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四,余至明比往常早了十分鐘,趕到華山醫院至臻樓,見到了已經等在大辦公室的寧蘭。
「余醫生,早上好!」
余至明打量著起身問候的寧蘭,見她還是和昨天一樣的衣著,人卻比昨日更加緊張了,連問候的聲音都有些打顫。
「跟我進來!」
余至明帶著寧蘭進了隔音辦公室,然後在會客區兩人分主客就坐在了沙發上。
「伸手,我需要檢查一下你的手!」
寧蘭愣怔片刻,才明白了過來,趕緊的伸出了右手。
「雙手!」余至明說的更清楚了一些。
寧蘭緊張的把左手也伸了出來。
余至明審視著寧蘭雙手,比例和手型都不錯,就是略有些纖細了。
他戴上醫用手套,握住了寧蘭的雙手,揉按了起來。
余至明探查到,寧蘭的手部肌肉纖維相比普通女孩要粗壯一些,手骨也更加緻密一些,可見過往也是做過不少輕體力活的。
這讓余至明有些滿意。
寧蘭這手上的力度,再努力鍛煉一下,應該能勝任腹部探查和推拿接骨等工作。
余至明還注意到一點,寧蘭的雙手有一些陳舊的割傷痕跡。
他放開寧蘭的手,問:「你手上的那些陳舊割傷,怎麼來的?」
寧蘭收回雙手,小聲解釋說:「我們那手工竹編挺有名的,這割傷,都是我眼睛不好的那幾年,學做竹編造成的。」
她又補充說:「後來我做的熟練了,就沒怎麼受傷了。余醫生,我能閉著眼睛編很好看的蟈蟈籠、小花籃、筆筒。」
「我說的都是真的,可以現場編制。」
余至明頷首道:「我信你有這個本事。」
停頓一下,他又問道:「你通過雙手感知外形的本事,天生的?」
寧蘭猶豫著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失明的那幾年,都是通過雙手摸索東西。摸過的東西,我就仿佛看見了一般,能在腦海中形成影像。」
她又補充說:「不過摸人臉,一開始在我腦海中形成的影像,也是有些模糊的。到了後來,才變得清晰起來。」
「當然,摸的時間,也需要比較長。」
余至明哦了一聲,又問:「你的學習能力,自我感覺如何?」
寧蘭咬了一下嘴唇,說:「一般般吧,我出事前學過繪畫。」
「眼睛好了後,就重拾了繪畫,學了四年,以美術生高考,成績是一塌糊塗。我這個專科,可以說是只要高考有點成績就能讀,我當時想的是先要個文憑,再專升本。」
寧蘭嗯嗯了兩聲,又小聲道:「我發現高估自己了,大學這一年,根本學不進去。」
「余醫生,我必須告訴您,我應該是有些笨的,學習能力不太好。」
看著把頭低下去的寧蘭,余至明輕聲說:「我這裡雖然對學習能力有要求,但最看重的還是動手實踐能力。」
寧蘭連忙把頭抬了起來,說:「余醫生,動手能力,我有自信,絕對沒有問題。」
余至明笑了笑,說:「只是,從事醫療工作是需要資質的,最起碼你得是一位護士。」
「所以,學習是必須的。」
余至明看著表情僵住的寧蘭,說:「我會把你安排進護士學校,學習費用不用你出。護校設置的一般課程,你可以不用學,但有一門知識,你必須精通。」
他強調道:「非常精通才可以。」
「什麼知識?」寧蘭問道。
余至明緩緩的說:「人體生理構造,也就是不少人理解中的解剖課。」
寧蘭立時瞪大了眼睛,怯怯的問:「我需要天天的和屍體打交道?」
余至明嗯了一聲,說:「想學好這門知識,就必須經常和大體老師打交道。」
「大體老師?」寧蘭不解的問。
余至明解釋說:「大體老師是我們對能讓我們學到醫學知識的屍體的尊稱。」
他又接著說:「你對人體構造做到了徹底掌握,再加上你雙手的感知能力,應該能夠做推拿接骨、孕婦胎兒體位調整等工作。」
「再進一步,傷勢探查,也有可能。」
余至明站了起來,語帶嚴肅的說:「寧蘭,我必須告訴你,這不是一條容易之路,更不是人生捷徑,需要大量的辛苦和付出。」
「還有一種可能是,即便你很努力了,也付出了,最終卻沒達到我的要求,人生最寶貴的三五年時間就浪費掉了。」
見寧蘭想要開口,余至明擺手止住了她,接著說:「這不是一個小決定,你自己好好想想,也回家和家人好好的商議一下。」
「你如果願意接受這個挑戰」
余至明一指身旁的周沫,說:「這是我的助理周沫,在本月結束前聯繫她即可」
寧蘭跟著周沫出了隔音辦公室,就忍不住問:「周沫姐姐,我有一些問題」
周沫打斷道:「寧蘭,我們加個聯繫方式,你把問題發我手機上,我方便時回你。」
她又勸說道:「我給你一個建議,接受這個挑戰。即便你將來達不到余醫生的要求,余醫生也不會不管你,會把你安排進一家不錯的醫療機構或是公司工作。」
「前提是,你確實努力了,付出了。」
周沫告誡道:「這一點非常非常的重要,余醫生自己就是一個勤奮努力之人,看不得別人浪費光陰,敷衍學習。」
寧蘭用力點頭道:「周沫姐姐,謝謝您的提點,我記住了」
上午九點,余至明在隔音辦公室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乾瘦的少年,一個中年男子,還有幾位白大褂醫生。
乾瘦少年就是之前喉部受傷,由阿登納醫生主刀修復的簡澈。
簡澈在華山醫院恢復了一周,就轉回家所在的醫院做康復調養。
因為他的喉部手術比較大,足足恢復了近四周時間,今天才第一次開嗓發音。
余至明通過遠程視頻會議,親自確認一下簡澈的嗓音恢復情況。
「余醫生,您好!」
「余醫生,好!」
「諸位早上好!」
余至明一句話回應了屏幕上出現的所有人,緊接著說:「開始吧。」
隨著他這話,包括余至明在內,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在了少年簡澈身上。
簡澈肉眼可見的緊張了,握起了拳頭不說,額頭也出了細汗。
對於今天,他是既期待,又害怕。
因為擔心影響恢復,他可是嚴格遵從醫囑,從沒有擅自發聲。
今天是他手術後,第一次發聲。
簡澈動了動喉嚨,咽下一口吐沫,緩緩的張開了嘴
「」
有氣流從簡澈的嘴裡呼出,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簡澈曉得自己這是太害怕太小心,見父親擔心的看向自己,趕緊加大了呼出力度。
力度過大了,喉部有清凜的疼痛傳來,與此同時,有「啊」聲響起
這聲音,簡澈聽著是那麼的陌生,就像是一個外人在耳邊低語,還有些粗澀,一點也不悅耳。
簡澈看向大屏幕中的那個身穿白大褂的帥氣青年,視野突然變得模糊。
這聲音,還行,他自己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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