譏諷,「是呀,此間景色獨好,想必裡面更有春色。」說到這他搖頭道:「可惜,寧師兄想是住不了多久囉。」
寧舟淡淡一曬,也不理他,便準備入峰而去。
俞江陵一看就急了,若是寧舟不理他,閉了洞府,屆時他還要苦等多久?急忙道:「寧舟你且留步了,那還丹峰你去不得。」
一時情急,俞江陵連起碼規禮也忘了,直接以名姓稱呼。
寧舟不怎麼在意,反而打趣道:「哦,這話聽著新鮮,俞師兄可有說道?」
俞江陵冷笑一聲,「因為此峰已經屬於陳懷遠師兄了。」
這話寧舟初時聽來,只覺莫名其妙,但稍一回味,便曉得其中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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