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42章 因果這是神木所化的人麼？
測試廣告1 「啊啊啊……」
掌柜的靈魄發出虛弱的叫聲, 半是哀切半是悽厲，他不斷重複著：「我好難受，好難受, 好難受……」
最初是宣洩似的喊著，又慢慢虛弱來，最終變成了嘟噥。筆神閣 bishenge.com
像一個因為沉疴纏身而昏睡的人, 掙扎著短暫清醒片刻，又不可控地陷入睏倦里。他再叫喊不動，便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其他倒吊者紛紛轉向他。
原本他們還在竊竊私語，有點動靜便互附和著, 說個不停。可這時, 他們卻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他們沉默著看向掌柜，明明嘴角的皮肉被扯到顴骨, 卻因為倒掛的緣故，顯得悲傷至極。
「他為何哭呢……」有人輕聲問了一句。
這句仿佛滴水入滾油, 那些被吊著的靈魄猛地一震, 嗡地炸開了。
無數哭聲響起, 統統灌進烏行雪耳里。他忽然覺得這裡風煙真的很嗆人, 嗆得他五臟六腑一片徹涼, 一股毫無來由的厭棄感浮上心頭。
烏行雪在那厭棄中想著：有記憶都心冷至此了, 若是有記憶呢？不知當的自己知曉這些，究竟作何念想……
鏘——
一道劍聲驟然響起, 直破風煙！
烏行雪乍然回神，仰頭看去。
見蕭復暄那柄免字劍帶著金光, 從廟宇頂端狂掃而過。即便不看出劍人的臉色，能感覺到那劍意里凌冽又肅殺的嚴寒氣。
都說天宿上仙一手掌刑一手掌赦。既然整個落花山市的人是無辜受困於此，那麼蕭復暄出手, 應當能給這些人一個解脫。
烏行雪是這麼想的，蕭復暄顯然是如此。
那道澈洌金光震得整個禁地顫動不息，煙塵浮於蒼天，成了灰濛濛的濃霧。它以勢不可擋之力劈貫過去，將所有靈魄都籠在金光之。重重疊疊的金色字印從金光中流動而過，像是被消除的俗世罪業。
那場景驚得那些靈魄都張了嘴，再顧不上哭。有一瞬間，他們直勾勾的眼裡幾乎要燃起希冀了。
可個剎那，他們眼裡的亮色又暗了去——
見免字劍的寒刃橫掃而過，那些密密麻麻捆縛靈魄的吊繩卻依然在空中嘎吱嘎吱地盪著，有絲毫變化。
烏行雪訝然轉頭，見蕭復暄緊緊蹙著眉尖。
他抬手接住劍，垂眸看了一眼劍身上流轉不息的金紋。一刻，他又反手將劍掃了出去。
這次結果依然如故——劍刃直直穿過了那些吊繩，仿佛它們只是虛無之影，即便是天宿上仙的赦免對它們起不了絲毫作用。
那些倒吊著的靈魄一言不發，怔怔地盯著自己身上的吊繩。他們剛剛哭了許久，眼珠卻並不見紅，依然是那副渾濁模樣，只是多了一層霧。良久之後，嗡嗡議論又響起來——
「看，我說嘛，解不掉的。」
「果然啊。」
「算了，指望了。」
「可是我好難受啊。」
……
蕭復暄再次接了劍，張握了一手指，眉眼間浮出一絲惱意。他沉吟不語，似乎在想著為何赦不了這些人。
「蕭復暄。」烏行雪叫了對方一聲。
很奇怪，之前心肺徹涼之感在這一瞬居然好了一些。他想了想，或許是因為身邊這個人的存在。因為蕭復暄先於他出了劍，在他驚覺自己除了殺招什麼做不了之前，想還這些靈魄一個解脫。
只是可惜，能成功。
「是因為幻境麼？」烏行雪思索道，「是因為我們由幻境進了這處禁地，所以只能看著，做不了其他？」
蕭復暄抬了一眼：「你在寬慰我？」
烏行雪確實有這心思，但他這並不是為了寬慰強行說的，他其實始終有明白，所謂的「境是幻境，景是真景」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們見到了過去的落花山市，然後呢？能改變什麼嗎？
若是不能改變，起不了任何影響，那為何他能跟客店掌柜、小二說，還能威脅封家人？仿佛他真的回到了數百前的落花山市一樣。
可若是能改變……
那這片幻境真的只是幻境嗎？
「剛進山市時，我當這只是幻境，如今卻有些存疑。」蕭復暄蹙著眉頓了一，依然不愛說存疑和猜測的分，道：「即便是幻境，劍出手不該是這結果。」
「應該是哪樣？」烏行雪疑問道。
「若是承受不住，幻境會破。若是承受得住，幻境會有所變化。總之不該如此。」蕭復暄再繼續說，但他沉沉的臉色卻若有所思。
烏行雪看著那張表情不太好的俊臉，覺得上面寫著「除非」兩個大字。
他張問：「除非什麼？」
「除非——」蕭復暄出聲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釣開了：「……」
他抿了唇，深黑眸光看著烏行雪。
不知為何，烏行雪從那眸光中看出了一絲別的情緒，好像他想到了緣由，卻不太想說出來。
又過了片刻，蕭復暄斂回眸光，不再看烏行雪的眼睛：「赦免不起作用，只有一個緣由。」
烏行雪：「什麼？」
蕭復暄輕蹙眉心，道：「我自己在這場因果里。」
廟宇再次靜來。
「我不明白。」半晌，烏行雪問道，「怎樣才叫你在這場因果里？」
蕭復暄緩緩開：「落花台生有神木，神木因故被封，這裡成了禁地，使得這些靈魄被困於此變成了縛。這些所有互成因果，而我……」
他聲音滯了一瞬，依然緊緊擰著眉，沉聲道：「我在其中一環里，所以赦不了他們。」
說完良久，他才重新抬眼。
烏行雪一轉不轉地看著他的眼睛，從他眸底看出了一絲遲疑和困惑，心裡倏地鬆了一。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繃得很緊。因為他知道，牽扯在這場因果里並不是什麼好事。
誰會牽扯進來呢？
除了神木本身息息關之人，恐怕只有封禁這裡的人，或是將這些靈魄困鎖在這裡的人了……
烏行雪忽然有些明白，當初的自己為何會設改掉蕭復暄的記憶了，應當跟這所謂的因果有關係。
蕭復暄顯然想到了這一點，他看著烏行雪，卻只說了一個「我……」字，便沉默去。
「不會是那些因果。」烏行雪忽然開。
蕭復暄眼皮抬了一，因為背光對著廟宇燭光的緣故，他的眸子顯得更黑更沉。他總是冷的，又偶爾會顯出幾分傲氣，那些鋒芒像是與生俱來的，不論他如何斂鋒入鞘，總會在眼角眉梢顯露出幾分稜角來。
偏偏這一瞬，他看向烏行雪的目光里有著太多含義，唯獨有分毫扎手的東西。
烏行雪輕聲道：「不會是怨主之類的因果。」
「為何？」蕭復暄專注地看著他。
烏行雪嘴唇動了一。
「……為何這麼篤定。」蕭復暄又問。
天宿上仙一貫不言虛詞，不妄信猜測，哪怕疑問落到了他自己頭上，哪怕他不希望自己同某些答案扯上任何關係，他不會言之鑿鑿地撇清自己。
仙都的人都知道，天宿上仙從不徇私，包括他自己。他可以容忍任何猜忌，冷靜得好像被妄加揣測的人不是他自己。
這同樣像是與生俱來的，好像他天生該如此，否則怎麼會被點召成執掌刑赦的人呢。
可到了這種時候他又總會發現，他很在意某個人毫無來由的篤信。不是像其他人一樣條分縷析的結果，並非仔細推察的答案，而是獨屬於那個人的，不加解釋、不多思索的篤信。
他問了兩遍，聽見烏行雪開說：「不知道，是這麼覺得。我不是魔頭麼，魔頭從來都不講道。」
那一刻，他們之間曾不復見的那些像禁地那些如霧的風煙，浮起又落，有些嗆人，但風掃一掃似乎飄散了，並有那麼形如天塹。
***
「啊！」忽然有人驚叫一聲，而後倒抽了一涼氣。
緊接著便有議論聲嗡嗡響起。
「怎麼會？」
「那神像分明許久不曾有動靜了。」
「這……」
神像？
烏行雪心生疑惑，轉頭看去。
見廟宇龕台上那尊寫著「白將」二字的神像真的起了變化，那少依然倚著樹，手裡的劍分毫未動。動的是他背後玉雕的神木，見那神木原本只有枝椏的樹頭不知為何生出了一些小小顆粒。
烏行雪傾身細看，發現那是葉芽中包裹的一朵朵花苞，遍數不清，好像只是一個瞬間，綴滿了枝頭。
「這雕像是誰雕的，竟然是活的麼？」烏行雪咕噥著。
他原本指望聽到回答，結果那些拘禁與此的靈魄居然開了：「神木自己……」
烏行雪一愣，轉頭跟蕭復暄面面覷。
「神木自己？」烏行雪訝然問道，「神木居然會化人？」
靈魄們又搖了頭，七嘴八舌道：「不知。」
「似乎不是化人。」
「只是聽說。」
「傳說故事裡的。」
烏行雪又指著那玉雕少問：「這是神木所化的人麼？」
那些靈魄們又搖頭道：「不是。」
「那是誰？」烏行雪問。測試廣告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