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塵埃飄進周邊的薄霧中,足有一人深的巨坑在平整的山丘上乍現。
cater仰躺在坑洞之上,呆愣愣地盯著天空。她坐起身,可一股刺痛感卻襲來。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告知著cater這裡便是她的終末。
『失敗了啊……』
她在心底暗自嘲笑著自己。即將退場的徵兆卻促使她更為倔強地坐起了身子,即使是死,她也是不允許自己仰躺著死亡。
失去了站立的力氣,她放棄站起來,只能用手撐著身子保持著坐姿,手部已經開始使不上力。
可很快她就後悔,剛剛抬頭,她便看見自上邊向下窺視的藤丸立香。
少女此時正看著cater,臉上絲毫沒有差點被殺掉的恐懼和怨毒,她身上的暖意不需要用那雙妖精眼去看也可以清晰感知到,猶如太陽般熾烈讓她這隻躲藏在陰影之下的爬蟲想要觸摸卻被燙傷。
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怨恨!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繁雜而煩躁的思緒攪動著她的心神,可最後伴隨著一聲嘆息千言萬語只歸結成了一點:
『剛剛應該直接躺下等死的。』
心底冒出這樣的想法,可現在,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重新躺倒未免太蠢了。
「你贏了。」她的身體被一圈白色霧氣籠罩——這些大約是鏡之妖精正體的霧氣不知是何原理,竟延緩著她身體崩潰的速度。cater昂起頭,保持著妖精最後的尊嚴:「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出來吧,現在我已經不會撒謊了。」
——不過事到如今,她的話估計也沒了什麼說服力。
她既非藤丸立香的從者,也非為了拯救這個時代而來的英靈。單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身份上她就欺騙了藤丸立香兩次。
「問題嗎?」大約過了兩三秒藤丸立香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啊啊,還真有一個。」
反正也只不過是問一些後續事宜的愚蠢問題罷了。以她們的實力就這樣貿然前進只會被另一個她牽著鼻子走。
「cater,為什麼?」
熟悉的問題,cater抿著嘴,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了她的心頭:
「為什麼?很簡單吧……因為我是妖精啊,被我注視的被我觸碰的,都會被我狂烈地情緒給撞得粉碎。反正都要死了,滿足我最後的施虐欲然後去死!就是這麼簡單!因為我是傳說中的,無惡不作的騎士,我是人人討厭的妖精,我作惡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cater抬起臉,一金一藍的雙童配上她陡然間誇張到崩壞的笑容顯出了超乎想像地狂氣:「想感化我?想說服我?憑你淺薄的閱歷,憑你普通的溫柔,別開玩笑了!」
「我是敵人,我是背叛者。是最可惡的妖精!」
「但你縱容了我的背叛,對吧?」藤丸立香輕聲開口,cater立即如失聲了般再難發出絲毫聲音。她張著嘴笑容來不及收斂就僵在的臉上。
藤丸立香望著這樣的cater,目光中的溫柔更盛:
「明明背叛就會被血祭,可你看,我一直連用的兩劃令咒卻並沒有炸開。」
「因為你從心底就不認為我對你的行為是背叛吧。」
「我聽到了你的呼救,我聽到了你的祈禱,讓我阻止你,阻止你失控的妖精的身體。」
「那麼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現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cater乾巴巴地反駁立即便被藤丸立香否定:「米奈奈子,才不是什麼魔女,也不是可惡的妖精,她是我的同伴。是為了保護我而對哥布林解放底牌】的強大同伴,是為了讓我免受土匪的羞辱即使受傷也依舊挺身的可靠同伴,是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最初的同伴。所以啊——」
藤丸立香臉上的笑容變得悲傷:「現在輪到我來幫助你了,並非是作為救世主,並非是作為御主,而是作為一路同行接受了諸多幫助與保護的你的同伴,將你拉離苦海——即使代價是將你打倒,將你消滅!」
聞著自藤丸立香身上瀰漫來的芳香,感受著少女身上仿佛能灼燒堅冰的體溫,cater抿起了嘴。
「你這麼愛惜我,怎麼就不愛惜一下自己呢?」
她輕輕呢喃出聲,突然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右臉頰似乎劃下了什麼溫熱的液體。
cater一隻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指尖觸碰到了濕潤。藍色的那隻眼睛中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下。
她慌忙伸手去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明明疼的時候能忍住,累的時候也能忍住,可偏偏現在,在委屈的時候她無論如何都不聽話,怎麼都忍不住。
「呵呵。」
金色的眼睛中卻露出了與右眼截然相反的不屑,她掛上了惡意的笑容,與右臉頰上明顯的淚痕格格不入:「該說不愧是攻略了六個特異點的御主,你的話術連我妖精的半身都無法招架,可卻無法欺騙我。」
「別接近我了,我控制欲強占有欲強,生性多疑缺少安全感,我本身就是一個溺死在苦水中的亡靈,我不奢求我能逃離苦難的黑暗,我只會偽裝成溺水的受害者,等待著將對我心懷善意者一同拉入這灘死水中,所以下一次,別再救妖精啦。」
藤丸立香看著cater,她在那張強自擺出的臉上捕捉到了前所未有的動搖,藤丸立香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最終她的千言萬語化為無奈的微笑。
被藤丸立香注視著,cater勉強維持的笑容愈發僵硬。
「看樣子我沒能拯救妖精呢。」突然間,藤丸立香開口。
霧氣開始變得濃稠,藤丸立香的身體也一同變得模湖。cater的身體動了動,可卻硬生生忍住。
她知道最後時刻到來了。她想以高傲的妖精來應對,可藤丸立香的聲音卻讓內心變得不安與彷徨起來。
可不等cater失望,她的笑容才剛剛變得譏諷,便聽到藤丸立香接著說道:「那麼我就努力把你再一次變回人類吧,從妖精再一次成為名為米奈奈子的人類。」
藤丸立香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了一絲慈悲,注視著cater體表仿佛灼燒般熾熱白光,cater躺倒在這白光之下,身體開始崩解,一點點地被揉碎成最基本的魔力。
不知何時乾燥的天氣吹起了風,風裹著魔力融進了白霧中,直至cater徹底隱沒,直至白霧徹底消失。
目睹了這一切的藤丸立香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直至她的耳邊傳來瑪修輕生的呼喚。
「前輩,前輩!」
藤丸立香回顧著周圍,依舊是cater帶著她們逃竄出來時臨時落腳的不知名小村落。剛剛的對話彷若黃粱一夢。
想到cater,藤丸立香不免悵然若失,她問向身邊的盾之少女:
「瑪修,戰鬥結束了嗎?」
「是的,敵對靈基反應已經確認消滅。」
瑪修的回覆很快。
敵對嗎……
藤丸立香抿著抿嘴,她落在了手上僅剩的一划令咒上。
失去了cater,藤丸立香罕見的對前景產生了動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在何處。
藤丸立香的異常自然逃不過瑪修的眼睛,她只當是藤丸立香在剛剛的戰鬥中受到了驚嚇,心中擔心了起來:
「前輩,你沒事吧?」
「嗯,放心吧。」藤丸立香勉強打起精神,她反而關心起了瑪修的狀況:「倒是瑪修你,身體不要緊嗎?」
她可是記得,瑪修在戰鬥前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
「嗯——似乎是因為這裡是卡美洛的緣故,加拉哈德先生熱情空前的高漲,自靈基傳導出的反應前所未有的強烈。」瑪修說這聲音卻低了幾分:「或許,也有蘭斯洛特先生的原因在內吧。」
說到這裡,兩人默契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沉默如漆黑的幕布悄然籠罩在了兩人的心間。
士氣空前地低落。
「說起來。」深知不能再讓氣氛僵硬下去的藤丸立香挑起了另一個不算輕鬆地話題:「現如今倒是有了新的問題——瑪修,你認識路嗎?」
「哎?」瑪修有些驚訝,旋即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般張了張嘴,良久也沒能說出話來。
cater從未和她們透露過最後的巡遊地究竟在哪。
她們失去了嚮導。
……
「可憎的妖精,可悲的溺者,你並非註定溺死於源於自身的詛咒之愛河,身為凡人,你有資格享受屬於其餘人愛意的資格,醇厚而無暇的愛,正是你再一次回歸凡塵的方舟。」
「如今,你已找到了照亮自己返程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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