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貴妃的淚水在瞬間就決了堤。
她雙膝一軟跪坐在地「我怎麼會跟哥哥骨肉相殘,我怎麼會害大哥,我……我若不是為了父兄為了容家,我怎麼會嫁給太子,怎麼會入宮!我怎麼會……對不起他。」
容王閉上眼,旋即半蹲在妹妹面前扶她起來。
「哥,我不喜歡太子,我從來都不喜歡太子的,我也不喜歡陛下,我……」容貴妃抱住容王淚如雨下「我裝了這麼多年,我好累好累啊。」
「我知道,哥……都知道。」容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聲音格外克制,「當年那副太子畫像不是你畫的,我知道。」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先帝親自做主,指了名不見經傳的四品小官馮家的女兒為太子妃。
這是為了避禍外戚之亂。
畢竟剛經歷了竇氏一難,滿朝文武都對一個實力強大的外戚心存芥蒂。
所以容家的女兒本來不必送去服侍太子。
容貴妃彼時只有十六歲,正是議親的年紀,但早就和殷照兩情相悅。
偏偏這個時候,容王府流傳出一副畫像。
畫的正是太子本人。
栩栩如生,格外傳神,落款唯有一個容字。
這幅畫在長安輾轉多番,鬧得沸沸揚揚,全都說尚在閨閣的容貴妃對殿下痴心一片,只不過礙著容家的強大勢力,未免皇帝忌憚而藏在心中。
最後鬧得連先帝也知道了。
先帝拿著畫像先誇了一番,又親自問了太子的意見。
皇帝彼時也是少年,得知有女子愛慕他甚深,又是容愷同的親妹妹,自然不會拒絕。
賜婚的聖旨就這樣抬進了容王府。
當晚,殷照神秘失蹤,生死不知,容貴妃也險些尋死,可為了容家上下,她不得不咬牙入宮,還要忍住噁心扮演一個痴心角色。
殊不知這些年她每每對著皇帝都是滿腹苦水,無處傾訴。
容貴妃淚眼婆娑地看向兄長「父親為了逼我嫁進太子府,逼我離開殷照,我不想的,哥你懂我的,這些年我的心早就死了,我只想……只想就這麼過下去就算了的!」她抓住容王的手,像孩子似得辯解著「我和殷照什麼都沒有,他是貴妃,他是禁軍統領,我們從沒有半分越矩。我只想這樣老了,死了,讓他陪著,這樣也錯嗎!」
「不錯,不是你的錯……」容王像年少時一樣撥開妹妹額前被淚水浸濕的秀髮,「放心,有哥在呢,不論是誰,都扳不倒容家。」
容貴妃吸了吸鼻子,被哄著起了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王府回了宮。
容王拳頭捏得咯吱響。
周斌小心上前「王爺,您是要提前……」收網了嗎?
「殷照,」容王忽然想到什麼眸光一變,「帶上三十精銳速速隨我去刑部。」
刑部大堂上,安晴什麼都招了。
從南郊密林的那場行刺開始,她是如何借著大公主的車架屢屢出宮,又是如何在江泰、大公主和容王妃之間周旋的,再到後來,她還交代了許多大公主與朝臣聯繫的證據。
「承安公主一案陛下已經御覽過,你招得再多都是廢話。」秦紹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價值連城的供詞。
負責記錄的小官楞住了,不知道這句該不該寫進去。
秦紹站起來,慢慢道「陛下都不追究,你如今又來招供,到底是和這些人有仇,還是和孤有仇?」
安晴臉皮微抽動,乾笑一聲「太子可真謹慎。」
「還是你不夠狡猾,給我孤這麼好的機會收攬人心。」秦紹微微一笑。
若是她立功心切,這次安晴招供的所有人都逃不掉,正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她能一連揪出一大波官員料理,倒是功不可沒是真,得罪滿朝文武也是真。
可不巧的是,秦紹就偏偏有這化危機為機會的手腕。
「今日孤不審你這些,你就是說了,孤也不會記錄在案,你猜傳出去會說什麼?」
安晴微不可查地磨了磨牙「殿下膽子真大。」
「御史台參兩本,陛下斥責兩句,不痛不癢,但孤得的人心也不少吧。」秦紹負手一笑,命人照辦。
安晴冷著臉,也不再自討沒趣。
「那我就說些殿下不知道的。」安晴雙手被反綁跪在下方,現在抬頭道「我只跟殿下悄悄說。」
秦紹眯起眼,「好。」
安晴看著她步步走來,面帶微笑地湊上前「殿下可知道殷照的真實身份?」
秦紹挑眉「什麼關係?」
說實話,看到容宿匆忙離開的架勢,她也有所懷疑。
「殷照,是貴妃娘娘的舊情人,是容宿的……」安晴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冷笑著吐出一個詞「舅舅。」
秦紹頓時雙目圓睜,怎麼可能?
幾乎同一時間,她肩頭的胎記第三次劇痛將她從震驚中喚醒。
她已經摸清楚胎記劇痛的原理。
生命危險。
只要她有生命危險,胎記必定會劇痛示警,而且是極其近的時候才會開始示警。
所以秦紹在感受到劇痛的時候就做出反應。
她不知道危險從何而來,但正常人都知道遇刺之前先做出移動才能規避,何況秦紹這樣的練家子,就見她身形一矮整個人忽然蹲下身雙手抱膝向後滾去。
落地瞬間秦紹就看到安晴目光兇狠,如狼犬一般張大了嘴,一口銀牙間隱隱帶著淡黃色的唾液,像張口的毒蛇一樣朝她咬來。
可以想見,秦紹只需要被她咬破一點,就要小命不保。
「牙間藏毒!不要讓她自盡!」秦紹逃出生天,旋即大喝。
毒既然能要她的命,安晴自己怕也不能活!
侍衛們瘋狂湧上按胳膊的按胳膊,抓下顎的抓下顎,可安晴口中有毒又豁出命去誰敢真不要命地去掰她的牙,而她只需要咽下一口唾液就足以赴死。
很快,人就抽搐著口吐血沫,瞪著碩大的眼睛咽了氣。
「混賬!」秦紹拂袖撣開一桌子東西,指著刑部這群廢物「你們一個個竟然連個毒囊都搜不出來?讓她藏在口中這麼久?」
曹國舅已是滿頭大汗,匆匆忙忙站出來認罪「殿下息怒,都是下官的錯,險些害了殿下性命!」
秦紹哪管他說什麼,只想起安晴臨死前那句容宿的舅舅。
如果是真,那她對容宿的了解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了。
秦紹忽然間有些胸悶。
容宿,前世的他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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