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兇 第三章 黑心大白

    洞庭湖畔,滿船華燈倒影在水面上,極遠處的岳陽樓燈火璀璨,在雨幕中看起來猶如地上仙宮。

    樓船上,兩條小狗趴在廊道里,搖著尾巴眺望湖畔夜景。大白鵝少有的特別老實,縮在角落,謹慎的盯著面前的兩條小蛇。

    阿青和阿白湊在一起,吐著蛇信交流,雖然發不出聲音,但看模樣,應該是在說:

    『阿白,這個鵝和你差不多白……』

    『好肥,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

    廊道的圍欄上,四個姑娘並排坐著,手上拿著小酒壺,各色裙擺凌空灑下,在雨夜中勾勒出一副唯美的仕女圖。

    祝滿枝本就喜歡聊天,在樓船上從來沒有安靜的時候,如今多了個話癆陳思凝,兩個人湊在一起,其他人基本上就插不上嘴了。

    四個人方才逛街,聽了場新出『喋血九龍鎮』,祝滿枝和陳思凝作為事件參與者,免不了認真評價一番:

    「……那說書先生講的不行,也不知從哪兒道聽途說來的,連人物都沒搞清,就猜出了許公子和左清秋的身份,其他人都是亂扯,硬把打鷹樓三雄,改成了肅王府雙門神,老蕭現在還在長安城說書呢,哪有功夫往哪裡跑……「

    「滿枝,老蕭是坤雲子嗎?」

    「對啊。」

    「哦,我知道,當年好像在南越闖過,和南越七星一半人發生過衝突,滿嘴胡說八道,把上官擒鶴叫上官擒雞、通天莽南玉叫小家碧玉、夜煞司空稚叫司空小屁孩、獵火朴狄叫嫖帝……」

    鍾離楚楚也是南越人,聽見這個倒抽了口涼氣:

    「還有這事兒?結果呢?」

    陳思凝微微聳肩:「結果還能如何,『坤』為地,地上之雲,全天下跑的最快的人,老司徒都得乾瞪眼,南越七星加起來都追不上,放了幾句狠話後,就不了了之了。」

    祝滿枝滿眼敬佩,點頭道:「吵架沒輸過,打架沒贏過,嗯……也算是一代傳奇人物,比我爹厲害多了。」

    陳思凝搖了搖頭:「祝劍聖也絕非浪得虛名,一劍出去世上沒幾個人擋得住,就是對手太誇張,才顯得狼狽。左清秋是戰神左哲先的嫡傳,北齊當代國師,論戰力恐怕和許公子不分伯仲,上次在馬鬃嶺,許公子和左清秋其實就硬碰硬了一下,其他時候都讓厲寒生抗了。厲寒生也可惜,光論內家功夫,世上無人能出其右,被兩個宗師連續偷襲才……」

    陳思凝正認真分析著當時的戰況,說著說著袖子忽然被拉了下,側目看去,卻見祝滿枝擠眉弄眼,示意旁邊發呆的清夜。

    陳思凝一愣,才想起滿枝和她說過,清夜是厲寒生閨女,而且關係很不好,當下連忙打了個哈哈,停下了話語。

    寧清夜性格向來率直,見因為自己冷了場,很隨和的道:

    「無妨的,我又不是小姑娘,連這些事兒都聽不得。」

    祝滿枝其實覺得厲寒生人挺不錯,她爹把厲寒生當兄弟,說明人品也差不到哪裡去。但這些事情,她亂勸會傷了姐妹情義,當下還是開口圓場,岔開了話題:

    「算了,聊這些也沒意思。玉芙和綺綺姐她們去哪兒了,還有小婉姐,回來一下午,都沒看到她們人。」

    此言一出,寧清夜眼神就古怪起來。

    寧清夜下午一回來,得知許不令回來了,還準備去找許不令聊聊來著,可剛走到船尾房間的門口,就聽到裡面隱隱約約傳來:

    「好哥哥,輕個些……」

    「寶寶,讓小婉趴在你身上……」

    「老許,母后和大姨長得一樣,你怎麼分清的?」

    「綺綺悶騷一點……嘶開玩笑……」

    ……

    寧清夜當時被嚇的夠嗆,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拉進去強行參與,把姑娘們都領到了這裡。

    此時滿枝問起來,寧清夜自是不好回答。

    陳思凝剛到樓船不久,思想還沒污到那種地步,只以為許不令和蕭綺她們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此時有點疑惑的回頭看了看:

    「是啊,都晚上了。」

    寧清夜因為厲寒生的關係,待在這裡其實幹擾了三個姑娘的閒聊,想了想,翻身躍下圍欄,落在廊道里:

    「你們先聊,我過去看看吧。」

    「快去快回啊,酒還沒喝完呢。」

    「好。」

    寧清夜含笑擺手,離開遊廊進入船樓後,並沒有直接去船尾的房間,因為必然有去無回。

    圍欄上的歡笑聲重新響起,寧清夜停下腳步,轉身進入了船樓茶廳,看著窗外的瀟瀟雨幕,想獨自清淨一會兒。

    只是寧清夜窗邊,餘光忽然瞧見隔壁不遠處的一個房間窗口,有雙手扶在窗沿上,手指修長,明顯是許不令的。 ??

    寧清夜眼前一亮,探頭看了眼,才發現許不令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自己從未睡過的房間裡,雙手扶著窗沿欣賞夜景,臉上的表情很古怪,有點痛苦並快樂著的意思。

    寧清夜眨了眨眼睛,還沒打招呼,那邊的許不令就發現了她的目光,連忙負手而立站的筆直,偏頭望過來,露出那副熟悉的明朗笑容:

    「清夜。」

    寧清夜臉上表情一向很少,微微點頭示意後,便走出茶廳,來到許不令的房間裡:

    「方才和滿枝她們在喝酒,出來透透氣。你忙完了?」

    許不令何止忙完,都快被寶寶姐妹榨乾了。他走到跟前,抬手捋順寧清夜耳邊的髮絲:

    「是啊,沒吃醋吧?」

    寧清夜面容冷艷,骨子裡帶著幾分拒人千里的仙氣,哪怕和許不令早已經是情侶,私下裡也沒放開過。她微微後仰躲開許不令的手指,蹙眉道:

    「見面就動手動腳,你不累嗎?」

    「是有點累。」

    許不令臉皮很厚的笑了下,抬手摟住清夜的柳腰,往繡床走去:

    「那邊床不大,四個人睡沒我地兒了,正準備回來休息。你既然過來了,那就……」

    寧清夜臉色一僵,哪裡肯給許不令侍寢,扭動肩膀想掙扎:

    「天剛黑,時間早著……我去幫你把楚楚叫來。」

    許不令搖了搖頭:「別客氣啊,姐妹之間,沒必要推來推去。」

    誰跟你客氣了?

    寧清夜清冷的表情繃不住了,下意識擋住臀兒,不讓許不令捏,冷聲道:

    「你住手,我過來是和你說正事的,不是陪你那什麼。」

    許不令仔細看了眼,摸不清清夜是堅決反抗還是欲拒還迎,為了不傷清夜的心,還是把清夜抱在了懷裡,在床榻邊坐下,點頭道:

    「好,你說吧,說完了再辦正事。」

    寧清夜坐在許不令懷裡,稍微扭了幾下,掙脫不開,便也放棄了。她抬手緊了緊身上的雪白春裙,偏頭望向窗外:

    「你在北齊,遇見厲寒生了?」

    許不令把寧清夜的臉頰轉過來,面向自己,認真道:

    「是啊。我離開前,給厲寒生和祝六寫了封信,讓他們隨著使臣隊伍北上,陰北齊一把,才有了馬鬃嶺的事兒。」

    寧清夜沒直視許不令的目光,垂下眼帘,臉頰上帶著幾分糾結和落寞:

    「你……你為了辦大事,做這些我不介意。但厲寒生那個人,當年我娘便是因為他而死,為了功名連妻女都能不顧,我覺得你不該太依仗他。」

    許不令知道清夜童年的遭遇,恨厲寒生是必然的。他斟酌了下,輕聲道:

    「其實吧,你和厲寒生,應該當面交流一下。我也不是給他說好話,但在馬鬃嶺的時候,我被左清秋設局埋伏,厲寒生眼見逃脫無望,沒有絲毫遲疑的自己留下殿後,讓我逃離。如果不是我武藝過人,他真就死在馬鬃嶺了。」

    寧清夜皺了皺眉,抬眼望向許不令:

    「還有這事兒?」

    「我騙你作甚?宗師過招變數極多,滿枝她們站在旁邊都看不清,但我卻是清清楚楚。所以說厲寒生無情無義,我肯定是不信。我覺得吧,應該是厲寒生年輕的時候,讀了一輩子聖賢書,想考取功名走『正路』,不想混江湖。後來出了事兒,心裡悔恨,才一直沒去見你,心裡只想著滅宋氏給你娘報仇……」

    寧清夜對這個說法,並不認同:

    「人都死了,再悔恨有什麼用?他當年老老實實留在山寨,我娘豈會遭狼衛毒手?錯本來就在他,難不成他現在知錯了,我就得體諒他?那誰去體諒我娘?我娘當年不嫌棄他窮苦,暗中救濟他,嫁給他,帶著他走江湖混口飯吃,教他武藝,還給他生了個女兒,到頭來慘死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還想著朝廷的一官半職;他現在即便把宋氏殺絕,和我娘又有什麼關係?我娘泉下有知,還能感謝他替自己報仇?」

    寧清夜說著說著,情緒便有點激動,畢竟這些心裡話,也只能當著自己男人的面說。

    許不令抬手輕伏清夜的後背,柔聲安慰:

    「我也不是厲寒生,這問題肯定答不出來。馬上就要去江南,還會和厲寒生遇上。到時候我當中間人,讓你和他當面聊聊,他的回答要是沒讓你滿意,你使個眼色,我當場把厲寒生大卸八塊!」

    許不令臉色嚴肅,大有『只要能給媳婦出氣,神仙都殺給你看』的霸氣。 ?!

    寧清夜一愣,抬手就是一下,拍在許不令肩膀上:

    「胡說,他再怎麼著,也是我生父,豈能讓你打殺了?」

    許不令微微攤開手:

    「那怎麼辦?」

    寧清夜思索了下:「到時候再說吧。若他沒有半點悔意,你把他打殘廢,給我娘守墓去。如果他真知錯了,我……我以後就不找他麻煩了。」

    許不令勾起嘴角笑了下:「那就這麼定了,下江南的時候再說。」

    「嗯。」

    寧清夜說完了心裡話,稍顯心不在焉,想起身出去,只是腰上的手沒松,沒能站起來。

    寧清夜望向許不令,有點疑惑。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抬手在清夜緊繃繃的裙擺上拍了下:

    「天都黑了,別走了吧?陪我多聊會兒。」

    寧清夜身體一緊,哪能不知道許不令想做什麼,她冷聲道:

    「許不令,你不要太過分了。我還沒嫁給你,你聽楚楚的混話,把我那什麼就算了,豈能一直得寸進尺?要這樣的話,你還不如直接和我圓房,至少正常些。」

    「好啊。」

    許不令眼前一亮,連忙把清夜摁倒,捏了捏冷冰冰的臉頰:

    「等你這句話好久了,其他事都做了,就差這一步,說起來我也怪怪的。」 ??

    寧清夜被壓著,心裡頓時慌了,抬手輕推著,臉色逐漸轉紅:

    「我隨口一說,答應好了和滿枝同進同退,豈能提前和你……」

    「那還是後面?」

    「你……你真不累?」

    「真不累,乖,推來推去的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老實配合還舒服些。」

    「唉……」

    …… ——

    微風吹拂著燈籠,臨湖的廊道里鶯聲燕語不停。

    三個姑娘喝著小酒,聊起天南地北的江湖事,缺了悶葫蘆小寧,倒也沒影響到氣氛。

    不過祝滿枝自幼社交天賦拉滿,雖然看起來憨憨的,心思卻十分細膩,能照顧到每個朋友的感受。

    見寧清夜離開叫人,半天沒有回來,祝滿枝覺得是方才說到了傷心處,清夜獨自散心解悶去了。

    作為義結金蘭的好姐妹,祝滿枝自認不能冷落清夜,和陳思凝、楚楚打了個招呼後,便跳下圍欄,準備去把寧清夜找回來。

    天色其實剛黑沒多久,外面下著下雨,丫鬟都在各自屋裡歇息,樓船里靜悄悄的。

    祝滿枝蹦蹦跳跳走過樓船里的過道,直接來到了最後面的房間,側耳傾聽了下,裡面沒動靜,便又來到了清夜的房間,推開門打量了一眼,空空如也。

    「咦?去哪兒了……」

    祝滿枝環視一周,發覺許不令的房間裡還亮著燭火,便快步跑到了房門前,抬手輕敲了兩下:

    「許公子,你睡了嗎?」

    房間裡很快傳來了回應:

    「沒呢。」

    「那我進來啦!」

    祝滿枝嘻嘻笑了下,便準備推門進去,被男朋友寵寵,哪想到還沒把門推開,裡面就傳來了清夜焦急窘迫的呼喊:

    「滿枝,你先別進來,我……我在和許不令商量事,馬上就過來……」 ?!

    商量事兒?

    祝滿枝小眉毛一皺,本來進不進去都行,聽見小寧這古怪聲音,那不進去也得進去了。

    吱呀

    房門打開。

    祝滿枝嘟著嘴進入房間,把門關上,側目看向裡屋。

    果不其然,幔帳剛剛放下,還有隻白胳膊把裙子撿了回去。

    「小寧?你在哪兒商量事呢?」

    祝滿枝眼中醋海翻波,悶悶不樂走到床榻旁,把幔帳掀開瞄了眼。

    寧清夜身無寸縷,急急忙忙往被褥里鑽,臉色漲紅,又滿懷愧疚,急聲道:

    「滿枝,我……他非要親我,我也沒辦法。」

    「沒義氣。」

    祝滿枝臉蛋兒也紅了,不太敢看旁邊的許不令,只是瞪著寧清夜:

    「當年說好的同進同退,你怎麼能背地裡偷我男人?說吧,背叛我多久了?」


    寧清夜也不敢說給了許不令一部分,只能弱弱的道:

    「我……我真沒食言。就只是親了兩口,沒做別的。」

    「你滿臉都寫著我在撒謊,當本枝傻?」

    祝滿枝眸子裡滿是醋味,瞄了許不令一眼,也在旁邊躺了下來:

    「說好的同進同退,背地裡親親也不行,許公子親你一口,就得親我一口,不然就是不公平。」

    寧清夜正愁下不來台,滿枝自己過來送,心裡反而放鬆了不少。她抱著把滿枝也拖下水的心思,連忙點頭:

    「好,許不令,你要公平,對我做什麼,就得對滿枝做什麼,不准偏袒。」

    祝滿枝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認真點頭:

    「對。」

    許不令看的有點好笑,他剛剛伺候完四個媳婦,心裡肯定不急,見阿枝過來湊熱鬧了,忽然改了注意,轉身躺在了枕頭上,抱著後腦勺:

    「清夜,你自己坦白,把瞞著滿枝占的便宜,都交代一遍。要是不樂意,我幫你交代也行。」

    寧清夜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麼交代?」

    祝滿枝倒是很機靈,認真解釋道:「你對許公子做過什麼,現在做一遍。我要是也做過,就不計較了,要是沒做過,許公子就得補償我。」

    「對。」

    許不令含笑點頭。

    「……」

    寧清夜抿了抿嘴,她肯定不敢當著滿枝的面,做那種羞死人的事情。稍微猶豫了下後,微微點頭:

    「那行吧……」

    寧清夜磨磨蹭蹭坐起身來,自己捧著……

    祝滿枝臉色一紅,有點不太敢看,不過還是看的很認真,半晌後,輕輕切了一聲:

    「就這?」

    寧清夜都快窘迫死了,面紅耳赤,瞪著眸子道:

    「要不你來試試?」

    「試試就試試,這有什麼嘛。」

    祝滿枝一頭翻起來,把幔帳放了下來,有學有樣的解開領子,自己捧著湊了上去…… ——

    窗外春雨陣陣,屋內活色生香。

    陳思凝和楚楚坐在欄杆上,等了半天不見清夜和滿枝回來,兩個人又不太熟,漸漸就沒了話題。

    陳思凝回頭看了看船樓,略顯莫名的道:

    「她們做什麼去了?怎麼人都不見了?」

    鍾離楚楚其實早就猜出一船姑娘做什麼去了,但這種事終究不好當著陳思凝說,她從圍欄上下來,含笑道:

    「可能有事要忙,天色已經黑了,我們回房休息吧,不等她們了。」

    陳思凝微微點頭,反正就在一條船上,也沒必要傻等。她跳下圍欄,拿起兩條試圖吞鵝的小蛇,看向洞庭湖的對面:

    「君山曹家就在那裡對吧?聽說那裡還有個大演武台,以前很多江湖人在那裡成名。」

    鍾離楚楚點頭一笑:「是啊,不過曹家已經沒落了,演武台也變成了曬漁網的地方,沒什麼好看的。」

    陳思凝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

    兩個人轉身走向船樓,還沒進屋,忽然瞧見甲板下面,一個女子撐著傘走了過來。

    鍾離楚楚頓住腳步,眯眼仔細一瞧,卻見細細密密的小雨中,身著白裙的寧玉合,手持紙傘,胳膊挎著個小籃子,走上了樓船的甲板。

    鍾離楚楚連忙上前,略顯疑惑的道:

    「大寧姐,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山莊那邊有事嗎?」

    寧玉合面容嫻靜,如同持家有道的端莊婦人,掃了兩個姑娘一眼後,微笑道:

    「莊子裡沒事,就是你師父嘴饞,想吃岳陽特產的香乾,我過來給她買些。」

    「哦。」

    鍾離楚楚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個師父有點太嬌氣:

    「這麼點小事,給護衛說一聲,或者給我打聲招呼就行了嘛,豈能勞煩大寧姐給我師父跑腿。」

    「唉,沒什麼的,反正我在莊子裡也沒事,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也是應該的。」

    鍾離楚楚見寧玉合如此善解人意,也安心了些:

    「那就麻煩大寧姐了,嗯……天色還早,你是現在去買,還是明天白天?要不我陪著你一起去?」

    寧玉合微微搖頭,瞄了船樓一眼:

    「玖玖近些日子行醫問藥,著實辛苦。這東西讓令兒跟著跑一趟,到時候我說許不令買的,你師父吃起來也舒坦些。令兒在嗎?今晚還得回去,若是令兒不在,就算了。」

    陳思凝見這個很白的大姐姐,如此體貼賢惠,心裏面著實好感爆棚,插話道:

    「在呢,我去叫一聲。」

    鍾離楚楚知道許不令在幹啥,肯定不敢讓陳思凝去叫人,只是在船樓門口喊了一聲:

    「相公,大寧姐來了,你現在忙嗎?」

    「他不忙,師父,你趕快把他領走去外面……」

    寧清夜抓住救命稻草似得呼聲,從船樓深處傳來。

    寧玉合臉色不易察覺的紅了下,怕打擾了徒弟的好事,連忙道:

    「你們忙的話就算了,我這就走。」

    「不忙不忙,他出來了……」

    幾句話過後,房門打開。

    衣冠整潔的許不令,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稍微整理了下衣袍,露出和煦笑容:

    「師……玉合,陳姑娘,楚楚,讓你們久等了。」

    陳思凝算是外人,夾在中間其實挺尷尬的,微微頷首道:

    「許公子,天色不早了,你快去買東西吧,我回去睡覺就行了,你不用招呼我。」

    鍾離楚楚也是點頭:「相公,我陪著陳姑娘即可,你先去忙吧。」

    許不令含笑點頭,雖然腿有點軟,但氣勢很飄逸,走到船樓外,接過油紙傘,擺手道:

    「那我先出去了,你們早點休息。」

    「嗯,許公子(相公)慢走。」

    ……

    許不令點了點頭,轉身陪著寧玉合,走下樓船的踏板,前往岳陽城的集市。

    春夜細雨濛濛,岸邊的青石道路上沒有行人,只能遙遙聽到遠處街市上的些許嘈雜。

    寧玉合溫柔嫻靜,挎著籃子走在許不令後面半步,距離樓船一段距離後,才回頭看了眼,見姑娘們都進屋了,用肩膀輕輕撞了許不令一下,眼神玩味。

    許不令被這三分幽怨、七分思念的小眼神,看的走路都有點飄,抬手摟住寧玉合的肩膀:

    「師父,怎麼現在過來了?著急了?」

    寧玉合咬了咬下唇,靠在了許不令懷裡,柔聲道:

    「幾個月沒見你,為師能不急嗎?」

    許不令抬起手指,挑開寧玉合臂彎的竹籃,卻見裡面裝著尾巴、鈴鐺、玉蘭膏……

    有備而來!

    許不令心領神會,呵呵笑了下:

    「師父,不是給玖玖買香乾嗎?」

    「給她買個錘錘,她又不是沒長腿,你曉得不,她見你回來了,怕我單獨跑過來吃獨食,從早到晚都跟著我,生怕我偷偷跑了。」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

    「那師父你怎麼跑出來的?」

    寧玉合柔柔一笑,眸子裡稍顯狡黠:

    「我模仿你的筆跡,寫了張紙條:『子時,蘭花苑西廂房,別讓師父瞧見』,偷偷放在了她的妝檯上。然後那死婆娘,看我眼神都不對了,十分嘚瑟,天剛黑就洗白白沒了蹤影,還讓我今晚早點睡,然後我就出來了。」 ?!

    傻媳婦名不虛傳……

    許不令吸了口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玉合嘴角輕勾,又用肩膀撞了許不令一下:

    「怎麼?為你家阿九打抱不平?她當年給我下痒痒粉的時候,可比我現在黑心多了。」

    許不令搖了搖頭,在寧玉合的臀兒上拍了拍:

    「好啦,一家人打打鬧鬧沒什麼不好的。這大下雨的,在荒郊野外怕是太野了點……」

    寧玉合縴手探出傘沿,接了幾滴春雨:

    「光想想的話,其實挺不錯,就和在水裡差不多。不過早春的雨淋不得,我過來的時候,就找了條船。」

    寧玉合帶著許不令,來到湖岸邊的僻靜處,一條烏篷船停在湖邊,裡面連薄毯都鋪好了。她微笑道:

    「我們第一次那條船,扔到肅州的鴛鴦湖裡了,這條船差不多,就當故地重遊了。」

    許不令看了兩眼,很是滿意:

    「師父準備還真充分。」

    「那是自然,你這麼忙,我哪好意思耽擱你太多時間。」

    寧玉合拉著許不令的手,落在了小漁船上,鑽進船篷裡面,姿勢柔婉的側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來坐下吧,你方才應該剛忙活完,若是沒興趣的話,為師陪著你聊聊天也行。」

    許不令怎麼可能沒興趣,沒興趣也被內媚的師父給硬勾起來了,他用竹竿把小船推離湖岸後,收起油紙傘進入船艙,在寧玉合身邊坐了下來:

    「我精力旺盛的很,師父不用擔心。」

    寧玉合「哦~」了一聲,起身坐在了許不令懷裡,居高臨下,面對面的看著許不令的眼睛,呵氣如蘭:

    「是嗎?有多旺盛?」

    「嗯……」

    許不令雙手往後撐著毯子,鼓囊囊的溫暖胸懷近在眼前,眼睛有點不聽使喚:

    「估計能把船弄沉,師父你最好別玩火。」

    寧玉合拔出頭上的髮簪,如雲長發披散而下,雙手勾住許不令的脖子,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好似要吃人:

    「為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武藝也不錯,都跟了你了,也不怕你折騰,船沉了我都沉不了。」

    「……」

    許不令不知為何,被看的有點心虛,畢竟他剛剛才伺候完四個久別重逢的媳婦。他輕輕咳了聲:

    「要不,師父我們先聊聊天?」

    「好啊。」

    寧玉合湊到許不令的耳邊,柔聲道:「要我用哪張嘴和你聊?」 ?!!

    好傢夥……

    許不令氣血沸騰,方寸大亂,有點語無倫次:

    「那什麼,清夜的婚事,我感覺應該早點辦了,我都把她那什麼了,就差最後一步,關係不近不遠的,清夜有點彆扭。」

    寧玉合把下巴放在許不令的肩膀上,臉頰輕輕磨蹭:

    「清夜性子就是這,你不逼她,她永遠都轉不過彎。連哪種事都做了,找個機會順水推舟,她其實也不會生氣,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清夜肯定尷尬。」

    「是啊。嗯……最近走了趟北齊,那燕回林的劍術,說實話不錯,師父應該聽說過他吧?北齊劍仙,很出名……」

    「我對其他人的劍術不感興趣,就喜歡你的劍術,你給為師演練下,看精進沒有,如何?」

    「……」

    許不令慢慢倒在了船篷里,看著近在咫尺的傾城容顏,張了張嘴,實在無話可說,翻身而起就把寧玉合摁了下去。

    寧玉合嘴角帶著笑意,長發披散在毯子上,眼底也有羞澀,但彼此一起這麼久,那點放不開早就放開了,沒有任何的抗拒,只是目光溫柔的看著許不令。

    許不令低頭對視,良久後,含笑道:

    「師父,我見你第一眼的時候,真沒看出來。」

    「你喜歡為師這樣,為師才這樣,你要是不喜歡,為師也不敢這麼野。」

    「倒也是……」

    ……

    話語聲漸小,取而代之的是湖心漁船周邊的圈圈漣漪。

    天黑天亮又天黑,春雨一直未停,春風好像也一直未歇,這次不知又要持續到幾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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