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蟬鳴環繞,晌午時分正值最熱的時候,連鳥兒都躲到了房檐之下,懶洋洋的盯著窗戶外的花花草草。
王侯后宅的廂房內,寧玉合沉默不言,解下了寬鬆的道袍,只著薄褲站在屏風後面,拿起了換洗的衣裙。
早上和許不令一起出門,莫名其妙的遭遇了刺殺,寧玉合自然不可能當做沒發生,也懷疑是不是唐家動的手。
可此時此刻,腦海中的思緒已經完全被另一件事兒占滿,根本無力去思考這些了。
困龍化雨,勿觀之,觀之難回首……
被困住的蛟龍,遇到了滋潤萬物的雨水,千萬不要看……
許不令鎖龍蠱困住,遇到了可以解毒的太后,她偷偷跑去看了……
寧玉合是道門子弟,雖然半路出家,長青觀也不修占卜星象之術,但還是在無聊的時候學了些。本來只是隨意算著玩玩,可現在……
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越想越覺得巧合,好像真的應了那句卦詞。
不要看,看了沒法回頭,是什麼意思……
寧玉合眼神有點慌,在長青觀枯坐多年,本以為早把紅塵情愛斬斷了。
可她方才坐在馬背上,盯著許不令的側臉出神,想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該是一個道士想的,已經犯了戒律卻不自知,甚至有點後悔收許不令當徒弟……
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寧玉合不敢去細想,只是強行凝神靜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木已成舟,令兒已經是我的徒弟,而且把我當做最親近的師父,為他託付性命可以,絕不能壞了倫理綱常,我……我怎麼能想這些……
思緒越來越亂,寧玉合眼神飄忽,近乎無暇的潔白面容之上,顯出了幾分市井女子才有的仿徨,那股淡漠世俗的仙氣無形中淡了幾分。
「大寧姐,你怎麼沒穿肚兜?太熱了不成?「
略顯悶熱的屋子裡,祝滿枝打扮的漂漂亮亮,從屏風旁邊探出腦袋,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寧玉合回過神來,才想起這茬方才許不令肩膀受傷,沒有包紮的東西,便用貼身的衣物給他包紮了。事急從權,本來沒什麼其他意思,回來後給許不令換傷藥拿回來即可。可是方才心亂如麻什麼都給忘了,回來後就進了屋,令兒不會已經發現……
念及此處,寧玉合抿了抿嘴,倒也沒什麼異樣感覺令兒是正人君子明白事理,知道是緊急情況下才用貼身衣物包紮,即便發現了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不過貼身的肚兜放在徒弟手裡,總是有些奇怪。
寧玉合想了想,自己過去要顯然有些不好開口,也不知令兒是會扔了還是送過來,她的衣物應該不會扔了,送過來的話怕是有點尷尬……
猶豫了片刻,寧玉合把目光投向了旁邊抿嘴有些艷羨的小滿枝,本想讓祝滿枝去要,可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方才遇到伏擊,令兒受了傷,我和他的衣物都髒了,已經扔了……」
「哦……」
祝滿枝半信半疑,道袍還在肚兜扔了,難不成光著膀子遇到伏擊……那得是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和許公子一起光著膀子……
寧玉合知道越解釋越麻煩,兩三下穿好衣裙,想了想:
「滿枝,過了端午,我便回長青觀了,你和我一起走,還是?」
祝滿枝搖著小扇子思索了下,眼睛裡有點捨不得:
「得去找我爹,不過……不過許公子說,到時候和我一起去,我……嗯……要不咱們到時候一起闖蕩江湖?」
寧玉合其實回了長青觀也無事可做,在長安待一年半載也沒啥,可方才心裡很亂,此時都不太敢見許不令……
「我想想吧……」
「大寧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沒有……」
寧玉合溫婉一笑,走到屋子裡坐下,做出疲憊模樣,揉了揉額頭:「方才有些累,想睡一會兒,要不你去陪著許公子吧。」
祝滿枝點了點頭,倒也不再打擾,搖著小團扇出了廂房……
臨近盛夏,長安城內的氣溫很高。
祝滿枝在睡房和書房沒找到許不令的人,便詢問了護衛一聲,來到了東宅的地窖內,順著石頭階梯走到最下面,涼颼颼的寒氣便鋪面而來。
「嘶」
祝滿枝穿得薄,溫差變化極大不禁打了個哆嗦,順著地道的燈火,快步走到深處的儲藏室內,抬眼就瞧見許不令用鐵戳子鑿冰塊,旁邊還放著幾個西瓜。
西瓜是從西域傳過來的,好生長的緣故種植比較普遍,也不算稀罕物件,不過冰鎮西瓜,不是王侯之家連瞧一眼都困難,主要是儲存冰塊太麻煩了。
祝滿枝小跑到跟前探頭打量一樣:
「許公子,你在做什麼呀?」
許不令換上了乾淨衣袍,站在大冰塊前認真鑿冰,把冰塊和切好的西瓜塊放進西瓜里,遞給祝滿枝:「給你。」
祝滿枝看著比她臉兒還大的半個西瓜,有些害羞的接過來。
許不令坐在了地下室里專門供他靜養的小榻上,削了根竹籤當叉子,遞給祝滿枝。
祝滿枝嘻嘻笑了下,坐在許不令旁邊抱著西瓜細嚼慢咽,雙腿晃晃蕩盪踢著裙擺:
「大寧姐好像急著要走,她一走就只剩我一個人了,許公子說陪著我去找爹爹,嗯……大概什麼時候呀?」
許不令稍微琢磨了下:「應該快了,不過得先回肅州一趟。」
祝滿枝哦了一聲,想了想:「其實我也不急,我爹那麼厲害,找不到也不會出事兒……和許公子一起挺有意思的,就是……嗯,感覺怪怪的,說是門客,我又幫不上忙,看家護院都不行,幫忙打掃,結果王府太大了,我掃了好幾天,才收拾乾淨幾棟院子……」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咱們是異性兄弟,來兄弟家裡住著,還有個天下第一美人陪著你睡覺,乖乖享福就是,不用幹什麼。」
「……」
祝滿枝小口吃著西瓜,大眼睛轉了幾下,忽然小聲道:「不好意思嘛……總得有個身份,才能心安理得的混日子,就和在天字營巡街一樣……」
許不令略顯無奈,打量著她的小胳膊小腿:「你能幹什麼身份?門客?管家?師爺?」
祝滿枝左右看去,地窖里黑洞洞的,四下無人,便扭扭捏捏道:「要不……要不……唉算了,吃西瓜。」抬手用竹籤插了塊西瓜,遞到許不令嘴邊。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目光很認真的盯著她的大眼睛,沒有動。
「……」
地窖里本就安靜,這下直接沒了聲音。
祝滿枝對視了片刻,便感覺有些坐立不安,眼神躲閃,悻悻然把西瓜收回來,塞進自己嘴裡。
許不令微微眯眼,有些不開心:
「這是給我的。」
「嗯?」
祝滿枝叼著西瓜塊,茫然的看向許不令。
許不令微微挑起下巴,示意她自己送過來。
只可惜祝滿枝不懂這些,遲疑不過片刻,便把西瓜含進嘴裡,兩口咽了下去,還有些得意:
「給你你不要,現在沒啦~」
「?」
許不令點了點頭,抬手捻起一塊冰粒,極為精準的彈進了嘻嘻輕笑的祝滿枝衣領中。
祝滿枝措不及防,冰涼涼的刺激從衣領滾了下去,驚的她差點把西瓜扔了,站起來蹦蹦跳跳,想把冰粒抖出來,臉兒有些許惱火埋怨:
「許公子,你怎麼這樣呀~好冰好冰……」
某個部位崩的比較緊,晃晃蕩盪的波濤洶湧,冰塊卻卡在那裡下不去。
祝滿枝急忙把西瓜放下,抬手想伸進衣襟去掏出來,只是抬眼就發現許不令含笑盯著她。
「……」
祝滿枝手兒僵在衣襟上,臉色漲紅盯著許不令,硬是沒敢動手,轉身就往外跑,只是走出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回身把西瓜拿起來,才腳步匆匆的跑了出去。
「這丫頭……」
許不令搖頭輕笑,卻也不知該怎麼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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