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近一點半,周沫拿著一沓信件、三本新出醫學期刊和兩個快遞包裹,腳步輕快的回到至臻樓地下三層的大辦公室。
她發現大辦公室里只有沈奇一人,還坐在辦公桌前忙碌不停。
「沈醫生,余醫生的那個心臟介入手術不是已經開始了?」
「你怎麼沒去手術室協助手術?」
周沫很是疑惑的問:「這心血管介入,不也是你主攻的領域嗎?這可是多好的觀摩學習機會啊。」
「難道,余醫生不讓你觀摩學習?不能吧,余醫生可不是小氣藏私之人。」
沈奇放下手上工作,看向說了一大通的周沫,解釋說:「余醫生沒有不讓。」
「只是余醫生這心血管介入手術,不用造影劑和血管造影儀,我無從協助和學習。」
周沫明白了過來,暗道自己犯傻了。
她輕聲哦道:「也倒是呢,余醫生的很多本事只有他能用,你們是根本學不來的。」
沈奇點頭道:「確實,余醫生的很多本事需要自身特殊能力支撐,我們無法掌握。」
停頓一下,他又補充說:「王春元醫生正在手術室協助余醫生,確切說,不是協助,只是待在那裡以防萬一。」
「萬一患者有心梗等意外發生,王醫生可憑藉豐富臨床經驗做緊急應對。」
和沈奇這短短的交流間,周沫手上也沒有閒著,已經接連拆開了六封信。
不過,每一封信,她隨便瞄了一眼信件上的內容,就撕碎丟進了垃圾筐里。
「還是垃圾信件?」沈奇隨口問了一句。
周沫點頭嗯道:「這些信件,不是邀請余醫生去參加什麼醫學會議,就是求助信,或是藥品和醫療器械的宣傳廣告。」
「對余醫生來說,沒一點價值。」
隨著余至明的名氣提升,收到的各種信件也是越來越多,內容也是多種多樣。
以廣告信、求助信、學術會議邀請、醫術探討一類的信件為最多。
余至明哪有時間翻閱這些信件,就讓周沫全權處理。
再者說,如今的紙質信件,在生活中的作用和重要性是越來越低了。
周沫對這些信件的處理,絕大多數都是一撕了之。
當然,為了避免錯過真的有重要價值的信件,周沫每封信還是會拆開看一看的
沈奇起身去飲水機那裡接了一杯水,回來後來到了拆信不停的周沫近前。
他猶豫了片刻,輕聲說:「周沫,我那一位小區鄰居錢雅,想讓父親做手術。」
還在拆信件的周沫隨口哦了一聲,下一刻她就反應了過來。
「錢雅?她父親每過兩三個小時,記憶就抹除重新開始的那一人?」
「嗯!」沈奇點頭確認了一下。
周沫質疑到:「我沒記錯的話,余醫生不是說,她父親的手術風險非常高,建議進行保守治療,靜養恢復嗎?」
沈奇長嘆了一聲,解釋說:「錢雅表示,保守治療所需的時間太長了,而且將來恢復效果還不能保證,不如儘早手術。」
周沫禁不住「臥槽」一聲,脫口而出道:「她這是想要她父親死啊。」
「余醫生可是說了,手術風險很大,她不會不知道吧?」
周沫又語帶憤憤道:「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她爸病情發作才幾天,就迫不及待了?」
「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啊?怎會有這樣想要父親去死的女兒?」
「難道是抱養的?」
沈奇又輕嘆一聲,緩緩的說:「我能確定是親生父女,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吧。」
他又叮囑說:「周沫,有件事,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可別告訴別人。」
「余醫生那也不能說。」
周沫一臉八卦的說:「沈醫生,你放心,我向來守口如瓶,不該說的絕對不說。」
得到保證的沈奇,輕聲道:「在七八年前,錢雅的母親,因為一次意外造成胸口以下高位截癱。」
「就在一個多月後,她母親自殺身亡。」
「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時候,錢雅痛苦的指責她的父親沒有照顧好母親,不僅如此,還故意離開,給她母親留下了輕生的時間窗口。」
「她那時就表示,要是她父親將來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生活自理了,她也不會照顧他,也會讓他早一點解脫。」
這
周沫瞪大了一圈眼睛,嘖嘖道:「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前情和內因。」
「只是,有些事情能說不能做啊。」
「父父子子,她作為一個女兒,總不能拿父親的生命去賭那小小的成功可能吧?」
「余醫生說風險很大,肯定風險很大。」
沈奇表情複雜道:「昨天,聽到她這個決定,我也是十分震驚。」
「昨天晚上,我才想起了這已經差不多要遺忘的往事。」
周沫忽然想到一點,問:「沈醫生,她父親只是短時的新生記憶遺失,頭腦依然清晰,判斷力猶在。」
「她父親這種情況,應該還是有民事行為能力的吧?」
「這手術做或是不做,她應該沒有最終決定權的吧?」
「她父親才有手術自主權,是不是?」
沈奇默然片刻,說:「昨晚,還有今天上午,我兩次詢問了錢叔的意見。」
「在我告知了手術高風險的前提下,錢叔他本人同意做手術。」
「兩次,他都同意了。」
周沫不由的輕啊一聲,唏噓說:「這就是父母啊,不願意給兒女增添麻煩和負擔。」
「這種情況下,錢雅還是決定做手術?」
沈奇表情複雜的點了點頭。
周沫沉聲道:「這個女人太」
她說了一半,沒繼續說下去,轉而說:「沈醫生,你該慶幸,她沒接受你的追求。」
「否則你該擔心自己在未來某一天,會被枕邊人拔管的可能。」
沈奇一臉嚴肅道:「再重申一遍,我沒有追求過她,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又接著轉而道:「如果將來某一天,我真的進入了插管來苟延殘喘的狀態,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幹脆利索的拔了我的管。」
周沫撇撇嘴,一臉不信的說:「你現在怎麼說都是可以,但是生死之間有大恐懼,真到那種時刻,你很可能捨不得被人拔管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啊,很多癌症患者在晚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還想活著呢。」
這時,周沫忽然咦了一聲,晃了一下手中的信紙,輕笑道:「這是一封感謝信。」
「對方在信里說,她的父親得益於余醫生的診斷和治療,如今已經全然康復。」
「為了表示感謝,她決定以身相許,過幾天前來濱海做余醫生的女友。」
周沫一邊把信紙撕的粉碎,一邊氣呼呼道:「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的挺美,這就不是來感謝報恩的,是來報仇的。」
她又撕開另一封信,展開裡面的信紙。
「又是一封求助信」
周沫剛準備撕掉,卻又停了下來。
她快速的看了一遍信件內容,提高了一些嗓門,說:「沈醫生,這是一位和余醫生差不多情況的聽覺過敏患者。」
「他在信中說」
周沫看著信紙上的內容,說:「兩年多前,他的聽力逐漸變得敏銳。他現在能異常清楚聽到牆壁內的水管水流聲。下雨時雨滴的聲音,他聽起來就像雷鳴。」
「還有,夜深人靜之時,還能聽到血液在自身血管流動的聲音。」
「他被確診為聽覺過敏,每天過的十分痛苦,感覺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相隔大辦公室不遠的隔音手術室,余至明正在給手術台上的老人做血管介入手術。
支架導絲從老人的右腿股動脈穿刺進入,順著血管向老人的心臟進發
相比上兩次做腦動脈瘤介入,余至明這一次的導絲推進速度,要慢上了不少。
主要是,這一次的血管條件有些糟糕。
在余至明的感知中,血管壁上時不時的會冒出一個凸起的疤瘤。
那導絲要如同水中游魚一般,靈活的避開這些攔路虎,蜿蜒前進。
陪在一旁的王春元醫生,就有些無聊了,時不時的瞄幾眼監視器上跳動不停的患者生理數值。
他曉得,要不是為了照顧他的需要,這幾台監測儀是不必開的。
因為余至明不需要看這些數據,也能掌握患者實時的身體狀態。
王春元又把目光投在了余至明身上。
只見微閉著雙眼的他,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手術台旁,唯有通過手指的輕微捻動把導絲往患者體內,勻速推進。
說實話,這台手術,王春元是不會接的,即便患者和家屬再三保證,出了任何問題,都不需要他承擔責任。
因為他沒有成功的把握,即便最後成功,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純屬運氣。
治病救人,需要運氣,但那是在七八分把握的基礎上,再加少許的運氣。
純粹靠運氣,失敗的概率是九成九。
王春元又把目光投向了手術台上的老人,不由想到了他的女兒。
還有請託他過來預防萬一的崔志潭。
王春元能感覺出來,這一次崔志潭那傢伙應該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是人老心不老,要瘋狂一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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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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