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教性命屬乾坤 人間草木心 第二十三章 相思了無益

    「何事?」朔寧王抬起頭,合攏了兩個時辰也沒翻頁的書冊。

    木心張嘴要說,似又有此地無銀。可眼前來都來了,他不問,自己又要如何解釋呢?踟躕半晌,木心依舊絞著手指,看著他等待的神情,沒想好如何開口的木心滿心懊悔,深更之夜,貿然攪擾又不知如何起頭,倒真真像是下人們嘴裡來自薦枕席的狐媚子。越想越悔,手足無措之下眼見他耐心耗盡,似是發作,木心急急舉手阻上「我知道,我滾就是了。」說罷急急轉身要逃。

    「砰」書卷重重摔在案上,唬的木心一個哆嗦,回身過來看著書卷愣愣半晌「殿下也讀《千金方》?」

    深夜的木心和朔寧王在案幾兩頭坐著,燭光照的屋子裡人影晃動,木心呆呆的看朔寧王燙著茶,一邊假意不走心的說道「我先前在後院采了不少的臘梅熏了些玉芽,我」朔寧王一橫眼,木心便噤了聲。

    直到朔寧王把茶盞夾到她面前。木心深深的抽了口冷氣,看著茶杯里慢慢沉下去的茶葉,安靜的讓人窒息,木心終於悶聲道:「古朝言和青月原是同鄉,前後進了宮。他是除了信兒最早知道我是假青月的人。許是感激我搭救了青月,他出了不少力,幫我從溫泉宮調回洛陽,又進了永安宮裡。那時他才剛從緝捕做上內廷侍衛,太子看重,讓他總管東宮護衛。我頂了青月身份的時候,就給自己找好了備查的老家。皇后許是覺得我們走得近,比老家那些人更好控制青月。」

    悄然察言,果然這位殿下抬了抬眼皮。她細細盯著朔寧王的表情,生怕漏過了任何一點情緒的線索「但是我真的跟太子黨一點關係也沒有。」木心用儘自己的求生欲望解釋著。

    「心上人?」朔寧王波瀾不驚直指要害。

    「嗯。」木心下意識應承著,旋即搖著撥浪鼓似的腦袋否認「不,不是。」

    三皇子直直盯著眼前手足無措滿臉緋紅的女人,答案昭然若揭。

    「曾經是。」木心閉著眼一橫心。「我原先有隻鵝頸琉璃,就只有那一隻。當時的掌事姑姑不喜歡我,硬說我是個妖物,摔了我好些東西,還搶了我的瓶子。」木心皺著眉頭忿忿不平「有一日換班遇著,他說我不笑的時候,園子裡的花都開不旺,眨眼就給我變了一隻出來。」說到此處,木心圓睜的杏眼依舊滿是驚異的興奮。

    「就這樣?」朔寧王停住懸在半空的茶杯,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一句好聽的,再加一隻琉璃瓶?本王認識的蘇大掌柜,可不是這樣好收買的。」

    「那日斜暉映射在瓶上的反光落在他的眼睛裡,好看的」木心似是陷入回憶剛要興奮又迅速被打回原形「總之,一來二去就就熟識了」木心紅著臉也越來越結巴「也沒有過多久,他來告訴我,王語芙要與他成親,此後我便不再見他了。興許,我能幹的超乎了太子的預料,居然撿來了王妃的位置」木心忿忿冷哼搖著頭「想來,這便是東宮的提點」

    「你還知道是提點?」朔寧王一臉嫌棄的盯著她冷哼道:「我當太子用什麼不得了的要挾了你?」

    「哪裡算得什麼要挾?」木心低語喃喃「他於我,還有什麼相干?」

    「所以你假意受脅」他緩緩抬起眼皮,心中十拿九穩的樣子「丞相府和北郡都是太子羽翼,你卻順承太子躲來朔寧王府,是想試探本王。若本王有心對付北郡,你便賣舊主投奔。若本王兩耳無事,你便順水推舟,能在太子面前立功求賞,留作後路。」

    木心手指在空中狠狠抖了抖,仿若被扒光了一般站著他的眼前。

    「口口聲聲都是不想卷進朝廷是非。」朔寧王嘴角露出冷黯的嘲諷「你知道將軍府於本王恩重,還故意挑起朝廷與赤焰軍間隙」

    「那五石散」

    「不必辯解。誠然,赤焰軍在大都城之前,確實經歷過一場惡仗。不能說那五石散為大捷立了多大的功,但你成功將疑慮種下:朝廷用丹藥將赤焰軍捧上戰無不勝的神壇,再用鹽巴狠狠的拉下來。」朔寧王靠近她,換了手指輕輕戳著自己的胸口「本王原來一直想不明白,我給了你立功的機會,你也做的不錯,為何城郊外又急於脫身呢?」等不及木心辯駁,他轉而釋然「還是你掐准了本王定會拿你回來?押回來的總好過賴上的?」

    「殿下若認定了木心欲擒故縱的把戲,那就算是吧。」她苦笑「即便就當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您是個聰明人。我來歷不明,給不了殿下任何的支持。我從醫道,走商路。」木心不可思議的抽著氣「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卑微的了。」她頭疼揉著眉心,「我真不明白,皇后不過是賞個丫頭。無論皇上對您是看重還是失望,怎麼挑也不會把我按在王妃的位置上。」又忽而警惕「您不會也打算用古朝言脅迫我?」

    「不如,把你的一來二去跟本王解釋解釋。」他嘲諷著木心不可思議的瞪眼「興許,本王能給你指條明路。」

    「這天下風花雪月的事情不就那麼些此。」木心拿不耐煩掩飾著焦慮「您第一風流還能不比我更得心應手,熟稔於心??」

    拗不過他執著的冷漠等候,木心空洞的悶了半晌,坐回座位,抱著膝蓋緩緩陷入回憶。

    木心受了他的恩,把自己僅有的一隻鐲子給了他,古朝言嘴裡先說著收下了。後又說有一日在宮外見著別人玩套圈兒,說套著什麼便得什麼。古朝言不知從哪裡找了只差不多水色的,湊出了一對兒套在木心腕上,說他套著了,一隻算本兒,一隻算得益,恩情欠著,人也得賠給他。

    木心自小被師父管束,居著山齋村野,進了宮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些精細吃食:一層粉一層豬油一層白糖的玉帶糕、薄如細縷的風枵、夾著芝麻和糖屑的沙糕古朝言知道木心貪嘴,每次讓採買的侍衛去宮外的徐記買一大包帶回來,其實這些甜膩的吃食,木心是斷不能多吃的,吃多了,舌頭就懶鈍了,再難察藥的成分。古朝言不管這些,還是一大包一大包的買來,說吃不了的就讓她擺在眼前看著,心裡也高興。

    木心入宮便不討皇后喜歡,總覺得她是個冷麵妖精,看著孤僻冷絕實際瞅准了縫兒透出狐媚氣來,心情不好便罰木心去白玉寺抄佛經。那年冬天好大好大的雪,古朝言送木心去寺廟,在山下發現整座山都凍封住了。古朝言怕她濕了鞋襪受寒,他便背著木心從山下爬上山去。

    皚皚雪色褪去,滋養草木青翠,春回地暖之間的二人越發親密無間。

    「你以後,想做什麼?」木心撐著扶欄將一半身子騰空,俏皮偏頭,笑意動人。

    「做什麼?我們當差,自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古朝言好笑,疼愛伸出右臂阻在空中防止她摔下來。

    「我是說」木心雙頰微紅「你,一直都要在這宮裡嗎?」

    「不在宮裡?木心想去哪裡?」

    「有山有水的好景致哪裡都有。」話止於此,木心眼底含情,面色羞赧「每日看看書種種草不好嗎?」

    「我是男人,將來是要好生將你養護好的。」

    「我不用你」心底甜意難抑,羞色更濃,踟躕半晌,低語怯怯「我很好養的。」

    「你不用很好養。」古朝言靠近,見著四下無人,拍拍她頭「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木心小兔兒般驚著支起脖頸,嗔怪都難出口,紅著臉飛一般的溜的無影無蹤。

    綠萼嬌貴,在宮中長勢微弱。古朝言那裡卻有一株,木心稀罕得不得了,每個花季,古朝言便給折一支來。他說,就這麼好好伺候,能給木心折一輩子。可花開不過兩季,他卻要娶旁人。

    「你不必同我解釋,我只問你,一起出宮去,你可願意?」

    「你又說些傻話,我們」來不及阻止,木心瞪紅眼睛將右手腕上鐲子褪下重重拍在他懷裡。

    「從今往後,你我不必再見。」木心狠憋著一股子氣。從此轉身,再未回頭。

    下巴頂著著腕上翠碧的細鐲,嘆著歡愉易過,物是人非的境遇,就像長好的傷口又重新被拉開了一般,木心疼的蹙眉閃淚,像狐兒一般縮著。

    朔寧王換隻胳膊撐著腦袋,看戲般的看著眼前女人的深情流露,一臉不屑提議「那既是無情,殺了罷?」

    「無情便該死?」終於鑽著空子冷笑的木心抽搐著嘴角肌肉,無奈搖頭。若是無情就得死,那碩大的王宮日日都得是無盡的血雨腥風。


    「你想想,古朝言娶了丞相府的五千金,只能死心塌地追隨東宮。他知道你的身份,偏你又進了王府」

    「他不會的!」木心急急攔住話頭,注意到對面投來的狐疑,一面急於替他辯解,一面又羞愧於自己的辯解「他雖負了我,卻不會害我。更何況,揭穿我不是青月又能如何?與他也沒什麼益處。」

    「是捨不得?」朔寧王抬手續著杯里的茶,「他哪裡好,值當捨不得?」

    「他只待我好。」

    「只待你好?」他語調陡抬,露出十足諷意「轉頭就娶了丞相府的千金?能當著眼皮子底下讓你挨了打?」

    木心無言垂頭,更無力反駁。朔寧王瞧著漠然「你這番,是還喜歡他?」

    「喜歡不喜歡又能如何?」木心垂下似有淚光的眼帘又諷刺般的恨鐵不成鋼「你是沒見他今日懦弱臉色,我便是穿好了嫁衣追去他跟前,他也不敢丟下王語芙朝我走一步。」

    「瞧你的意思。」他幽幽然抬手再燙起一壺「他若今日真橫了心休掉王語芙,你就跟他走?」

    木心垂目,許久喃喃「那一瞬間,你以為我沒想過?」她似是突然情緒激動,哽住半晌,紅了眼眶「我十歲。我十歲便當家。在北漠種出過十二瓣的紅花,在崑崙摘過新鮮的雪蓮,在南海灣里種過一顆長滿全島的青皮樹。從南地紅杏開到洛陽青囊。每年,都有育不出結果的草籽,都有抽不了芽的花木;每一日,都有無藥可醫的地帶,都有囤積居奇的商人;每一刻,都有受災的百姓,都有打不完的戰亂。」她抬起灼灼目光「如果夫君的心是要花盡周折討來的,是要跟主母極力痴纏鬥下的,與我來說,實在累贅。我喜歡的男子,並不能懂的我的心思,可這不是他的錯!他並不認識一個完整的蘇木心。當然」木心轉出苦笑「認得了,恐怕也該被嚇壞了。我清楚的很,如今深陷其中,我和他錯過了最好的時候,再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

    「你要知道,終有一日,你與他必定對勢」

    「您要是這麼個路數談天,就早些歇息罷了!」木心乾乾脆脆堵截了他後半句,等不及他浮現怒意,她鯉魚打挺的撐上案幾支起身子「您為何就不能換個思路?太子能用他脅迫我,您也能用我對付他?反間計。您不是手到擒來的嗎?終、有、一、日?」她一字一頓語速飛快掩飾著心裡的激動憤慨「哪一日?興許有一日,他凌霄攀援之心成了為非作歹,等不及您下命我就砍了他!興許有一日,他良心發現歸您麾下為您所用!更興許有一日,我壓根就活不到那一日!您鶯鶯燕燕里快活的時候就剩他在給我拔墳頭草!」

    「他給你拔墳頭草?!」案幾被他撫掌猛地一震杯盞身子揚起幾滴濺開來去她臉上,刺激著她的清醒「他也只有本事給你拔墳頭草了!!!」一方素帛抽來木心鼻樑上生疼,她忿忿取下定睛看去當中的每一個名字,身子卻忍不住狠抖戰慄。

    「一個宮女至少的得是一個良家子,非醫非巫非商賈。入宮試以繡錦、執帚一切技藝,並觀其儀行當否,有不合格者出,以次遞補,然後擇其優者,教以掖庭規程,日各以一小時寫字及讀書。寫讀畢,次日命宮人考校,一年後授以六法。」朔寧王搖著頭不可思議「你在軍中出風頭的時候,只想了抽身,沒想過引人懷疑後患無窮嗎?」

    看著她驚異蒼白的臉色和發顫手指三皇子哼出一聲「從宮門守衛、管教、太醫署、藥房、包括密案樞,荊夫人都在排查。你知道,這荊夫人就是皇后的眼睛。」趁著她眼神鬆動,他湊近緩緩「你若堅守初心,便不該親自涉險進宮。你接近本王,也是為了找個機會報復囚禁了醫士的北郡。是嗎?」

    木心沉緩許久,搖了搖頭。

    「也是,於你而言,報復北郡,也太簡單了些。」他沉吟片刻「你的報負更大,你是不滿先皇重巫,撥弱了醫士地位,甚至附加連坐之刑。你想替醫者找回你的公道。」他冷笑拍著案几上的素帛切切「若不是本王攔在中間。這些人,隨便提出來一個,你墳頭踏平多少次了?」

    木心餘悸放下素帛,軟軟癱坐。對上他的直視,又一陣難堪低語自喃「我我原本此來就是想告訴殿下,我跟他確有舊情但並非同路,更無同謀。將來,也無可能與您同路。您是皇子,亦是木心眼裡,最好的天子人選。朝廷若能明辨忠奸,善待醫家,是醫家的造化。若是不能,自有旁的替代。」似乎是下了最大的決心,那份堅決轉出幾分語重心長的總結「遺女命賤,註定山野歸林!」

    說著她把手心的玉玦端上案几上沒被水漬玷污的一塊,避過眼神「殿下還是把這寶貝收回去罷。木心愿意留下並不因由此物,將來若是離開或死去,也不污了殿下的東西。」

    「你跟我傲慢無度大呼小叫目指氣使的時候想過『遺女命賤』?!」朔寧王冷諷抬眼,並不理會桌上的玉珏,「仗著幾分威信幾個內應在皇宮來去自如慣了,便當本王府上也是你家山頭林地、宅院苗棚嗎?」

    眼前女子沉寂垂首,肩膀內扣,顯得生冷而沮喪,朔寧王的冷笑再升一級「動動舌頭挑唆能換本王去收拾北郡,再指望自己幾分姿色能得醫士太平?現如今主意大了,連皇位都惦記上了,把本王拱上去,撤了醫士連坐的法令,你就自回山野林子逍遙快活?」男人的戲虐帶著不屑「蘇大掌柜的算盤珠子都崩本王臉上了!」

    蘇木心神色複雜,惶惑又費解的表情凝滯半晌,雙眼眸突然深不見底,翻湧著他猜不透的情緒,就像是天地間被攪動晃亂的日月光輝,明暗交錯。

    安靜在房間裡肆意擴張,連二人的呼吸都在彼此克制,似乎害怕被看出別樣的心思。

    蘇木心習醫經商,能熬病卻熬不住心,百事纏身之下最是厭倦這寂靜的心法相鬥。偏那朔寧王痴懵數年臥薪嘗膽,熬不住病卻最能熬心,眼下無痛無礙明顯更勝一籌。木心收斂神思無所謂道:「姑且著就算是我的思量吧,三殿下以為如何?」

    「坦誠」這種事情,在朔寧王的世界裡少得可憐,偏偏遇上這個冤家,沒見兩次便朝自己瘋狂抖露著難以想像和秘密,那些披瀝赤誠近乎讓他消化不良,竟一時頓愣。

    蘇木心見他頓愣,甚至開始了習慣性的遊說,那副商家嘴臉和醫術優越一覽無餘「我也不是非要留在三皇子身邊。如果不是崇仰紫幽靈,我也可以忍著噁心去勾搭太子。」她扭臉認真「三皇子看著痴鈍,卻是最精明不過。那太子看著精明,其實最是單純。如果從東宮入手去保出北郡醫士,或許更容易」木心眸色陡然凝固抬眼冷道「我能救你,便能殺他。死一個太子,自然也會有新的太子。」

    三皇子氣性上頭,下意識揮袖竟將後架上的赤焰劍滑出鞘來,寒光摩擦聲突起,書房門窗陡然破開。等不及施令,他手中赤焰提刃飛轉,木心氣未喘出的工夫,眼睜睜看著赤焰將朝著自己脖頸上伸來的劍刃擊斷為二,直直插在門框上。

    「出去!」他咬著牙從嗓子眼擠出兩字,對著飛奔而入的顧北一眾極盡忍耐「本王沒許你們闖進來。」

    人潮消失和來的一樣迅猛,木心癱在原地抱著自己戰慄重新跪好,慘白的吞著唾沫維繫顫抖的聲線「謝」

    他穩穩坐下,重沏一杯,食指微伸朝前推去。木心哆嗦爬上前,急急吞了壓住兢戰。狼狽引來他的諷意「放話的時候倒是神氣。暗衛真來了就嚇成這樣?」

    蘇木心的長嘆從悄然到明晰,改了坐姿抱住膝蓋,神經也再次鬆弛,面上再無一絲算計,凝神專注放空了雙眸。低沉的嗓音緩緩從膝蓋間傳出「這麼多年,您回朝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那些風流軼事卻能長長久久的流傳著。可我把到的脈息告訴我,那是一顆冰窖似的的心。」她無奈側目「憑我的姿色,哪裡是能與殿下做交易的?」蘇木心咬咬下唇,終於認真「祁元熙,你到底要什麼?!」

    四目相對,朔寧王垂視她眸中疑惑,並不在意自己的名諱被她喚出「皇上要什麼,本王就要什麼。」

    長生?!

    蘇木心不可思議再次確認一次,訝異伸直了脖頸「您相信這個?」

    信!也不信!朔寧王緩緩收回眼色「它存在,但並不能被辦到,對嗎?」

    「為了長生,從僧人到真人,從民間到王宮,從四海之外到五嶽之間哪裡還有聖上不曾追尋過的?」蘇木心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的冷意打斷。

    「他永遠也找不到!」他的冷冽帶出父子關係中不相符的寒氣「他不是為了長生,他只是怕死。」

    「有什麼區別?」木心眉毛近乎快倒置,暗暗揣測著這對難以捉摸的父子。

    朔寧王虛眯眼睛,似笑非笑「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是嚒?」戲虐的語氣好似玩笑「怕死的人是找不到長生之路的。」

    「知道了!」木心情緒陡落垂目低頭,將這段對話結束得乾脆,讓他又暗吃一驚。蘇木心俯身拿起那塊寫滿名字的素帛「我還有別的事要忙,木心告退!」

    「這個不用你操心!」他快速按住她的手腕,狐疑著眼前女人急速跌墜的冷靜,片刻才逼近低沉試探「你不問問本王,找這條路做什麼?」

    誰曾料到,這蘇木心迎視而上,似是得了最想要的答案,眼中堅毅猶如燦燦水晶,近乎貼靠在他的鼻尖清幽吐露「找到它,毀了它。」後三字的切齒之意明目張胆,似乎咬碎了不得了的仇恨。

    答案不至驚天動地,可那逼視竟擾的他亂了心跳,朔寧王側目示意另一角的玉珏快速冷靜:「可以搬去卿婷樓了,還缺什麼,可以找姑姑,也可以告訴南弦。」

    木心攜帶玉珏快速旋身恍若出逃,謝字也未有,大門敞開時天光微亮,旋即緊閉,剩他孤立。

    他上前幾步取下門扇上的赤焰,心下不知為何翻覆出蘇木心回憶那段風花雪月時的模樣來,此時心肺之間似是短了間隙,彼此摩挲絞擦。奇異的痛楚如雷擊傳遍全身,連握劍都費力了許多。何時你我相對,才能沒了籌謀盤算,只余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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