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的時間並不長,又是一年的夏至,斗指午,陽氣盛,天氣的變化也是大開大合,要麼晴空萬里,要麼疾風驟雨。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夏至時,江淮梅雨,農事活動上,淮河以南,早稻抽穗揚花,高原牧區,則是到了草肥畜旺的黃金季節。
此時,天地間會有三種現象依次發生:
鹿的角會開始脫落,雄性的蟬會開始鼓翼鳴叫,一種叫做半夏的藥草會在沼澤地或者水田中突然生長出來。
這兩年多的時間,在諸夏的號召下,對於各個片區的州牧,下發了硬性的考核指標,轉眼間,距離當年諸夏會盟,已經是三年的時間了。
諸夏的第一次官員大考核,就要開始了,而這一次,也是諸夏真正意義上的,正式的所有的首領與州牧的集合。
人們在啟程,從十方世界,紛紛向陶唐而去。
而在他們的腳下,每個人的足下所踏著的,都是寬闊無比的大道。
道路的開拓與維修,是各個地區的州牧,必須要做的重要事情,這項工作,要一直且持續的幹下去。
南北的貿易逐漸興盛,商業成為一種全新的人口流動方式,而作為中原最擅長經營的商部落,也開始干起他們的老本行。
在道路匯聚的地方,會有一些驛站,甚至是大型據點,以提供食宿和休息,而據點之中還有駐軍,以保持諸夏領土的連接性。
至於它們設立的形式,則是類似於秦國的客舍,修行的時候要出示身份,表明自己是否來自於諸夏的領土,這些身份的證據,依舊延續了過去的代表氏族勢力的「符節」,只是在形式上,做出了一些區分。
而後,以法律來制約驛站的行為,避免出現攔路劫道,亦或是驛站成為黑店的情況,不過這些不能全部避免,可使用嚴峻的法律之後,至少能減少百分之五十的犯罪率。
只要有了財貨的誘惑,正人君子也可能變成披著羊皮的狼,故而法律的存在,就是震懾人們心中不良想法的最後一道驚雷,法律也是道德最後的底線。
人人都窮的時代,搶劫也賺不到什麼錢財,但一旦有人富裕起來,並且實力還弱小,那麼就會成為別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一輛馬車進入一片大型據點,這裡是中原管轄的極限區域,據點的客舍中,牆壁上還掛著怪異的治安排行榜,很顯然,中原地區位列第二。
「為什麼中原在諸夏的治安中,只是第二呢?我聽聞中原有許多賢者,有天帝以身作則,生活簡樸,中原的三王,不敢穿華貴的衣服,不敢吃鮮美的食物,不敢居住大型的宅邸,每日都會出現在田野間,赤著腳踝如同農夫一樣的耕地。」
「如果這樣的地方,都不算治安最好,為什麼更上面的地方,能力壓中原一頭呢?」
馬車裡面走出了許多人,女嬌身邊,小小的啟指著那排行榜,問出了奇怪的問題。
小小的眼睛裡,有大大的疑惑。
啟已經五歲了,在這個年齡段,百越的孩子都能入海捕魚了,商丘的孩子會和別人討價還價,周部落的孩子能準備分辨穀物種植的時機。
女嬌對啟解釋,指著最上面的洪州:「那就是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啊。」
「要說為什麼能力壓中原,那是因為,天下間所有的思想,與現在正在輝煌繁盛的智慧,都是從洪州那次論道開始的。」
「那裡是天下思想的起源之地,人們尚武但不好廝殺,有勇氣但不崇拜血腥,他們的智慧上可以窺視列星的運轉,下可以探尋地理的奧秘......」
「你到了那裡,就要開始學習這些偉大的智慧了。」
其實,文命要把啟送來洪州,最開始的時候,女嬌是不願意的。
她認為孩子太小了,兩歲半的時候,確實是太小了,但是到了五歲的時候,文命就憋不住了,於是就有了這一趟洪州之旅。
文命蓄著鬍子,完全沒有了當年美少年的樣子,現在皮膚黝黑,身體健壯,一個腦瓜崩可以彈死一頭老虎,走到哪裡都戴個草帽,身上掛著蓑衣和鏟子。
相比起來,女嬌所穿的就比他要稍微好一點,但是也沒有好太多,僅僅是多了一層麻衣而已。
這些年,不少人富裕起來,穿的衣服也高大上了一些,那些部族的首領,從華陽國買到了絲綢,在中原加工之後,便迫不及待的穿戴在身上,到哪裡都昂著腦袋,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但凡到了店,立刻排出九枚大海貝,或者一枚鋼契。
「呦!國家銀行的鋼契!這能兌不少錢呢!」
客舍的治理者抬頭,看到了眼前一個穿的挺好看的部落首領,手裡拿出了一枚鋼契。
洪州的國家銀行,開了三個分行,除去中原的第二據點外,其他的都在北部地區,處於交通要道的位置,所以要麼在中原附近,要麼是靠近了洪州地界的時候,鋼契就能夠使用了,它的代表意義,那就是大量的財貨。
這位部落首領很是驕傲,畢竟鋼契的多少,就代表了身份地位,而此時文命伸長脖子,看了看,好奇道:
「這東西我也有,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文命這些年奔波在外,而且中原的第二國家銀行剛剛開放沒有多久,他就踏上了來洪州的旅程,完全不明白這東西是什麼玩意。
倒是臨走前,重華給了他一份這個小鋼條,說是到了洪州的地界,就能取出來使用了,文命也沒有太在意,就踹到兜里了。
「這小鋼條,鑄造的還挺別致。」
「哈哈!你這哪裡來的原始部落人啊!」
這位部落首領頓時對文命一頓嘲諷:「看你這裝扮,怕不是哪個原始部落里的首領吧,一看你就很窮的樣子!」
「這東西是財貨!是錢!你懂嗎,錢!不是你們原始部落裡面,那些毛皮和生肉!我這一枚鋼契,能買你們部落一年打獵得來的所有毛皮和生肉!」
對方很不客氣的在文命的胸口拍了拍,但是發現自己拍下去,如同拍一面山崖後,就悻悻的收回了手。
文命踹了踹兜,看了看對方那個鋼契,又摸了摸自己的。
對方的鋼契上有十六個刻印,一個刻印等於一百枚海貝。
自己這個鋼契上,幾乎是密密麻麻,好像有五十幾個刻印.....別說,摸起來還挺舒服的,毛毛糙糙。
現在的諸夏,陶貝成為基礎的貨幣,一枚陶貝類似一毛錢;海貝是陶貝的上級,承擔了類似一元錢的角色,而新鑄造不久,發售僅僅大半年的銅錢,已經成為新的貴重貨幣。
文命沒有繼續追問,不遠處,幾個豪橫的部落首領,正在哈哈大笑,說著諸如「原始人也來住店」、「進化不完全」之類的話語。
「怎麼說話呢,找打!」
伯益站了起來,氣勢兇猛,高大的身形把那個幾個首領嚇得一激靈,此時客舍的治理者出來告誡,表示客舍裡面是不允許鬥毆打架的,違者重罰。
這又不是武俠片,少聽點孔丘傳說的廣播。
伯益憤憤不平的坐下,那幾個部落首領也有些忌憚文命一行人,很快跑掉了。
啟瞪著眼睛,看著那幾個部落首領,而後,同在客舍裡面的,有一些人盯上了那個露出鋼契的部落首領。
夷堅和郭支彼此取消,稱出去治水多年,沒想到已經成了原始人。
「三皇時代的艱苦故事,已經逐漸被世人所淡忘了.....」
「這是好事,這證明我們正在進入新的文明時代,原始時代的苦難,值得銘記,皇者們的行為亦會被永遠流傳,但是苦難本身,是不值得歌頌的,該讚揚的是那大無畏的勇氣,你要這樣想....正是因為有我們,所以他們才能穿上華陽國的絲綢,用上中原的提花....」
第二天的時候,文命眾人出了客舍,離開這個據點,直向洪州的方向去了,同時啟程的還有很多輛馬車。
跨越了漫長的南北之路,從中原的商丘發車,一路抵達桐柏,參觀了著名景點水猴子岩後,又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來到無數的驛站,最終抵達了洪州的邊界。
這期間,也遇到了一些驛站部落,想要搶劫的事情。
此時,前面的馬車已經被劫持了。
昨天嘲笑眾人的部落首領,現在已經被高高掛起,脫了個精光,以後現代裸體藝術的形式,被丟棄在大路邊上,而他的絲綢與鋼契,包括馬車,都被人搶走了。
「有了鋼契,到了洪州就能兌換大量的財貨,我們至少兩三月不愁吃喝了!」
「真是傻子,就知道在距離洪州近的地方,一定會有傻子把鋼契拿出來炫耀,殊不知我們等待他這種肥羊,已經等了很久了!」
「這些有錢人,就是該搶一搶!」
這批作案的搶劫團伙,謀劃這次的「零元購活動」,已經是輕車熟路,顯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做了。
而且他們也很謹慎,每次只搶財而不殺人,因為一旦殺人,指不定會引來什麼玩意對他們進行,並且搶劫的時候,只逮著一個有錢人搶,絕對不碰那些窮人。
這就是單點打擊。
殺人滅口的話,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條,洪州可是有一堆劍仙的,昔年北戶王拐小孩,被亂劍戳出一百個透明窟窿的事情,早已作為教科書一樣的事情,宣講到諸夏十方了。
所以,不殺人只搶財,被逮到了還能狡辯一下表示自己是劫富濟貧,不會有生命危險。
團伙做大會迎來諸夏各個地方州牧的聯合絞殺,如果只是搶財,而且規模很小,其實州牧那邊甚至都不會知道這種事情,畢竟,等到被搶的人活著把事情透露出去,再傳遞到州牧的耳中,他們早就跑掉了。
被搶劫的馬車在前面一路狂奔,但這時候,大路前面突然竄出一個高大威猛的人來。
這個人穿著怪異的長袍,看起來風度翩翩,但是那長袍下面,又有隆起的大塊肌肉,這人站著有兩米多高,一拳把那馬車給打的散了架!
「怎麼能在大路上進行搶劫呢,這不是仁義的行為!」
馬車被打爛,裡面五個人全部摔在地上,此時那長袍大漢走來,單手抓住一個人,在手裡使勁一晃,頓時這個人身上的所有鋼契以及各種雜物,全都叮叮噹噹的落在地面上。
「臥槽!我們搶錢,你搶我們!」
趴在地上的一個搶劫犯,看到這長袍大漢如此行為,當場大呼牛皮!
啥玩意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吧!
不至於吧老兄,你懂不懂道上的規矩啊!這零元購的行業才剛開始沒多久,現在就捲起來了?
於是趴在地上的幾個人,立刻準備奮起反擊,然而長袍大漢一巴掌就把兩三個人直接扇的原地起飛,重重的砸在遠處,已經昏迷過去。
剩下最後一個人,手裡拿著銅劍,對準長袍大漢,臉色蒼白,鼻涕已經下來了。
長袍大漢憤怒不已:「你居然要對我這個手無寸鐵的人,使用武器?」
「你不仁義!你簡直不是人啊!」
「你這糞土之牆!」
「但是,沒有胡亂的殺人,而且做出了斟酌,這是唯一值得肯定的地方,我本想請你們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但現在看來,你們還有被仁義感化的必要!」
長袍大漢伸手,捉住銅劍,然後把銅劍搓成小球,捏扁。
眼前的搶劫犯,當場雙膝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子曾經曰過,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可子也曰過,暴力能解決你就行了。
「想要教出仁義的『士』,就要不停的毆打你們這些背棄道德的人,讓你們改邪歸正,好好反思,如此方可重新做人,未來還是陽光萬里的,生活也充滿希望,正如同淬鍊一塊上好的鋼鐵,就要不停錘打鋼鐵!」
「這樣,苟活下來的你們,就會志向於宣揚仁義,而不會再作惡了!」
「這就是『苟志於仁矣,無惡也』!」
說罷,輕輕一拳,搗在眼前之人的臉上,當場這個人就被打的橫飛出去,全身粉末性骨折,難以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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