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白,紛揚了一夜的大雪終於止住。
魚肚白下,抹抹晨光逐漸從天際線外緩緩移了過來。
有不良人駕著馬遙遙趕來,繼而在傍河的密林間翻下馬背。
「校尉,身後確已無追兵。但亦沒有尋到總舵主與天暗星的蹤跡……」
段成天用手捻著枯草根莖,胖臉皺成了苦色。
一旁,妙成天與玄淨天大步過來,前者急聲詢問道:「可尋到我家雪兒?」
這不良人搖了搖頭。
「我們雖著了玄冥教打扮,此時卻不敢迴轉過深,並未尋見姬姑娘的身影……」
玄淨天持著長弓,美眸間儘是焦慮之色。
好在她姐姐素來沉穩,此時沉住氣,看向段成天:「不知天速星,可有蕭郎留下的安排?」
段成天甚是發愁,撓著後腦勺。
「他就讓我們帶著你們突圍,卻沒有多的吩咐。」
言語間,他渾然不在意自己相較於蕭硯是前輩的身份。
現下也無人在意這些,妙成天蹙眉道:「你們那總舵主神出鬼沒,難道也沒有多餘後手?」
「嘶……」
段成天抬頭紋皺起,才恍覺這些時日全是蕭硯與三千院在謀划行事,他竟然對整個大局沒有半分知情。
他下意識要去尋一直代他管理洛陽分舵的梁知,卻才記起後者現下仍留在洛陽內。
他遂猶豫道:「眼下,你等還是先將身份掩好,莫要讓梁兵撞見。尋人的事我們在行,也方便許多。」
從洛陽出來前,他們便皆是玄冥教的打扮,確能方便在梁境行走。
妙成天細細思忖著,而後令玄淨天領著一眾女子繼續向西返回鳳翔,自己則欲留下調動周遭的暗樁一起尋人。
很快,隊伍一分為二,呈兩面分開。
…………
洛陽北郊。
朱友珪陰沉著鬼臉,用已完好的右手搓動著地面的爆裂碎片,兩眼驚疑不定。
而後,他也不待朱漢賓追人的消息傳來,如孩童的小臂一揮,身形便化為鬼霧,消失在了原地。
……
皇城之內,一具具死屍被同僚搬起,用車推了出去。
有長繩串了一批批判為亂軍的金吾衛,押送進了大獄。
大殿外間,朱溫肥臉因憤怒顫動,一雙虎目圓睜,似要將下方的李振吃掉。
他坐在一張胡床上,身上披了禦寒的貂衣,掃視著依還遍布血跡的宮城。
「汝欲挾李柷,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殺了朕?」
李振被摔破的額頭還在滲血,卻來不及處理,此時更是用另一隻未骨折的胳膊撐著地面,拼命磕頭。
「臣絕無此心!實是晉人奸詐,混跡於金吾衛之中,趁臣不備,挾持臣下掠走了濟陰王……」
同時,他又悲戚道:「臣本欲以死效節,但料及晉賊謀劃甚大,本想趁機打探他們底細,卻不料因此讓他們騙開了皇城,萬幸陛下神威,一舉覆滅晉賊奸計……」
朱溫卻是大怒,道:「朕之金吾衛,豈是李克用那匹夫可以滲透得了的!?」
李振不敢抬頭,只是不住的以頭蹌地,將地面染上了一抹血點,繼而悲愴高呼道:「臣雖僥倖被朱刺史救回,但自知已無顏面對陛下,臣之羞愧,實乃萬死不足以謝罪!還望陛下賜臣下一死!」
朱溫肥臉沉色,最後道:「朕念你也沒這個狗膽弒君!」
言畢,他便看向侯在一旁的鬼王,冷聲道:「那孽畜去追人,還未回來?」
後者躬身一禮。
「冥帝去時過晚,恐還沒有這般快。」
「廢物,妄稱什麼大天位高手。」朱溫面上儘是厭惡之色,而後看向李振:「汝言之晉國細作滲入禁軍與玄冥教,可有依據?」
自知已撿回一條命的李振此時才恍覺額頭劇痛,但仍然只是垂首顫聲道:「那挾持臣下的賊子甚為囂張,自稱是為晉國折衝都尉,且他們先是調動金吾衛生亂,其後又能扮作玄冥教的人第一時間衝出朱刺史的重圍,必是有人通風報信!」
朱溫捋動著滿臉絡腮鬍,臉色陰晴不定。
這時,便有一禁軍將領大步過來。
「陛下,冥帝回來了。」
「單他一人?」
這禁軍將領猶豫了下,拱手道:「確只有冥帝一人。」
「讓他滾過來!」
須臾,朱友珪一臉惶恐的躬身入了宮門。
朱溫一把將手邊暖爐砸過去,「孽障,李柷人呢?」
朱友珪不敢耽誤,當即叩首道:「稟父皇,兒臣確已追上了李柷,但其……」
「朕就問你,他是生是死?」
朱友珪稍有些氣急敗壞,心下極為惱怒,但仍只能答道:「其必死無疑!」
「屍首何在?」
「父皇且信兒臣一回,李柷的屍體兒臣雖暫未帶回來,但其中了兒臣之煞氣,只有死路一條。」
朱溫看向鬼王,「友文,可是如此?」
後者恭敬應聲:「冥帝言之不錯,所中煞氣者,非人力可挽回。」
「普天之下,難道無醫者可解除這什麼煞氣?」
鬼王猶豫了下,而後突然察覺到有一抹陰冷的目光死死掃來,遂堅定道:「無人可解!」
朱溫終於心下大定。
「傳朕旨意,李振貶官三級,卸職思過。至於你朱友珪,實乃廢物一個,自稱什麼狗屁天下無敵手,卻連個屍首都帶不回來!回京閉關,給朕好好磨練武功。」
朱友珪眼中閃過惡毒之色,卻是一言不發,將額頭抵在了地面。
李振則是如蒙大赦,連連謝恩。
「擬詔貼榜,言李克用野心勃勃,欲劫濟陰王李柷入河東,於亂戰中,前朝天子不幸被晉賊所害,朕實乃痛心不已,自知愧對前朝昭宗,現擬檄文,擇日討晉!」
「擢朱漢賓任龍虎軍左右都指揮使,以嘉其護駕有功。另,擢均王朱友貞兼任皇城司公事,徹查禁軍、玄冥教其內細作一事,以朱友文督之。」
直到此時,朱友珪才駭然的微微抬頭。
這廝朱有貞,憑何冒了出來?
大殿外間,在朱溫身側,鬼王向他悄悄遞了個眼色。
朱友珪遂陰毒著臉,俯首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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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汴梁。
皇城司衙門,官廨內,有一張紙條遞到了崔鈺手中。
「此次與崔府君合作,甚是滿意。」
崔鈺冷著臉,不住捋著下頜長須。
新任親信低聲道:「府君,你放權讓朱漢賓得以調動玄冥教洛陽分舵一事,是不是得防一防?若讓冥帝知曉……」
「怕什麼,朱漢賓若不是豬腦子,就不會暴露是某給他的令牌,況且……」崔鈺眯著眼,將紙條焚去,道:「洛陽分舵,不是均王令鍾小葵調動的嗎?」
「某早已遣書告知均王,殿下既已掌權,何由查到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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