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宛若布下了冰霜結界,車裡頓時陷入一種微妙的靜默。
於知樂沒有看向景勝,依然目視正前方,一言不發地開著車。
景勝的拒絕在她意料之中,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打擊,但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認真告白,卻讓她心中倏然一動。
不可否認,女人都愛都動聽的情話,於知樂也不能倖免。
其實景勝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啞聲幾秒,景勝急促地撲眨了兩下大眼睛,裝不知所措問:「啊?我剛才說了什麼?」
於知樂:「……」
&只是一個喜歡你的男人是吧?」他湊過去,不等於知樂回答,就抖了兩下腿,洋洋得意自誇起來:「我居然說了這麼不得了的一句情話,好厲害,我都要愛上自己了。」
你有不自戀的時候?於知樂眼角不禁抽了抽。
&過,」景勝刮著下巴,若有所思:「無意識說出來的,反而才是心裡話。」
他側過頭看女人:「看來我真的很喜歡你,哎呀,怎麼這麼喜歡呢。」
他自己也不懂呢。
在這個問題上,於知樂也不能明白,索性啟齒道:「我也想問。」
&什麼?」男人懵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也不知道,可能你長得太好看了吧。」
於知樂:「……你沒見過女人?」
景勝理所當然答:「見過啊。」
於知樂小幅度扭了下方向盤,讓車身自然拐彎:「那再多看看別的女人吧。」
景勝不大愉快地「嘶」了聲,問:「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啊,我認識你以後吧,別的女人都看不下去,全都不對勁,都是你造成的,你說怎麼辦?」
「……」
景勝擰開礦泉水瓶,又喝了口水,湊過去,神秘兮兮提議:「只能這樣了,你當我女朋友,我跟你談一陣子,我看看這種情況能不能好轉?還是接著病入膏肓,你看怎麼樣?」
於知樂依舊淡著聲:「你自愈吧。」
&景勝故作失落地拖著尾音答。
車又開了一段,景勝忽然讓於知樂停下。
於知樂也配合著做了,緩緩變道和靠邊,將車剎在他指定的地方。
景勝叩了下自己那邊的窗玻璃:「看見了嗎?」
於知樂偏眼,向外望去,一家燒烤店的門匾,在夜色里閃爍不定。
&你吃串。」景勝揚唇一笑,當即拔了安全帶,下車。
於知樂想叫住他都沒來得及,只得無奈地把車鑰匙揣回兜里,跟了過去。
孜然味撲鼻而來,景勝搭著外套,回頭介紹道:「這家巨好吃,在寧市首屈一指。」
留意到身後人不太情願的臉色,景勝走回去,與她比肩而行,一邊手舞足蹈:「真的很好吃,你吃了才知道。」
他如同一個食遍全球的饕客一般自信爆棚,又像一個打廣告的男星一般極盡浮誇。
於知樂悶聲不吭,該配合他的演出,她選擇視而不見。
走進店裡,前台老闆顯然和景勝很熟,一見他就眉開眼笑,從櫃檯後邊迎出來:「哎呀……景總啊,大忙人。」
景勝粲然一笑:「不忙不忙,」他環視了一周,座無虛席,滿臉謙虛道:「哪有張老闆忙。」
&你這小子,我一年掙得兜不如你一天,還拿我打趣,」嘴上這般說著,老闆仍是聽得樂呵,他注意到他身後面無表情的於知樂,探了兩眼問:「這是……?」
景勝賊兮兮地挑了挑眉,心裡意圖昭然若揭。
&哦,」老闆心領神會:「知道了,我給你找個好位置。」
服務生把他倆安排在了二樓靠窗的一個座位。
明明是面對面的兩人坐,景勝非要人多端個椅子過來,坐到了於知樂斜角,還笑著強詞奪理地比劃距離:
&十厘米到三十厘米,這樣離你近多了。」
他一坐下,就去拿於知樂面前的碗筷,女人本身是不打算管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拿我的幹什麼?」
景勝拎起一旁水壺,抬頭,眼神困惑道:「幫你燙碗啊,害怕我還給你下毒?」
於知樂伸出一隻手:「我自己來。」
景勝聽話地把水壺交出去,安安靜靜看著於知樂倒水,再把自己碗筷一一涮好。等她弄完一切再把水壺還回去時,男人卻沒有再接,只把兩隻手都藏在桌肚下邊。
他往下勾了勾眼,示意於知樂也幫他一併涮涮。
於知樂和他對視幾秒,終究敗下陣來,把他跟前的碗碟拖過去,一道燙了。
景勝眼睛彎彎,嘴角立即挑起一個甚是滿足的弧度。於知樂忍不住瞄了他好幾眼,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隱隱瞧見了他腦袋上有尖耳朵,身後有大尾巴,還頻率一致地搖曳著。
等了一會,一整盤剛從烤架上取下,還發著滋滋輕響的羊脆骨,被服務生小妹端上桌,噴香四溢。
&景勝湊上前去,用力而往我地嗅了一番:「是不是特別香,他家羊脆骨最好吃了。」
於知樂剛給自己斟了杯涼水,一串羊脆骨已經被景勝遞過來,他焦急地催促,生怕晚了一秒地要找認同:
&吃啊,冬天容易涼,冷了口味會打折扣的。」
於知樂接過去,還沒下嘴,就被那兩隻亮晶晶,翹首以盼的大眼睛死死盯著,她握起筷子,把脆骨一道從釺子上撥進碟子,夾出一顆,面不改色品嘗起來。
景勝眉頭緊擰地等著她的反應。
&好吧,」於知樂輕描淡寫評價:「燒烤我吃不出多大區別。」
安利失敗,景勝立馬蔫了氣,撐額,自己拿出一根,僵硬如機械運作般,嚼嚼嚼,嘎嘣嘎嘣。
嚼完一根……
又拿出一根……
循環往復,就是不再打了雞血一般向於知樂推薦了。
突地,景勝「嗷」了一下,馬上搭住自己左邊的腮幫子,一臉痛色。
於知樂看向他:「咬到肉了?」
&不是。」年輕男人捂著嘴,放下手裡的串兒,挪過身,背對著於知樂。她只能看到他抬起一隻手臂到唇下,像是吐了什麼東西出來。
再回頭時,他有些納悶地呼了口氣,繼而用拇指按了按臉頰下邊,並且舌頭也舔的那邊肉一鼓一鼓的:「好像把我之前補的那一小塊牙磕掉了……」
他面露揣疑之色:「還不確定,」接著半攤開原先還握成拳的手:「不然你幫我看下是不是?」
於知樂也未多想,屈身上前,湊近了細瞧。
不料那隻逐漸敞了的掌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意識到被戲耍了,於知樂將將要抬頭,一嘬清涼自她額前輕輕一觸,柔軟而有力度。
於知樂當即揚臉,身畔男人已經握拳到唇邊,一副若無其事地模樣。
他目光定是不敢再與她有交接,只有眼角的笑意在不可自控的漫延,怎麼擋也擋不住。
於知樂臉色陡陰,語氣也隨之轉冷問:「你是不是想死?」
景勝還是不看她,自己偷著樂,消化了一會洶湧而來的竊喜,他才「呃啊」一聲,如被槍擊斃趴到桌上,把臉完全埋在臂彎里,任誰都看不見他的表情,一動不動裝屍體。
須臾光景,於知樂只能聽見他悶在那,恬不知恥、瓮聲瓮氣說:「我已經死了。」
&為親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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