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祐謙沉默了許久。
他不蠢,既然門派中高層都知道,甚至默許情天恨海宗在文哲城的小動作。
並且也知道衛文盟的存在,卻沒有採取什麼措施。
至少沒有明面上的措施。
那麼重玄派的立場,就已經很清楚了。
——盡力避免與情天恨海宗發生直接衝突。
哪怕情天恨海宗在自家的福地上搞小動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情天恨海宗的這些動作,目的估計是為了搜刮寶貴的擁有靈根的人口資源。
昨晚與林莎的交談中,杜祐謙得知。
作為二等宗門,情天恨海宗與正道宗門不一樣,哪怕是最下品靈根的弟子,也是會收的。
因為魔門講的是弱肉強食,贏者通吃。
靈根差,也不是沒有成道的機會,只要足夠隱忍、狠辣、有智慧加運氣,也能通過掠奪,來彌補自身的缺憾。
何況。
靈根差的弟子,在修行路上就算走不遠,那一身筋骨血肉,皮膜魂魄也能不會浪費掉。
所以,玄門正宗收徒弟,要優中選優,二等宗門非中品靈根以上弟子不收。
魔門卻不同,來者不拒,哪怕是最下品靈根,也有可能在魔門成長為魔道巨擘——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為同門的法器增加一絲威力,或作為資糧促進同門修為的進步。
這片福地,是歸重玄派所有。
福地上棲息生存的人類,都是重玄派的弟子候選。
若是將福地里有靈根的人都掠奪走,相當於挖重玄派的根基,嚴重的話甚至會導致重玄派未來出現青黃不接的斷代。
然而這麼嚴重的事,重玄派竟然都不敢抗爭。
居住在文哲城的那些散修看不下去了,自發地組織「衛文盟」,主動來抵禦情天恨海宗,卻也得不到重玄派的支持。
何其可悲。
「徒兒,你想怎麼做呢?」馬崇宇和顏悅色,但眸子裡閃過精光。
這,不是普通的聊天。
而是一次重要的考核。
邱元清天賦出眾,前途遠大,但未來能夠成為宗門真正的高層,頂門立戶嗎?
杜祐謙抬起頭,嘴角有一抹略顯無奈的微笑,「我明白宗門的意思。至於我,既然身為弟子,那麼在大方向上,肯定不能與宗門的決定作對。」
馬崇宇含笑點頭,「所以?」
「但我又不希望寒了那些散修的心。天地不仁,天道無親。這個世界上,公平正義從來都不是天道,而是人心所需要的東西。我們想把文哲城,把整個福地都掌握在手裡,千年萬年延續下去,就不能忽略這一點。」
馬崇宇露出思索之色,微微點頭。
「但是大方向上,我們也不能與情天恨海宗撕破臉,與一個二等宗門為敵,太危險了。」
漠南的修行界,很奇怪,玄門正宗與魔門並沒有廝殺得那麼頻繁和殘酷。
反而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所以,重玄派根本就不想和情天恨海宗發生劇烈衝突。
馬崇宇繼續點頭。
「所以……」杜祐謙嘆息道,「我也只能私底下,找一個看上去與我們宗門沒什麼關係的人出面,讓此人去給那些散修提供一些幫助。比如,成本價甚至虧本價出售給他們一些丹藥,法器,符籙,陣法,或許還可提供一些情報支持,讓他們能在與情天恨海宗的對抗中,堅持得更久一點。」
「然後,在他們失敗之後,盡力救下幾個人,再保住他們的家眷吧……就算是我個人對他們的一點善意了。」
馬崇宇拈鬚微笑,「放手去做吧。丹藥、法器、符籙和陣法,宗門會給你材料,你自己煉製。」
「是。」杜祐謙苦著臉答應下來。
等杜祐謙離開,馬崇宇一臉喜色地求見掌門。
剛剛看到掌門,馬崇宇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掌門師叔,邱元清此子真乃可造之才,未來必可成為宗門的頂樑柱。」
說完,他將剛才和杜祐謙的對話複述一遍,才道,「我提議,等他結束鎮守任務,便將宗門珍藏的那些龍葵紫極丹陸續賜予他,幫他儘快無後患地晉升練氣圓滿。」
「如你所言,此子確實錦口繡心,」掌門思慮良久,微微頷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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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文哲城。
「咳咳咳咳……」一串劇烈的咳嗽聲後,散修王之平接過楊武凌遞來的劣品納物寶囊,打開後稍稍清點一下,抬起頭。
「多謝……只是,最近我們幾個,手頭都不充裕,暫時沒法支付靈石。甚至上一批貨的靈石都只能繼續欠著,請轉告貴主,實在是抱歉。」王之平嘴角的苦澀,凝成一個尷尬的笑容。
楊武凌肅然道:「沒關係,我家主上有交代,你們都辛苦了。他能力有限,也不敢得罪那些人,只能以這種方式默默地支持你們,他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王之平苦笑道:「貴主已經仁至義盡了。總比重玄派那些對我們坐視不管,冷漠旁觀的傢伙要好。」
知道主上身份的楊武凌只能沉默以對。
王之平飛快地瞅了一眼楊武凌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能不能轉告貴主,給我們籌措一套便攜的隱匿陣法?我知道這要求很過分。不過,我們幾個都有晚輩子弟需要照拂,我們可以死,卻不想血脈、傳承斷絕。若是貴主不答應,請務必允許我當面向他求懇!」
楊武凌咬了咬牙,「我一定將你的話帶到。」
「多謝!」王之平肅然行禮。
這是他記憶中,在成為修士之後,第一次向凡人行禮。
不過,凡事都會有第一次的,不是麼。
萬般心思,到最後也只剩下無可奈何的苦笑。
人生一場,不如意者,十之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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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他出來了。陳師姐,我們要拿下他麼?或者,跟著他,看看他身後是誰?」說話的,是個長著一張柔弱俏美臉蛋,似乎走兩步都要急劇喘氣的嬌弱女子。
若小胖墩郭鳴昇在此,定能認出,這是他的「麗櫻」。
「……不。暫時別動他,也別去管他身後的人,林師姐走之前有過交代的,我可不想觸她的霉頭。」
穿著鏤空長裙,美好身材一覽無餘,一對鳳目似有情若無情的女子說道。
說著,她轉過臉,眼睛微眯,嘴角掛著一點戲謔的微笑,「還有,記住,你還沒資格叫我們師姐。一個記名弟子而已,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麼?」
「是。」麗櫻委委屈屈,弱氣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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