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櫻桃等人本就在門口,先些出來的。
見李蘅遠跑出門口,二人都來安撫。
李蘅遠對上二人急切的目光,忽的脊背僵直。
「娘子……」不等桃子發問,她轉身沖向屋裡。
桃花和櫻桃大驚失色,追了上去:「娘子……」
就聽李蘅遠喊道:「阿婆?站那別動。」
原來李蘅遠在見到太陽的剎那,火紅的光線映出了劉老太太無助的臉。
那是她在逃跑的時候腦力烙下的印子,阿婆還在屋裡,她得把老太太救出來。
索性火起的險卻不大。
李蘅遠很容易在榻前找到老實不動的老太太,背起就跑,等她到了院子,屋裡才開始冒黑煙。
跟進跟出的桃子和櫻桃幫李蘅遠安撫著老太太,隨後桃子問道:「娘子,您沒事吧?」
氈毯燃燒的太快,李蘅遠方才吸了一口煙,臉色已灰白。
她擺擺手,嗓子沙啞道:「快救火,看看湯圓還能不能救下來……」
驚魂未定的劉老太太突然道:「還有瑤瑤和聰兒,哪去了?」
愛屋及烏才會管老太太死活的桃子和櫻桃:「……」
李蘅遠叉起她的小蠻腰,無語又埋怨:「老劉太太,你是真行啊,救你的是我。」
劉老太太臉上盡顯尷尬,擔憂卻發自肺腑的從眉宇間顯露出來。
………………
濕潤的土壤落在火焰上,刺啦一聲,冒起一股白煙,廳堂里最後一縷火焰熄滅。
還好是白天,短暫的驚慌過後劉老太太院裡的婆子開始組織救火,在李蘅遠的指揮下,用了沙土之後才用水,火因此沒有擴散,也只有堂屋被燒了。
劉老太太被安置在穿堂的欄杆處,等火勢滅了,人們漸漸圍過來。
李蘅遠那邊正在讓桃子和櫻桃清點自己人的數目,桃子道:「不光咱們的人,其他人也都沒受傷,除了湯圓,已經沒人樣了,但是命可真大,還沒死,婢子方才去看,喘著氣呢,不過話是說不出來了。」
就再也沒人可以指證何子聰了。
桃子說完,沒什麼煩惱的櫻桃都跟著犯愁起來,四周的氣氛倏然一靜。
李蘅遠道:「看老太太怎麼說吧。」
她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劉老太太找瑤瑤和聰兒的聲音。
桃子和櫻桃臉露無語之色:「娘子,您覺得現在,老太太還能怎麼說。」
李蘅遠嘆息著吹了吹額頭的髮絲,無奈之色顯露,可她那精緻的眉眼又涌過一抹不甘味道。
回身走向劉老太太:「阿婆,還找呢?」
劉老太太用委屈焦急的眼神回答她這個問題。
不忍心讓上了年紀的人著急上火,李蘅遠牙咬切齒道:「你也就是我親阿婆。」認命的揮揮手,吩咐著:「去跨院找那兩個狼崽子。」她看見兩個人跑了。
有腿腳伶俐的立即去了。
寧馨院的火雖然沒燒起來,但是火勢已嚷嚷出去了,其他各房的人都陸續趕過來。
等何子聰和李夢瑤被人叫過來的時候,甄氏余氏也到了。
上次因為廚子的事,甄氏要撂挑子不干,但是劉老太太后來說了軟話,甄氏孝順,又擔起了擔子,如今她還是中饋夫人。
焦急趕來,一眼便看見灰頭土臉的李蘅遠:「阿蘅沒事吧?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又看向老太太:「阿娘您沒事吧?兒媳已派人去請大夫了。」
大家還都站在這裡說話,說明身子沒有受傷,甄氏擔心的,無非就是老太太年齡大受到驚嚇。
劉老太太確實嚇得不輕,扶著胸口點頭:「真真嚇死我了。」說完看向不遠處的何子聰,眼裡透著失望。
李蘅遠捕捉到老太太的意思,心裡有些好笑,看不見了找,看見了光失望頂什麼用?
何子聰感受著周圍警惕排擠的目光,仿佛置身方才的火勢,身上汗毛都立起來,嚇死他了,怎麼起這麼大的火?
他不過想燒死湯圓一了百了而已。
哪裡想過會闖這麼大的禍,撞開擋路的下人直接跪倒劉老太太面前:「阿婆,您沒事吧?是孫兒不孝,是孫兒嚇到了您,您懲罰孫兒吧。」
這豈止是不孝,扔下老太太自己跑。周圍鄙視的抽氣聲一片。
甄氏玲瓏,知事有蹊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何子聰哪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目光哀求的看向劉老太太,老太太剛剛經歷驚嚇,道沒了一開始的氣勢,猶豫不決。
櫻桃嘴快,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甄氏聽了臉變了色,沉聲道:「子聰,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偷阿蘅的婢女,還給阿蘅下藥?最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婢女燒死,你可知就算是下人,也不能隨意打殺,是要徙刑一年的,我嫁到李家二十年,還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何子聰忙道:「大舅母聽兒解釋,兒年幼無知,是受著婢女勾引,才坐下這等錯事,但是若說下毒害阿蘅,就是有人拿刀逼著兒,兒也不會這麼做啊,阿蘅是兒的表妹,兒跟阿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兒還心許阿蘅,怎麼會做出這種事,都是賤婢見兒不再理她,所以就遷怒阿蘅身上,要害阿蘅,真的與兒無關。」
余氏是最喜歡看別人的熱鬧的,還喜歡添油加醋,但是她剛挨打不久,不敢太多話,便道:「這可難辦了,她這麼說,聰兒那麼說,這信誰的好?」
甄氏一直就覺得何子聰這個外甥有些輕浮,又跟李蘅遠一起經歷過風浪,她當然相信李蘅遠,抬頭徵求李蘅遠的意思。
證人無法指證,老太太又猶豫不決,李蘅遠心裡已經預感到了結果。
再爭執下去也只是口水功夫,可她不甘心今天布置的一切就這樣算了。
對劉老太太長長一揖,言辭真摯之中不乏凜然冰冷道:「阿婆,其實您心裡有答案,給不給孫兒一個公道,就看您跟誰的感情深了。」
這種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痛苦選擇困呆了劉老太太,她整個人顫抖起來。
孫女在生死瞬間也沒有丟下她不管。
可是何子聰是她帶大的孩子啊?
哪個都割捨不起。
老太太痛苦焦躁的揉著眉心,疲憊盡顯。
何子聰眼睛一動道:「阿婆,您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劉老太太緩緩的點了點頭。
可是寧馨院不知道還能不能住,甄氏道:「阿娘先去兒媳院子裡歇歇吧,大夫馬上就到。」
這樣就是要走了,阿婆到底還是選擇了別人。
哪怕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依然會讓人心痛,李蘅遠含恨的攥緊了拳頭,但老太太確實經歷了驚嚇,這個時候,她也不能不顧老太太身體,非要說個一二三四。
何子聰見到了怕他記仇,十分溫柔的說:「我知道湯圓的事讓你心堵,你氣我惱我怒我打我罵我都行,但是別再為難阿婆了。」
他不開口還好,李蘅遠本不打算正面對上他,這一開口,擠壓在心底的怨氣卻再也控制不住,她寂寞的聲音帶著冷意問道:「你這樣說來,意思是我因為你偷我的婢女,所以爭風吃醋故意難為你們?」
要走的甄氏等人回過頭來,甄氏相信李蘅遠,但是別人的臉上和眼中分明寫著詫異,難道不是?
桃子和櫻桃看著眾人的神態,氣得快要嘔血。
李蘅遠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澄清此事。」
克制慍怒但絕對理性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何子聰讓湯圓懷孕,於是二人開始狼狽為奸,藥也是他們下的,具體是誰湯圓燒壞了,成了無頭公案,不過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過是求個公道,公道給不給還都在於阿婆,我不逼迫誰,我不是爭風吃醋,只是下毒這種事,朝廷律法也容不下惡毒之人,聽好了,今後誰再把我跟人面獸心的何子聰聯繫到一起,就是毀我名聲,我拔了她的舌頭別說我沒警告過他。」
警告的是要徹底劃清界限,當著眾人,婚姻無望,何子聰心墜道谷底。
警告的也是那些一定要把她和何子聰湊成一對的頑固之人。
並沒覺得自己到底有多偏心的劉老太太脊背發僵,口中如吞黃蓮,她不過是希望孩子們都和和睦睦的。
可李蘅遠強勢愛挑事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似有棉花堵著的喉嚨咕咕咕的響。
甄氏聽見異響臉變了色,一手扶著劉老太太,一邊給李蘅遠使眼色,逼死祖母那是忤逆大罪,斬立決,國法家法都不是鬧著玩的。
何子聰和李夢瑤見縫插針,焦急直喚阿婆,全然孝子賢孫模樣。
如此時刻,堅持霸道蠻橫如李蘅遠,也不能再窮住不舍。
那種本就對阿婆情感有著的心灰意冷再次爬滿李蘅遠的心頭。
爽快一揮手,叫著自己的人:「這裡有大伯母處理,咱們走。」
不可逼視的陽光下,身姿挺拔如松柏的身軀瀟灑轉身。
十幾個人一副肩輿腳步整齊的離去,穿堂里立即空出一片地。
只留下那最後一刻的冷漠了素色身影在人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的離開顯得那麼孤寂悵然被動。
劉老太太卻精神一松,但眩暈感接踵而至,接下來眼珠一翻,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甄氏抱住老太太:「阿娘,阿娘……」回頭看著阿香:「大夫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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