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垣!那不是顧煙嗎?」
張宇嚇傻在原地。
隔著兩條機動車道,可以看到對面的石欄。
顧煙就站在巴掌寬的橋欄上,面朝著他們的方向。
橋上風大,吹舞著她美麗而單薄的身形,看起來有些搖搖晃晃。
那道灰色的倩影,宛若天邊的皓月,遙遠、空明。
陳垣掏出手機給她撥打著電話,同時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沒接」
「怎麼辦?」
「趕快報警。」
陳垣把手機丟給張宇。
翻過靠近車道的鐵柵欄。
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顧——煙——!」
他看著馬路上的車一輛接著一輛,連一絲縫隙都沒有,只能繼續嘶吼:
「你t…別亂來!!!」
在他的呼喊下。
漸漸地。
有一部分車停住。
注意到橋欄上的女孩,車主紛紛探頭。
有人在跟著勸。
也有人趕快報警。
還有人拿出手機錄像。
橋中央亂成一團。
這場面著實壯觀,從橋中堵車堵到橋尾,還有一群人下車圍成一圈,根本不敢湊過去,看到那女孩腳有一半在欄杆外,真可謂是驚心動魄。
「小姑娘,別衝動啊!」
「有什麼事說出來,都可以解決的」
「生活中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對啊,無論現在多麼艱難,都別草率地放棄自己啊!」
「誒誒誒,她同學來了,趕緊給勸勸!」
此時。
陳垣看準時機,從一片混亂的車道上不斷翻越著,像是一頭小獵豹,分分鐘越過兩道車道,距離她也越來越近了。
他能看清顧煙清俊蒼白的臉色,輕聲道:
「你下來。」
顧煙腳尖點在橋欄上,看著陳垣狀若瘋狂地跑來,只是恬淡地笑了笑。
「看,我沒有騙你。」
陳垣氣的都要十年腦淤血,盡數忍著。
「好好好,你沒騙!」
下一刻,伴隨著周圍人的驚呼,那個花季少女飄然如煙的向後仰去。
陳垣用最快的速度撲到欄杆邊,緊緊攥著手掌,大腦充滿了懊悔。
你都保護了什麼?
世界盛大燦爛,生命渺小璀璨。
「臥槽!」
「真跳了」
「已經叫救援了」
「小伙子,別急啊!」
在橋欄邊圍過來的男人驚喊著想要去抓住他。
但已經遲了。
陳垣一步踏出,在石欄上借了一下力,飛身往下躍去。
一道孤鴻滑落。
整座橋上的人再度大為震驚,眼睜睜看著洶湧的江流中再添一道水花,這是什麼跳水點嗎?
「我草!」
站在另一邊橋欄的張宇目眥欲裂,伸出頭看著奔涌的激流。
他不會水,只能焦急地跑向下邊的水岸,看看哪個釣魚佬能幫幫忙。
一輛低速行駛的勞斯萊斯車內。
「前面有堵塞,要繞行嗎?」
開車的女人單手支著一根茶花。
「怎麼了小姨?」
坐在後座的女孩透過窗玻璃向外看去,只看到排成長龍的車輛。
「車禍了吧」
被稱作小姨的女人隨口道。
「車禍?」
女孩加大了音量。
「嗯?」
小姨狐疑地看了看後視鏡。
她那個萬事不縈於心的外甥女,怎麼會反應如此之大。
趙蒹葭呆呆地坐在車後。
今天中午放假,小姨接她去商場吃了午飯,那時她就一直在想陳垣的話。
人可以重生,靈魂並不會。
陳垣
並沒有中年的滄桑或暮氣。
喜歡「清澈的愛」的少年,擁有著一顆年輕、熱烈而鮮活的赤子之心。
這怎麼可能是重生者嘛。
因此,即便陳垣說的再天花地墜,什麼語文課考試、世界盃冠軍、阿根廷爆冷她也沒有相信。
但,適才聽到車禍時。
她的心漏了一拍,莫名有種心慌的感覺。
「蒹葭,你怎麼了?」
「小姨,我下去看看。」
「你等等,我把車停了。」
小姨把車停在江邊附近的停車場裡。
兩人走上橋。
「唉,這麼年輕的小姑娘怎麼就想不開呢。」
「那男孩也是真夠勇的,這麼高也敢跳」
「希望人沒事」
許多人圍著橋欄往下望,口中議論紛紛。
反正路堵成麻瓜,索性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小姨皺了皺眉,「好像是有人落水了,警車、救護車都在。」
她轉頭一看。
自家外甥女小臉煞白。
忽然悶頭就往橋下跑去。
陳垣從未想過。
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聽說溺水是最痛苦的死法,但他想到的是父母,家裡就自己這個獨生子,也沒個弟弟妹妹什麼的
最關鍵的是,自己才十八歲不到啊
十一月的立冬已經過去五天。
北風南下,江流寒徹,冰冷的江水浸潤體表每一個毛孔。
陳垣卻感覺自己全身很熱,一股暖流在體內流轉,有這股暖流支撐著他能從江這頭游到江那頭。
有詩為證: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
但問題是現在不是冬泳,而是救人啊。
別看在橋上往下望,似乎江水很湍急。
實際下水才發現,是真的很急!
無形的水渦推攘著。
一個個浪頭打得他摸不著頭腦。
就算他在農村的水庫里號稱玉面小白龍,但下江還是頭一遭。
「冷靜冷靜。」
陳垣從小不算聰明,但他素有急智。
意思就是越是面臨危機時刻,他越是能夠冷靜下來操作。
不過這點,在生活中應用場景不多。
他通常都是在遊戲裡運用——
上路1v1真男人大戰,打野來幹嘛呀.jpg
就算是打野來抓這種絕境
陳垣也往往能利用最微小的機會,拿下doublekill(雙殺)。
所以他懂得,愈是急,愈是沒用。
只有冷靜下來,才有一線生機。
「想想我爹會怎麼做。」
「對,下水!」
「沉下去!」
陳垣老爹下水救過人。
曾傳授過他一句箴言:沒事別逞英雄
不是這句。
而是——
「溺水的人會無意識地亂抓東西,所以千萬不要正面接近」。
最好是等他掙扎得沒力氣了。
再從後方或下方,直接一個鎖喉或者托舉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先找到顧煙。
方才。
他就在顧煙其後幾秒下落——就算有風阻、風速和水速干擾,落點也相隔不遠。
咕嚕咕嚕
陳垣有意識地鳧水、換氣。
一邊打著刨,一邊轉著圈圈,透過水浪尋找著。
找到了!
就在幾米開外。
一個寂沒的身影正在穩步下沉。
理論上,人體浮於水。
但不會游泳的人因為心裡慌張而盲目亂蹬,從而嗆水、力竭溺亡。
溺水之後,在一分鐘之內就會下沉,根本沒法呼救或掙扎。
其實「落水又不會游泳」情況下最理智的自救做法,就是把手儘量貼在胸前,閉氣抬頭,把後腦勺往水裡壓,只露出口鼻在水面,這樣身體自然會漂浮起來。只不過人在極度慌亂時,很難控制自己。
更何況這還是湍急的江中,更難冷靜了。
陳垣看準方向。
一個猛子扎進水下,眼球頓時模糊起來。
他知道這是江水太渾濁了,視物只有淡淡的重影,只能一上一下來回換氣接近。
一分鐘
三分鐘
水下的世界靜謐,幽藍的光透過江面往下深入。
他進入一個奇異的狀態,腦子一片空白,像是一條游魚,與水融為一體請叫我碼頭菩薩。
突然。
一個柔軟的觸感從手中傳來。
陳垣知道自己抓住了,於是一手重重勒住,似乎是把她從腋下連帶脖子一起勾住。
猛地往上托舉。
「救到了,只要保持這樣上岸就行了」
陳垣托著她向上游去。
就在這時,她修長的雙臂雙腿如同八爪魚般緊緊纏住陳垣。
「艹!」
勒反了!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弄錯方向了。
父親的教誨猶在耳邊。
——千萬不要正面上!
因為正面很容易被溺水者抱住,從而雙雙殞命。
都說了要從後邊去勒住,怎麼這姑娘沒個正反的?
陳垣知道還是自己太急切。
沒分清正反就上了。
結果。
本想救人卻被反殺
真是日了狗。
你丫抱這麼緊,是鐵了心要一換一了是吧?
陳垣被摜了一口水,意識漸漸迷離。
出生…小學…初中…高中瀏覽器記錄還沒刪還沒寫完生前如走馬燈放映。
憋了不知多久氣,臉皮漲紅。
生死關頭,他毫不猶豫給了顧煙腦袋一個手肘。
再把她緊繃的手指死扣下來,換到背後打水,水溫漸漸升高,金光映入眼帘。
「噗——!」
出水了!
這一刻,陳垣拼命呼吸著空氣,卻感覺到體力耗盡後的無力感。
他用手臂勒住軟成豆腐渣的顧煙,真沉啊,在茫茫大江上,他們如同蜉蝣般渺小一陣陣力竭的虛弱感襲上心頭。
「寄」
陳垣只能用盡餘力,保持在水中浮著,顧煙閉著眼,小臉如白紙,一頭繁葉似的長髮在水面散開。
當他絕望時,不由自主想起昨日的黃昏。
那女孩說,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一幕,她曾經經歷過一次麼?
我,要死了麼?
「陳垣!!!」
水天相接。
一隻大黃鴨
不,是一艘黃鴨電動船在馬達轟鳴中劃破江面,開船的是穿著救生衣的中年男人,而副駕則是一個熟悉的面孔——張宇。
張宇在怒吼著:「陳——垣——!堅持住——!」
水中,陳垣悠悠舒了一口氣,得救了。
江風呼嘯,黃鴨電動船在水上平穩地行駛。
這是一艘五人座的觀光遊覽電艇,柳水江公園作為三星級景點,沿岸風景優美,有著水上遊艇的項目,半小時起租五十塊。
張宇是借了一個釣魚佬的摩托。
開到景區的亭子,租了一艘電動船過來,正好趕上了。
他說因為是救人,公園能給他退租金合理。
「陳垣,她還好嗎?」
張宇回過頭問。
陳垣抱著渾身濕透的顧煙坐在後排。
女孩已經昏了過去,心跳和呼吸都還在。
「只是嗆了點水應該沒事送到醫院檢查吧」陳垣剛才也一直在確認顧煙的情況,她內衣、外套、鞋襪全都打濕了,幸好身上沒帶什麼重物,身上還有點脂肪,沒有直接沉底,也算是福大命大。
——之前在水下陳垣弄反方向了,是他自己的問題。
這時,開船的大叔嚴肅地說道:「不能大意,這是你女朋友吧,你快給她清除口腔異物,胸部按壓、開放氣道、人工呼吸,讓她把嗆的水咳出來這些學校應該都教過吧?」
「教、教過。」
「陳垣,那你快做啊,這事兒一秒都不能耽誤啊!」
責任在肩。
陳垣點點頭,沉著地將顧菸頭往下倒過來排水。
他發現在女孩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個紅腫的大包這應該就是自己給她那一肘子留下的。
確認她呼吸是順暢的,方才小心翼翼地把她平躺下來,雙掌標準地扣住,垂直用身體的力量按壓胸骨,力度適度放小,然後扒開她的下巴,沒有異物,可以捏住她的鼻子,嘴對嘴吹氣。
吹氣的意思是把空氣送到她肺腔供氧,而不是把二氧化碳吹過去,那樣只會加速窒息
開船的大叔回頭看了看,鬆了口氣:「幸好救上來及時,不會有什麼大礙。」
船開到岸邊後,早有醫生和護士攤開擔架等著了,快速把顧煙給送上救護車,醫生看著濕漉漉的陳垣,「看什麼看,你也上來。」
張宇剛想跟上,就被警察攔下。
「說說吧,是怎麼回事?」
張宇欲哭無淚:「警察叔叔,不是我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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