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搖滾類別沒有麥子善的歌,那這個新開的獎項類別還有什麼意義!
這句話震耳欲聾。
絕大部分人都知道付光宇是他的弟弟。
也知道《音樂家》多次點名批評麥子善的搖滾。
他們以為付光憲也是一樣的看法。
誰知道,親兄弟居然截然不同。
現場陷入沉默,原本忙碌的人都停下來。
付光憲揉了揉太陽穴,才發覺不應該跟工作人員生氣。
獎項評選流程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一直以來都是只評選報送歌曲,沒報送的歌曲,質量再好也不會拿獎。
這是獎項維持自己『高貴』的姿勢。
而且,他也不能聯繫麥子善,評委要和歌手保持距離,這樣評獎才能公正。
也就是說,麥子善如果不報送,就沒辦法得獎。
麥子善為什麼不報送?
這個疑問出現在付光憲的腦袋裡。
金曲獎是所有歌手趨之若鶩的獎項,拿個提名都能極大地助長銷量。
是錢掙夠了,看不起這點銷量嗎?
又或者因為他的弟弟付光宇?
付光憲有這個猜測,但又覺得不至於。
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付光憲也是很無語,他現在雖然寫不出來新歌,但年輕的時候,可是一首接著一首,創作的歌曲火遍大江南北。
而他的弟弟,天賦點和他不一樣。
十分擅長寫長篇大論,利用各種理論分析去引導觀眾。
當初兄弟倆打配合,一個唱歌,一個使勁夸,的確掙了一大波錢,那時候兄弟倆的感情很好。
但,二人一直觀點不和,付光宇身為專職評論家,自然無比抬高評論界的地位。
付光憲是因為寫不出來歌了,才進入評論界,並不特別認可評論的價值。
這幾年,兄弟二人關係越來越差。
付光憲腦袋裡思緒亂撞,隨手拉了個椅子坐下。
「你們繼續工作吧,別被我影響了。」付光憲看著眾人說道。
初審評委和工作人員開始再次忙碌起來,整個工作室再次恢復熱火朝天的模樣。
付光憲坐在椅子上發愣了一會,打開手機,訂購了前往鹽市的高鐵票。
「好大…的屏幕啊。」麥子善站在音樂節的舊址。
看著文旅局不惜代價搭建起來的商業巨幕。
和影院的imax差不多一個級別。
就在海邊公園,如果這個大屏幕顯示藍屏。
可能飛機上的人,往下看,就會認為藍星online出故障了。
「用這個放第二集?然後再上去現場唱一遍?」麥子善向林新月確認道。
林新月戴著藍牙耳機,似乎是在和誰通話,只是跟麥子善比了個是的手勢。
麥子善轉向鄧漠。
老爺子有點發呆,這輩子他都沒看過這種東西,這麼大個屏幕,什麼廠才能造出來這種東西?
麥子善說道:「老爺子,今晚,你要上這個大屏幕。」
鄧漠眨巴下眼睛,「啥?」
鄧亮在一旁補充道:「爹,意思是拍出來的視頻要在這上面放。」
鄧漠眼神迷茫,「聽清了,只是不敢信。」
「走,老爺子,咱們去看看海。」麥子善笑道,拉著鄧漠,往海邊的公園路上走去。
五分鐘後,一行人站在了海灘處,今天漲潮,沒有沙灘,只有海浪,泛白的海浪擊打著岸邊,不斷地往前推送。
藍天和海平面,在遠處匯成一條線。
鄧漠站在岸邊,呆呆的望著。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見海。
「海啊。」他小聲說道。
聲音沙啞,用了七八十年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
「走啊,今晚麥子善會再次來到海邊公園。」
「不行,晚上我有約會。」
「呵呵,你請她一個宿舍,這也叫約會?這是把你當買單的了。」
「她說她室友想考察一下我。」
「唉,我給你帶了那麼多的飯,你我親如父子,我不忍心看你當冤大頭,她根本不在乎你,就是找買單的。」
「我看伱,就是看不得你爹我開心。」
「我才是爹!」
「滾。」
「今晚還加班嗎?」
「不知道啊,等通知吧。」
「唉,我想去海邊公園呢,麥子善來了,不僅有第二集,他還會現場演唱。」
「不如?我們走?」
「走?那就走!」
企鵝出品的搖滾專題節目,《新勢力》,也開啟了新的一期。
主持人張開元穿好西服,等待著導播的指示。
「上次我以為紀錄片沒人看,李疾人氣會更火,幸好我沒把這話在節目裡說出來,不然要被罵死啊。」
張開元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自從第一集播放,麥子善前後三次登上熱搜,《存在》這首歌播放量一直飆升。
麥子善所有的歌都是這樣,高走,不管是低開還是高開。
反正就是高走!
夜晚降臨,鹽市音樂節的舊址,聚滿了人,甚至不亞於音樂節當天。
麥子善人在巨幕後面臨時搭建的準備間。
準備間房頂是個玻璃,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設計。
麥子善抬頭,從玻璃望向天空,玻璃慢慢變得模糊。
他以為是錯覺,起身站在椅子上仔細看。
發現是下雨了。
毛毛細雨點點滴滴,幾個小水點匯成一個大的。
仔細聽,有噼里啪啦的聲音。
林新月急忙走進準備間。
「下小雨了,有點難搞啊。」
「會影響巨幕的正常播放?」麥子善從椅子上下來,問道。
「這倒不會,巨幕在搭建的時候考慮到下雨,做了防水裝置,我擔心的是,人們會不會因為下雨,提前回家。」林新月捋了捋有點濕漉的髮絲說道。
「你出去一趟吧,讓觀眾們看看你,他們就會更願意留下來。」
麥子善正有此意,推開準備間的門,腳下是一層鋁合金的板子,通向一片濕漉漉的草地。
沿著它,走到草地上,就看見了所有人。
絲絲的細雨沒有變大的趨勢,但就這樣窸窸窣窣下著。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麥子善?」
有人立刻注意到。
「麥子善!麥子善!」
「麥子善出來了!我還以為到最後才會出來!」
「我今天就是淋雨!我也要留下來。」
所有人想要往前擠去。
負責安保的保安立馬嚴陣以待,防止發生踩踏。
麥子善的頭髮蒙上一層細碎的雨滴,他最近頭髮有點長了,加上雨滴帶來的憂鬱感,還有背後洶湧的海浪聲。
像是海里走出來的一般。
身上的夾克很防水,一滴不沾。
他笑著給人們打招呼。
人們歡呼著,他笑著走進人群中,像是愛麗絲進入仙境一般,所有的人,圍繞著他。
鄧漠被安排在巨幕前方的主位,在那裡給他安排了一個座椅。
很多人都好奇,為什麼這個老頭子有位置?還是在中間?
鄧漠看著麥子善走出來,眾人立刻蜂擁過去,他仿佛是人海龍捲風的中心。
他原本以為麥子善是哪個大老闆,才會掏錢做這種事,壓根不知道麥子善是誰,也沒聽過什麼歌。
他的人生沒什麼好說的,都是苦難。
他在苦難中都變得堅強了。
可另一種人生,麥子善的人生,一個萬眾矚目的人生,會和他發生交集。
在他年邁之際,卑微至極的時候,還能有把火燒一下。
他取下頭上的帽子,讓細雨淋在臉上。
人生啊。
「張濤,我閨蜜問你呢,你不會心疼她點一瓶紅酒吧?」
張濤扯了扯嘴角,「怎麼會心疼。」
聽到這個答案,小仙女們都捂嘴笑了起來。
「誒?這個新款包好漂亮啊,你看看是不是?」
一群女生嘰嘰喳喳開始討論。
「這個色號是真不錯。」
「是哦,還挺便宜的,只要一千九百九。」
張濤感覺心臟突然停了一下。
褲兜里的手機一陣震動。
是他兒子發來的照片。
照片裡居然是他和麥子善的合影!
「麥子善來了!我特別幸運,我就知道站在那個準備室附近肯定有驚喜!」
照片裡,他兒子笑的特別開心。
「你在幹嘛呢?吃飯了嗎?」
張濤把手機放回兜里,一句也沒回。
他的心儀女孩(起碼之前還是挺心儀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他出現好像就是為了結賬。
手機又是震動,張濤忍不住拿出來看。
「第二集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了,紀錄片結束後,麥子善還會現場唱!」
「我的媽耶,人太多了,都能和音樂節相比了。」
「兒子,你不來實在是太可惜了,這次199都不要!」
他室友喋喋不休。
張濤頭上幾乎暴起青筋。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手機?很不尊重人知道嗎?」
他對面,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姑娘終於正眼看他,但卻是不耐煩的表情。
張濤沒說什麼,心裏面想要戀愛的感覺一點點逝去。
「你們看,下雨了,下雨了。」
一群女生嘰嘰喳喳,她們坐的位置正是靠窗的,細雨朦朧,玻璃上快要映出張濤的臉龐。
一張沒有什麼神采的臉。
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他起身,感受著口袋的震動,往前跑去,後面,是一群女孩詫異的目光。
一路跑。
距離海邊公園也就三公里。
一直跑,就到了。
麥子善在播放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想,今晚大家可能會有些失望。」
所有人:「???」
什麼意思?不唱歌了?
麥子善繼續說道:「大家現在很興奮,只是,第二集是關於一段沉痛回憶的,會讓大家心情不好,在這裡,先說一聲抱歉。」
所有人聽完後,沒有做出太多表示。
許多人心裡都在嘟囔。
說的好像你唱過什麼「開心」的歌似的。
你的歌不都是先給一巴掌,再給個棗嗎?
麥子善說完,退回了小小的準備間。
遠程操控的巨幕,準時出現了第二集播放的倒計時。
人們迅速安靜下來。
細雨就這麼下著,拉開了第二集的序幕。
鹽業根據地,一樣的場景,只不過人的密度遠大於音樂節舊址。
經過第一集的洗禮,大家都對第二集更期待了。
燕京鹽業根據地,章天海從學校搬來了三個投影儀,也開始現場播放。
盤下來的這個商超一共三層樓,一層一個,大家都是滿滿當當坐在那裡。
章天海佇立在人群的最後,看著一段他知曉,但是又足夠幸運沒有身處其中的過往。
看著一個相似的飯店,但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看著他講述內心最深層的創傷。
就像是一個訪談節目似的。
還有不時插入的釣魚場景。
紀錄片過了一半,居然都沒有配樂。
無數個屏幕前的人,有許多都有點按耐不住。
第二集就是看另一個廚子訴苦?
質量不如第一集啊。
他到底有多苦?他苦什麼呢?
這樣的疑問,浮現在觀眾的腦海里。
觀眾們的疑惑,是因為徐浩用了最有風險的剪輯方式。
往死了欲揚先抑,把情緒放在最後。
徐浩正在自己的小工作室。
身邊的金殼獎提名負責人,崔來賢。
還有粟多,央視九頻道負責人,他倆都看得出來徐浩採用的剪輯方式。
「這樣風險很大,如果後面你給的東西力度不夠,會遭到這種剪輯方式的反噬。」粟多說道。
崔來賢也是點頭符合。
徐浩安靜地不說話。
不知道何時,背景音開始響起。
前奏聽起來,像是曼陀鈴,渲染了憂傷哀寡的氛圍。
在這種氛圍感下,第二集終於像回事了。
接著,是口琴,從未想過,口琴會出現在搖滾樂中。
一種情緒在蔓延。
這時,鏡頭內出現了一位老人,臉上的皺紋細小又粗獷。
鹽市現場的人發現,這不就是坐在最中間的老頭嗎?
在他們的疑惑和發現中,老人面對鏡頭,淡然地講起往事。
平白至極的描述,卻展開一副過往的畫卷。
歌聲隨之響起。
「傍晚6點下班,換掉藥廠的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幾瓶啤酒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雲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
難以言明的情緒炸彈,終於在此刻爆發。
徐浩就是為的此刻!
終於來了。
他都不需要驗證效果!粟多和崔來賢已經不自覺湊近。
炸彈!
真正的情緒炸彈!
沒有一點前奏,就席捲了所有人。
在老人和歌聲出現的一分鐘內,前面的所有鏡頭,都變得有意義起來。
在老人的講述中,每個人都感受到那種心酸,都看得見那個時代。
「在八角櫃檯,瘋狂的人民商場,用一張假鈔,買一把假槍。
保衛她的生活!直到大廈崩塌!夜幕覆蓋華北平原,憂傷浸透她的臉。」
雨變得大了,毛毛細雨有瓢潑的趨勢。
但沒有人願意離開。
就在此時,鹽市現場的人才發現,他們聽到的不是紀錄片自帶的音軌!
而是麥子善的現場演唱!
麥子善就站在巨幕側邊,抱著吉他,面前是一個立式的麥克風。
是他在現場唱!
雨忽小忽大,人們的情緒高漲不下。
每個人渾身濕漉漉,但不願意離開。
瓢潑的大雨和歌聲配合的恰到好處,講情緒渲染到極致,這樣的雨,像是為了歌而存在。
無數雙揮舞的手,鄧漠坐在人群中央,老淚縱橫。
他從來沒聽過什麼歌。
但這次,他明白歌的意義了。
麥子善在雨中,濕漉漉的頭髮幾乎貼在額頭上,依然深情的演唱著。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雲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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