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孩童未等到李神醫家門前,正趕上他家中著了大火,四鄰都趕來撲救,姜小迢眼尖,一眼看到婁之英翻出院牆,似乎在追逐什麼人,忙讓曲狗兒和另一名腳程頗快的孩子跟著去看。曲狗兒和那孩童縱然學過些許功夫,卻如何能追的上婁之英和張勝?只是二人雖失了蹤跡,但對當地地理頗為熟稔,猜想之下,知他們必是去了東南十里外的飛豹寨。沈宸知道飛豹寨馴養了不少猛獸,若婁之英和對方衝突起來,只怕討不得好去。藍衣孩子中有一人叫做德勝,家裡圈養了二十來頭公牛,自告奮勇要去調來壯壯聲勢,大洪等幾個富戶家中都有耕牛,此刻也紛紛毛遂自薦,姜小迢問明飛豹寨的虛實,判不出他們是敵是友,但一切防於未然,在曲狗兒身邊耳語了幾句,吩咐他備了幾樣物事,眾孩童集齊了牛,浩浩蕩蕩地向飛豹寨進發。
當地孩子知道飛豹寨正門面向東首,門口始終有寨兵把守,為免打草驚蛇,特意繞一大圈屯在西首,孩子中的王雀兒最擅攀爬,於是眾人派他前去打探消息。王雀兒在南、西、北寨牆外環走了一圈,恰逢程氏兄妹來到,眾人在北首的犼坑鬥獸,他聽到人聲嘈雜,便悄悄攀牆而上,在縫隙中觀看,及看到山魈抓瞎陶國遠雙眼、應彪惱羞成怒放出群狼,要將婁之英等置於死地時,大知不妙,忙溜下牆來飛奔而回,向姜小迢等人報信。
姜小迢沉吟片刻,道:「救人如救火,現在情勢危急,大哥哥他們只怕撐不了多久。沈大哥,洪大哥,咱們快趕了牛群前去救人!」
沈宸等面面相覷,不知怎生救法,姜小迢急道:「王大哥說了,裡頭有百十條餓狼圍困大哥哥等人,眼下咱們這些大公牛正有用武之地,只有趕它們衝垮飛豹寨,衝散狼群,才能救人出來。」
大洪道:「咱們只有三十頭公牛,那寨里可是有百十條餓狼,如何會有勝算?何況牛見了狼,早就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哪裡還敢上前衝鋒?」
姜小迢道:「眾位哥哥引牛群來壯聲勢時,我便想到一計,索性讓曲大哥備了些物事,那也是從古書上學來的。只是這計法過於殘忍,咱們這三十頭公牛未必都能生還,不知諸位哥哥舍不捨得。」
德勝道:「牲畜再珍貴,也比不上人命重要,小迢有何計謀不妨直說,我家的牛全都給你調遣!」這些公牛有一大半都是德勝從家裡帶來的,他既放出此話,其他孩子更無一人猶豫,都委託讓姜小迢任意指派。
姜小迢頗為感動,抿嘴吞咽數次,這才平復心緒,說道:「曲大哥,請你包袱打開。」眾孩童早就心奇曲狗兒緣何背著一副大包裹,這時見他解開包裹攤在地上,這才看清裡面的物事,原來有十來柄柴刀、數十把乾燥蘆葦,幾枚火石火鐮子和一竹筒菜油,那都是農家劈柴生火的常用工具。姜小迢道:「咱們把尖刀捆於牛角,蘆柴浸入油中,綁在牛尾上,再將牛群趕到北首,然後點燃蘆柴,牛群驚恐之下,必能撞牆而入,便連餓狼也都不怕,那時大哥哥他們就有救了。古時齊國與燕國大戰,便是靠著火牛陣大破燕軍,今日咱們五坡集效仿先賢,要來大破飛豹寨也!」眾孩子為之鼓舞,都人人振奮。大夥說干就干,當下挑了十來頭健碩的公牛,將柴刀綁縛在牛角上,又在每條牛尾捆了浸油的蘆葦,姜小迢怕一會混亂起來不可收拾,讓眾孩童留在西首接應,只自己和沈宸二人騎上大洪家的老黑,驅趕牛群來到飛豹寨前。
等來到犼坑牆後,已聽聞裡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另有人大聲呼喝叫喊,顯是正在與狼群搏鬥,知道已是刻不容緩,當即引了兩個火頭,和沈宸一人一支,將牛尾逐一點燃。飛豹寨北首地窄嶺高,牛群慌亂之下無路可逃,只得一個勁向前衝擊寨牆,那寨牆雖高,但畢竟都是木製,哪裡經得起這群瘋牛相撞?也不過數十下,便被牛群撞翻。這些公牛進了開闊之地,奔跑的更加迅疾,什麼餓狼寨兵,全都不放在眼裡,只顧著四散逃命,這才由此救了婁之英等人性命。
婁之英道:「小迢,這次多虧有你,我五人的性命,可說都是由你和諸位小兄弟相救。你的計謀雖妙,但令這些公牛受盡苦楚,最終都死於非命,也過於殘忍了些。」
程鵲卻道:「我哥哥常說兵戰凶危。兩軍交鋒,多有陣亡也是在所難免,這位小小諸葛能夠當機立斷,想出這等妙計,用十來頭牲畜換取幾條人命,也算是天資聰穎了。」
虞可娉笑道:「他不是天資聰穎,而是小小年紀,卻能博聞強記,這是當年齊國大將田單的火牛破敵之計,當時齊國被燕軍攻下了數十座城池,眼看便要有滅國之災,大將田單挺身而出,在即墨之戰中反撲燕軍,連戰連捷,最終收復七十餘城。那反擊戰中打先鋒的,便是這火牛陣。」
姜小迢道:「虞姊姊說的不錯,我便是聽爹爹講過這個故事,這才活學活用,總算最後幫得上忙。只是累的幾位哥哥損失慘重,不好向父母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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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之英也道:「是啊,德勝兄弟、沈兄弟,今日一下子死了這許多耕牛,令尊可怎麼向官面交代?」原來有宋一朝,耕牛極其珍貴,朝廷嚴令明申民間不許私自宰牛,誰家有牛死了,也要上報當地官府,今日沒了這許多耕牛,錢財損失倒是小事,就怕官面上再行追究,那可不好辯說。
沈宸道:「諸位兄弟莫怕,婁大哥,我爹爹是本地保正,和縣裡、府里的老爺都有來往,一切都包在我家身上。」
程鵲道:「小大夫,現在我才知道你姓婁,這次咱們患難與共,不知還肯不肯將姓名示下了?」
婁之英忙向程氏兄妹施禮道:「先前並非小子狂妄,實因賢昆仲總以恩公相稱,小子愧不敢當,這才不願報通名姓,如今大夥同歷生死,程公子更是要捨身相救我和娉妹,可算扯個直了,恩公二字以後咱們誰也不提。我叫做婁之英,自幼拜於桃源觀門下,這位虞可娉虞姑娘,是前相允文公之後。」
程駿道:「原來……原來便是二位,虞姑娘的聲名在下早有耳聞了。婁公子,你……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可你卻兩番救助於我,前一遭也還罷了,適才在飛豹寨中,明明可以撇身,卻……卻仍執意幫我兄妹,這才引來應彪怨念,把你們也拖累在內,這份恩情,我……黃龍莊不敢相忘。」
婁之英道:「你我雖是初識,但我的把兄邵旭,他內子也是出身黃龍莊,說來大家也有淵源,你們出事,我若放任不管,如何對得起邵大哥。」
程鵲咯咯笑道:「你說的是我二姊呵,原來我姐夫邵旭是你把兄?妙哉,妙哉。」
幾人又說了一陣,飛豹寨的火勢逐漸小了,幸喜這寨子建在嶺底坪中,周遭多是怪石,草木不多,這才沒將大火蔓延整個山谷。眾人簡略收拾,由沈宸等本地孩子帶路,阿財仍是負起程駿,一路慢行,天黑時將將趕回五坡集。
大洪、德勝等孩子的父母見兒子將家中耕牛領走,不知生了何事,都跑到沈善長家裡商議。捱到掌燈時分,終於見到眾孩童回來,還帶回了幾個大人,婁之英和沈善長是舊識,當即將程氏兄妹引見,並將事情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沈善長等人聽聞此事皆由李神醫而起,而他已被婁之英當場刺斃,一個個都歡欣拍掌,直呼大快人心,沈善長道:「這李晉是個神棍,一天到頭只會裝神弄鬼,騙取窮人錢財,偏偏本地人執迷不悟,還將他奉若神明。婁少俠,你今日為民除害,咱們都感激不盡,折損了區區幾十頭耕牛,又算得什麼,一切都包在沈某身上。」其餘大人也紛紛喝彩附和,痛斥李神醫的不是。
婁之英和虞可娉對視一眼,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暗想李神醫在窮苦百姓那裡口碑極佳,在這些富戶眼中卻是招搖撞騙的神棍,二者反差之大,著實令人咂舌。
眼見天色已晚,德勝等孩子都被父母領走,曲狗兒等則自行回家,沈善長置下宴席,為婁之英、程駿等人接風壓驚,眾人折騰了一天,都是身心俱疲,程駿更是傷重體弱,大夥匆匆用過了飯,便在沈府各自歇息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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