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之英大急,從屋頂一衝而下,飛起一腳踢在那跛足人胯骨之上,那人向前一撲,重重跌在地上,蹌的滿臉都是鮮血。鄭琬被他用帕子捂在臉頰,吸入了不少塵煙,只覺腦中一陣陣眩暈。虞可娉與季昭聽到巷裡有了異動,也都奔了進來。
婁之英道:「這人正要對鄭小姐圖謀不軌。」
季昭上前一腳踢中他的腰眼,摁住胳膊將他縛起,道:「你這採花的淫賊,和老爺到府里打官司去罷!」
婁之英借著月光看清他的面容,原來正是日間見到的綢緞莊夥計,暗忖怪不得鄭琬見到他時身子發顫,沒想到這次一擊即中,竟這麼輕易便抓住採花大賊。季昭此時也看清此人面相,不由得愣了一愣,掏出手帕擦淨他的血漬,又仔細端詳了一陣,叫道:「咦,你不是毛良麼?你幾時回到贛北來的?」
那人看了看季昭,臉現茫然之色,隨即把兩眼一閉,低下頭去,再也不說一句話。虞可娉見此地不是審訊之所,吩咐季昭押回府衙再行發落。
四人押著跛足人回到府衙寢院,報知辛棄疾,辛棄疾要將此人收監好生審訊,虞可娉道:「大人,此人只是嫌犯,抓他回來是因他侵犯鄭小姐未遂,是否真是此前三起命案的真兇,還尚未可知。不如就讓我們先自行審問一番,免得惹那位覃大人笑。」辛棄疾點頭應允。
季昭將此人綁縛在椅上,替他清理了臉額傷口,喝道:「毛良,果真是你!你何時來到的隆興?此前城裡三起命案,可都是你的所為?快快從實招來!」
毛良抬眼看了看他,仍不答話,季昭厲聲道:「毛良,你道沒人認識你麼?你可認出我是誰來?我是季昭,你卻不是當初安義縣的頑徒毛狼子麼!」
毛良粗略打量了季昭一番,雙眼忽然一亮,旋即又是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婁之英道:「此人死鴨子不怕開水燙,想要不說不講矇混過關,你問他是否為三起命案的真兇,他既不辯駁,那便是不打自招了。」毛良如同未聞,仍是不肯開口說話。
虞可娉道:「今日已晚,先把他收押在此,咱們明早去綢緞莊找掌柜問問。」辛棄疾讓人騰出一間廢屋,又從府里抽調了兩名官差來此把守。婁之英查看鄭琬傷勢,見她只是吸入了些許迷粉,並無甚大礙,拿過那塊布帕輕輕一嗅,說道:「這上頭是曼陀羅粉,人若吸得足了,當場便會暈厥。」
季昭恨恨地道:「錯不了!原來毛良便是這採花大賊,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虞可娉道:「季小哥,聽你訴說,這人似乎是你同鄉,他究竟身世如何,還請你詳說一二。」
季昭道:「是,便給大人和虞小姐說說。我幼年在安義縣葛梁鎮時,家中還算寬裕,等我長到十歲,便送我到私塾念書。教我們的私塾先生叫做崔長達,為人和藹可親,對學生彬彬有禮,從不打罵,大夥都很喜歡他。
鎮上當時有個無賴少年,只比我大著三四歲,成日偷雞摸狗,上房揭瓦,弄得鄰里不得安生,這人便是毛良了。鎮上的人厭他煩他,給他取了個綽號叫毛狼子,那是說他比餓狼還要可惡。毛良本是不學無術的混蛋,家裡父親早亡,他有一個老母陪著度日,整天只知道在鎮上胡混,可不知怎地,有一天忽然收起性來,要來私塾念書!也不知他從哪裡偷了一大筆錢,苦苦哀求崔先生收留他,教他讀書,崔先生是菩薩心腸,只覺有教無類,既然他浪子回頭,那便成全了他,准他進了私塾。
我那時年紀幼小,雖不信他會悔改,真的一心念書,可也說不出他究竟有何圖謀。如此過了半年,才逐漸明白此人來到私塾的目的,他果真是個狼子野心、居心不良之輩。
原來崔先生有個小女,年方一十四歲,毛良不知哪次在街上見得,便激起了獸心,來到私塾念書,只為接近先生的女兒。崔小姐年紀雖小,但的確出落的亭亭玉立,模樣很是動人,只是那時我們都是孩童心思,只覺崔小姐生的好看,不像這毛良終日在鎮裡摸爬滾打,學了一身惡習,他早已動了花花腸子,安生了半年後,便開始沒價地騷擾撩撥崔小姐,後來先生實在忍無可忍,終於一頓棍棒將他趕出了私塾。
這毛良離了私塾仍不死心,還是不斷尋機和崔小姐相處,那一日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花言巧語騙崔小姐出來,欲要進行非禮,崔小姐拼命掙脫,又趕上有人途徑撞見,幾人合力把毛狼子打跑。毛狼子挨了揍很不服氣,臨走時憤憤地道:『今日我便是化身厲鬼,也非得到你不可!』丟下這麼句話,便自顧去了。
眾人都以為他是氣憤不過,放放狠話罷了,豈知第二日崔小姐便失了蹤,先生急忙報官去尋,終於在郊外山澗中,發現了崔小姐屍身,竟是被兇徒姦殺致死。先生自是悲痛欲絕,鎮上的人都猜定是毛良所為,於是官差將毛良抓獲審問,毛狼子那時可不像如今這般沉默寡言,聽說他在堂上嚎啕大哭,拒不認罪,官差叫他不要膿包,男兒漢大丈夫何必哭哭啼啼,他卻說自己不是害怕,而是為崔小姐死了傷心。知縣自是不信他這一套,上堂親自審問,連審了七八日,毛良終於招供,承認是自己求歡不成,姦殺了崔先生的女兒。官府念他尚未成年,判了個發配嶺南了事。判審當日,鎮上的人無不歡呼雀躍,我夾在人群當中,也曾親見毛良的狼狽模樣,還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他,沒成想今日他又成了姦殺兇案的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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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道:「原來此人前科累累,看來是個慣犯。」
虞可娉道:「大人,眼下做出論斷還為時尚早。季小哥,你可知那位崔小姐遇害時所穿衣物是什麼顏色?」
季昭道:「我那時年紀幼小,哪裡知道這些,也從未聽大人們說過。」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請大人明日派人到安義縣取卷宗過來查看。」眾人見已到中夜,大家均已睏乏,便都回房歇息,辛棄疾自派人送鄭琬回去。
第二日起身,辛棄疾派了幾名差人連續審問,毛良仍是始終一言不發。辛棄疾道:「犯人油鹽不進,不肯講一句話,這如何能夠定罪?虞小姐可有什麼法子?」
虞可娉道:「大人,我思索一夜,總覺還有諸多疑團未解。」
辛棄疾正欲相問,卻聽有人稟報本府孔目鄭宏求見,心下微感不妙,忙傳讓他進來。鄭宏進來參拜後,未及開口,辛棄疾搶先說道:「鄭孔目,我知你為何事而來,昨日令嬡要做餌引誘兇犯,著實過於冒險,所幸並未受什麼損傷,本府在這裡先向你告個罪。」
鄭宏一躬掃地,道:「下官豈敢。下官是因小女實在過於頑劣胡鬧,今日特給大人請罪來著。」
辛棄疾哈哈大笑,道:「老鄭,我看你是個爽快人,大家也別客套了,令嬡不日大婚,到時候本府定要去討一杯喜酒來吃。」
鄭宏道:「府台大人若能大駕光臨,敝府可真是蓬蓽生輝了。大人,下官聽聞小女說,抓住的嫌犯是九年前安義縣崔家幼女命案的真兇?」
辛棄疾道:「不錯。」
鄭宏極力想要巴結這位即將上任的新晉知府,當即說道:「小女說大人要查當年的卷宗,不瞞大人,下官的親家汪百封,與當年安義縣的許知縣乃是連襟,許知縣官運亨通,如今已是衢州知府,大人若想要問,我便讓親家修書一封,去向許知府問個明白。」
辛棄疾道:「哦?若真能如此,那可省力多了,這案子當年經許大人手親審,他知道的怕是比卷宗還要詳盡。虞小姐,你看如何?」
虞可娉眉頭微蹙,道:「大人,我看不必了。書信來往日久,又兼不能當面詢問,何必煩勞鄭孔目親家多此一舉?」
鄭宏急道:「不煩,不煩。」
虞可娉問道:「汪員外與許大人是連襟,當年他也在安義縣麼?」
鄭宏道:「這個我卻不知,那時還不曾與他相識,我那賢婿倒是在安義縣靈華寺拜空晴大師學過幾年武藝。」
虞可娉道:「好,多謝鄭孔目的美意,但卻不必驚動許大人了,咱們自看卷宗即可。」
鄭宏本想可在辛棄疾面前表現一番,無奈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去。辛棄疾再派官差審訊毛良,仍是一無所獲,毛良有飯就吃,有水就飲,直挨到傍晚,卻仍是不肯說出一字。
虞可娉整日眉頭緊鎖,心中不斷盤算案情,下午看了安義縣遞交上來的卷宗,上頭並無記載崔小姐死時身穿何衣,而其死因是脖頸斷裂而死,倒和陳氏的死法相似。官差問過綢緞莊掌柜,原來毛良半年前來到隆興,化名毛小六,在綢緞莊尋了活計過活,大夥都覺此人勤快踏實,鋪子裡任誰也不知此人便是九年前安義縣慘案的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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