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臉色黑了一些。
儘管她知道,此人應該不是容宿,畢竟這麼低級的主意,也不像是容宿的手筆,但她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容宿狗賊,真是哪兒都有他!
唯有江公爺一臉同情地看向容宿,這容家四爺可真是點兒背,連日為世子的案子忙碌不說,還一頭撞在槍口上,這下便是世子明鑑也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了。
倒是容宿死豬不怕開水燙。
秦紹這位爺看似年紀不大,論起智計卻是容騰等人的祖宗,便是沒有這回事兒也不會多信他一分,那有還是沒有又有什麼關係?
「還是我來給世子爺出個主意吧。」
容宿笑眯眯走過來,掃了孫氏一眼,指向牆上掛著的種種刑具道:「瞧見上面的東西了嗎?每一個都能讓你為方才胡亂指證付出代價。」
「不,不!」孫氏瘋狂搖頭。
「不過你是受害者,當然不能在你身上出現傷痕,否則說出去於世子名聲有損。」容宿對著秦紹頷首一笑,「所以,還是用針吧,銀針沿著血管刺入,殺人,都不見血。」
孫氏這次可是真嚇傻了。
容宿卻還有更狠的:「你是不能死的,要神不知鬼不覺死了的,也該是你那三歲的兒子。」
「不!我說,我都說!不要殺我兒子,不要殺我兒子!」孫氏伸出被秦紹踩得鮮血淋漓的手抓向容宿袍子。
容宿十分嫌棄地甩開,而是主動望向秦紹,眼裡倒有幾分邀功的喜悅。
可秦紹看他的眼神十分冷漠,不,那表情是恐懼,還有憤怒。
容宿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分明是幫秦紹的忙,怎麼世子會那樣看他?
下一秒,一如容宿第一次見到秦紹時那樣,少年人已經極好地掩藏住自己的情緒,什麼冷漠恐懼憤怒,仿佛都是容宿一時看花眼的錯覺。
「江大人,」秦紹主動轉身去請江大人做主審問。
「請二位邊上就坐,」江公爺一邊命人看座,一邊召來寺丞做筆錄,很快便拿到了孫氏的供詞。
原來在她丈夫去後的第二天,就有一個瘸腿的蒙面男人登門,所說於秦紹猜想不差,正是教唆孫氏去狀告「容王府管事」劉利才。
還說只要她把事情鬧大,秦紹為了名聲必會給她豐厚的補償,也不用擔心劉利才再會奪她的鋪子。
孫氏本就是街坊十里出了名的潑婦,膽大妄為,一聽這一本萬利的事,自然忙不迭地答應,這便有了這場大戲。
「他還說不管我拿了多少,他都願意再給我添同樣多的錢,還說會幫我賣掉鋪子,拿著錢躲到看不見的地方享福去。」孫氏顫巍巍吐了真言。
秦紹冷笑:「愚不可及。」
孫氏還有些不服氣,但看秦紹氣勢不弱,容宿高大威武,手上血肉模糊疼得鑽心頓時蔫了。
「有勞江大人找到此人,還我一個清白。」秦紹朝江公爺抱拳一禮,直出了牢房大門。
容宿也朝江大人施禮,又跑兩步跟上秦紹。
秦紹卻一步也不肯等他。
「世子?」容宿喊了一聲,秦紹沒應。
「殿下!」容宿陡然喝道,用的雖是尊稱,卻威勢駭人。
秦紹終於頓步。
容宿眯起眼,似乎又發現了什麼新鮮事。
秦紹背對著他,是恨得牙痒痒。
這狗賊還想跟前世一樣嚇唬她,做夢!
「容宿,你好大的膽子,敢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秦紹積蓄一肚子的力氣扭身朝他吼道,粗聲粗氣倒同那被惹惱的瑞雪格外相似。
容宿笑道:「世子動怒了,但絕不是因為我的語氣。」
這狗賊,鼻子忒靈!
秦紹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卻十分嘴硬:「你再敢無禮,休怪我」
「世子想怎樣?」容宿搶白。
他倒很想看看,這小世子能想出什麼主意來整他。
不說別的,就說秦紹在他面前,相比之下已是極其乖順的了。
雖然偶爾炸毛,威風凜凜地呵斥幾句,但多數都是色厲內荏,眼睛根本不敢盯著他,原本的十分氣勢,也就剩下三兩分。
哪像剛才面對江公爺、面對孫氏那股子狠勁兒,手指骨都差點兒給人家碾碎了。
甚至面對他父親容王時,秦紹都敢耍花招,騙得容王狠抽容騰一頓鞭子。
據說即使是面聖,人家紹爺都是收放自如,不但談笑間幫了高麗世子
李兆信一個大忙,還替自己在陛下面前刷了一波好感,一箭雙鵰。
容宿不知道的是,即便面對方昭然,秦紹也是說一不二的強勢。
饒是方昭然那般在御前都能遊刃有餘的人,於秦紹面前,卻愣是插不進去話。
如此妙人兒,卻獨獨對他另眼相待。
容宿一時不知是該驕傲,還是該害怕。
那邊秦紹哪知道自己已經有本事讓容賊心生畏懼,只以為一貫強勢的容賊如今又來逼迫她。
可恨的是,她還真沒什麼辦法。
目前她身無長物,連父王恐怕都不會真心幫她奪儲,想在長安站穩腳跟,唯有容宿一人可以選擇,她還能怎麼辦?
但就這樣讓狗賊占了上風,秦紹心裡實在窩火,尤其是
「那銀針殺人的法子,想必容四爺平時沒少用吧?」秦紹冷哼,耳邊似是響起一串銀鈴腳鏈響動聲,有佳人從背後環抱住她,嬌滴滴地喚一聲紹郎。
她前世一妻二妾,唯有側妃蘇氏不肯與容宿同流合污,還與其父蘇大人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幫她擺脫容宿控制,忠心勤王。
秦紹當時是真的心動了。
她也曾想效仿兆豐帝除竇氏的外戚之禍一般,剪除容宿羽翼,平定容賊之亂。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蘇大人事敗被容宿扣上了貪贓枉法的帽子,舉家受戮,就連方昭然暗中搶救的最後一絲血脈也被容宿派人追殺,墮入江中。
宮裡的貴妃蘇氏更是無處可逃,秦紹彼時連自保都難,何況是保她,便向容宿求一個全屍。
後來,秦紹便再沒見過蘇氏。
世人也只知貴妃蘇氏暴病身亡,周身上下全無半點傷痕,走得安詳。
那時的秦紹便明白,容宿有的是法子讓人死得不著痕跡。
她那時更怕了,她怕得要死!
容宿這兩個字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里和死亡、恐懼劃上了等號。
到如今聽他親口說出此法,相當於是戳破前世蘇氏死因。
秦紹既羞又怕更恨!
若非當場不能發作,秦紹恨不得取出百十根銀針,扎死這個大放厥詞的狗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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