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嚴格來說,那只是一堆鱗甲狀的赤銅零件。
戰靴上通常都是由這種細小的鱗甲狀連綴而成的,然後將所需要星紋提取出來,一一加附到這些鱗甲之上形成星紋系統,發揮出接近於船翼甚至艦翼的作用。
如何將這些鱗甲打制出來,確實是鐵匠的活兒。
但是,如何將這些鱗甲通過星紋連綴起來變成一對戰靴,就屬於念師的活兒了。
於是,江紋申指了指那一堆赤銅鱗甲零件,問監考官:「請問,是按照這個標準來完成打制嗎?」
這時,學徒們的晉級考核陸陸續續的完成,或乾脆就暫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到了這一張工作檯。
再如何遲鈍的人此時也看出來了,監考官明顯是在找茬!
通過了鐵匠考核的人當中,十個有九個根本就沒有接觸過戰靴的打制。
因為那會用到另一件紋器:繡花方寸錘。
只有以繡花方寸錘那種可以在米粒上雕花的精準度,才能完成數以百計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鱗甲的打制。
象式戰靴是這三種最常用的戰靴紋器當中尺寸最大的,所需要的鱗甲數量甚至過千。
豹式戰靴的鞋底有些像是釘鞋,號稱是能夠在任何地形之上發起強攻、突襲!
狼式戰靴的鞋底大致是一層一層波浪的形狀,最耐持久作戰。
這些,都是小錘不太容易精準完成的。勉強要打制的話,完成的效率也會極低。
新晉的鐵匠要積累相當時長的打制紋器經驗之後,才能夠獲准開始接觸繡花方寸錘,開始學習如何打制鱗甲,而不是還沒正式晉級鐵匠就直接開始打制一對戰靴!
這時,監考官被江紋申反將一軍,頓時有些遲疑了。
按照普通人的思路,在這樣明顯被針對,被刁難的情況之下,多數是會選擇知難而退的。
監考官有些遮遮掩掩的把目光投向了那一位監考主官。
監考主官看來也不是一個十分果決或有急智之人。
他裝模作樣的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比劃了一個動作,像是象鼻正在吸水。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明確的「暗示」了。
於是,工作檯邊上的這一位監考官心領神會。
他對江紋申說道:「你這一塊赤銅坯至少得打制出一對象式戰靴來才行。」
他似乎有意增加難度,隨後便不由分說的親手動手,完成紋器備戰,通過自己的繡花方寸錘打制出了一塊可以作為樣板的鱗甲來。
他把那一塊鱗甲放到擺放完成打制紋器的鐵架子上,這才對江紋申示意道:「這按這個標準,數量暫定一千塊。」
「暫定?放你娘的臭屁!」一把雷鳴一般的嗓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人未至聲先聞。
江紋申臉上閃過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
雷震大步走了進來,眼神在主監考官的身上掃過,連說了幾聲「很好」。
他走到江紋申面前,朗聲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低三下四的考核鐵匠作甚?!走,跟老子回去!大不了,老子幫你打一輩子的鐵!」
江紋申心中頓時一暖。
他正想怎麼不動聲色的跟師傅解釋一下,那一位主監考官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對雷震說道:「雷神,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一個暴脾氣啊!低三下四?難道不是你自己指使弟子過來參加考核的?」
「除了鐵匠,還有誰知道今天是考核日?你該不會是看到考核內容太難了,想要棄考,這才找了一個如此拙劣的藉口吧?」
四周那些人眼神里突然就有了光。一個個的雙耳都筆直的豎了起來。
雷神對江紋申作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轉過身去,十分坦然的對監考主官說道:「當年七人當中只取兩人,我被刷下來了,是我技不如人。我沒有怨言。」
「不過,我很滿意我現在收的這個關門弟子。同時,我並不希望將我未完成的事情強加他的肩膀之上。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他擁有更廣闊的舞台,而不是在這個逼仄的工作檯揮舞著大錘、小錘、方寸錘,打一輩子鐵。」
四周的人交頭接耳的聲音開始大了起來。一些陳年舊事被人加油添醋了一番說了出來。
當然了,既然現在這一位主監考官站在這裡,而雷震仍是一個普通的鐵匠而已,那麼講述者有他的主觀傾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正就江紋申從四周那些人那裡聽到的那幾個版本,雷震似乎都是因為使用了某種作弊的手法而被剝奪了考核大匠的資格。
好死不死的,當時頂上新晉大匠資格的,便是眾人眼前這一位監考主官。
這些恩怨情仇的要素,弟子復仇又被踩的狗血情節,不正是那些人茶餘飯後最好的談資嗎?
監考主官自然不會在意那些人的議論。
他只是一臉矜持的看著雷震,說道:「說了那麼多,不就還是要棄考嗎?雷神你直接說就行了,何以說的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
「更好舞台?指的是一個船行的傀儡東家?還是說當一個水手嗎?那也沒有錯,星海之上,縱橫逍遙,豈不快哉?」
監考主官說到後面,還故意以一種略嫌誇張的動作模仿了扯線木偶掌舵的動作。
嘲諷意味十足。
四周那些人頓時非常捧場的發出一陣鬨笑聲來。
有些好事之徒調侃說,既然嫌工作檯逼仄,幹嘛不換張大一點的工作檯?
還有的直言自己打算只干半輩子就行了,那個時候也應該攢夠錢可以回家養老去了。
雷震臉色自然已經變得極差。
對方既然已經將江紋申的底細調查過了,那眼前這事多半就是有預謀的了。
他們肆意將江紋申羞辱一番之後,最終仍然不會讓江紋申通過鐵匠考核的。
但是雷震顯然仍在極力壓制自己的脾氣。
這一點倒是讓江紋申有些意外。
江紋申突然笑了笑,拿肩膀撞了撞雷震,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之中,開口說道:「師傅,戰場之上如果一箭未發就轉身逃跑,那是當了逃兵,按律可是要問斬的!」
「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結果的,反正輸的不一定就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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