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茹真最終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個養育了十八年、傾注了大半感情的義子。
於是她和杜祐謙約定,她先陪廖磊中闖蕩江湖,杜祐謙則去盪魄山尋仙訪道。
等杜祐謙找到仙師,拜師成功,安頓下來,再去尋她。
如果兩年內杜祐謙都沒去尋她,她便來盪魄山相會。
想想當年她死活要跟自己一起,甚至願意放棄一切浪跡天涯……
杜祐謙只能苦笑。
所以,對女人來說,有了兒,丈夫的地位就永久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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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盪魄山上,少數細枝已經吐了新芽。
大部分的草木,卻還是枯黃狀態。
只是內里有無窮的生命力,等待勃發。
當初那崔尉也語焉不詳,估計是他也不知道仙師究竟居於山中何處。
只說是半山腰以上,又並非在山頂。
杜祐謙只好用笨辦法,地毯式搜索。
然而盪魄山很大。
哪怕是杜祐謙這樣已臻先天的高手,花費幾個月時間,都難以踏遍每一處。
到了盛夏,杜祐謙已經幾乎將整個盪魄山,半山腰以上的地方全部逛了一遍。
那面令牌卻是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途中他也遇見了不少為了逃稅而避到山中的逃戶,在山中討生活的獵戶和打柴人、採藥人等。
不管遇到什麼人,杜祐謙都會禮貌地上前,問詢對方,這山中是否有什麼特殊之處。
大部分人只是搖頭,不知。
也有時,會有人告知一些奇異之處。
可是當杜祐謙滿懷希望地去探索,總是不出所料地失望而歸。
換成普通人,可能已經心灰意冷。
不過杜祐謙這一世,為了尋仙問道,已經花費了十幾年奔波,又耗了十八年養大一個嬰兒。
耐心充足的很。
雖然他已經五十多歲,又一次開始明顯地感到自己的衰老退化。
作為先天宗師,也無法完全鎖住氣血的衰敗,武功在不可遏止的倒退。
不過比後天高手倒退的速度,肯定慢了許多。
他的心境,倒也沒有因此而受到太大影響。
平常心就好:就算一年找不到,十年也找不到……
那也沒關係。
大不了,等壽盡之後,轉世了,覺醒了宿慧,再過來繼續尋找嘛。
不過杜祐謙沒想到,就在他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理建設後,轉機就這麼悄然來臨了。
這一日。
大雨瓢潑。
杜祐謙坐在一個山洞裡,昨晚燃起的篝火已經被他熄滅,只剩一點餘燼。
這鬼天氣,若是燒木柴的話,煙霧全都會倒灌進來。
杜祐謙是先天宗師不假,可畢竟還是凡人,沒有內庫外穿,更沒有一對自帶超級過濾功能的肺。
寂靜的山洞裡。
入耳,只有稀里嘩啦的雨聲。
初時有些單調,甚至覺得刺耳。
漸漸的,卻仿佛貼合了某種韻律。
讓杜祐謙那由於連日奔波卻一無所獲,而稍稍有些焦灼的心,變得沉靜下來。
他安靜地抱膝坐著,思緒隨著餘燼上的一縷青煙升起、飄飛。
「叮噹,叮噹」
風雨聲中,忽然出現了鈴鐺聲。
杜祐謙立刻警覺起來。
山中本就無路,經這大雨一澆,更加泥濘濕滑。
杜祐謙雖然武功已是凡間絕頂,不畏寒暑、不懼風雨,都不願在這惡劣的天氣外出。
若是普通人,哪怕是老練的獵人、採藥人,在這種天氣上山,怕也是一不小心就會失足殞命。
這鈴鐺聲,究竟從何而來?
而且,這般大的風雨,一般的鈴鐺,聲音怕是傳不出多遠。
可是在他聽來,這一道鈴鐺聲,竟似是響在遠處。
他仔細傾聽,鈴鐺聲由遠及近。
他越發肯定,對方是奔著山洞而來。
杜祐謙雖然自負武功已是人間絕頂,卻也不會疏忽大意。
他改了姿勢,由坐變蹲,氣血加速運轉,隨時可以暴起發難。
鈴鐺聲在洞口處驟然停下。
「小友,風大雨大,老道可以進來避雨嗎?」
一把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杜祐謙揚聲一笑:「這山洞本就是無主之地,道長請進。」
「那,老道就叨擾了。」
鈴鐺聲再度響起,很快,一人、一猴就出現在杜祐謙眼前。
那猴體型遠超一般的山猴,接近黑猩猩的大小。
頭上頂著一片巨型芭蕉葉遮雨,一身毛髮幾乎沒有濕,那鈴鐺便是系在它的脖子上。
發現杜祐謙在打量它,它對杜祐謙做了個鬼臉,便安靜坐下。
並不像一般猿猴那樣,抓耳撓腮,坐立不安,顯得極其溫順馴服。
而那道人,則讓杜祐謙心中警鈴大作。
那是一個中年道人,容貌古拙,皮膚白淨,鬚髮斑白,看上去竟比這幾個月餐風露宿、憔悴了不少的杜祐謙還年輕些。
他的笑容和煦,目光充滿智慧而又淡泊,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道人穿著半新不舊但極其乾淨的道袍,道髻上插著一根褐色的木簪子。
但是從風雨中走來,他的衣服不但沒有粘上泥點,甚至一點水漬都沒有,這就讓杜祐謙心中驚駭了。
至少杜祐謙自忖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莫非……杜祐謙腦海里靈光一閃。
這,會不會就是自己苦苦追尋的修仙者?
道人來到杜祐謙對面,很放鬆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沖杜祐謙笑了笑,「小友在這山上,找老道找了幾個月,不知有何事啊?」
杜祐謙頓時不再猶豫和猜測,立刻翻身下拜:「道長,在下自幼便仰慕仙道。十八歲便離家,四處尋仙問道,可惜一直不得其門而入。蹉跎了半生,才終於找到道長。請道長垂憐,收在下為徒,傳授仙法!」
道長對他來這一出頗有些意外,半晌才拈了拈鬍鬚,笑道:「你剛來盪魄山,老道就感應到了你身上的令牌。你可知,老道為何一直避而不見?」
避而不見?我了個去,怪不得找不到你,你這個老頭子,壞得很。
杜祐謙當然不敢吐露心聲,只是搖頭:「在下不敢猜度道長心思。」
老道微微一笑:「小友不妨一猜。」
那隻猴子坐在一旁,像個道童一般,低眉順耳,只是時不時偷偷地瞅杜祐謙一眼,靈動的眼睛裡沒有惡意,只有好奇。
杜祐謙心下稍安。
這猴子顯然很通人性,而且一直跟在道長身邊,應該比較了解道長的態度、傾向。
若道長厭惡自己,這猴子肯定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再加上道長也慈眉善目,似乎並無刁難之意,他便抬頭回答:「想來,道長是在暗中考察在下的資質和人品。」
老道哈哈一笑,聲如洪鐘,震得山洞石壁上的泥塊、碎石簌簌落下。
「你倒是機靈。哎!」
杜祐謙大膽問:「道長緣何嘆息?」
老道搖搖頭:「你卻是個有靈根的。雖然不知靈根好壞,不過至少能夠修行。至於你的人品、心性,這幾個月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惜,如果是三十年前遇上老道,老道一定欣然收你為徒。」
杜祐謙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急忙問道:「難道以在下這年齡,已經無法修行了嗎?」
「這,倒也不是,」道長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武者的氣血之盛,遠超普通人。何況,你是凡人口中那所謂的『先天宗師』,一身先天真氣雄渾無比,能夠鎖住氣血,年過花甲,才會迅速衰敗下去。所以,若只是修行入門,你的年齡是沒問題的。」
「只不過,你這般年齡了,就算能修行入門,也沒了前路,除非伱有蓋世之資。不過……」
「老道能覺察到,你的靈根,恐怕非常一般。」
老道搖著頭:「以你的武功,若是在凡俗,可稱雄一方,可建功立業;可享盡榮華富貴,也可溫香軟玉、倚紅偎翠。」
「可若是追隨老道,修行清苦寂寞。而在十幾年、最多二三十年後,你的氣血衰敗,修行難有寸進,只能眼睜睜地,一步步走向衰老、死亡,距離大道,卻越來越遠。到了那個時候,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老道的眼睛忽然綻放神光,「不如歸去吧!」
杜祐謙慢慢地,挺直了腰板;慢慢地,抬起頭來,寸步不讓地與老道對視。
在老道目光的壓迫下,他從容一笑:「道長,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大道無窮,吾卻生而有涯。故,朝聞道,夕死可矣!」
老道愣住了。
那雙淡泊的眼睛裡,一時間竟然堆滿了情緒。
杜祐謙不再多嘴。
如果這幾句話無法說服對方,那說更多也只是徒惹人厭。
大不了,下輩子再來唄!
半晌,道長緩緩起身,抖了抖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往洞外走了兩步,他忽然停步,「怎麼不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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