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村莊已經很近了。
但就在這時,一陣北風呼嘯而至,李昂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散發的淡淡血腥氣。
他抬起手,制止道:「小心些,前面有危險。」
洛迦幾乎沒有嗅覺可言,但他自然有不死者學派獨有的感知惡魔的方法。
所以他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有惡魔的氣息,但很複雜,與其說是惡魔,更像是我們的同類。」
「嗯,估計是一個失控的獵魔人做的。」
李昂肯定了洛迦的猜測,兩人躍下戰馬,向著村莊緩緩走去。
村莊裡寂靜無聲,離得老遠就能看到有鮮血沿著斜坡,順著泥濘的土路向外流淌。
洛迦來到了一具被斬斷脖頸的無頭屍體前,察看這光滑的切口,有些驚嘆道:「哥,看上去很有你的作風啊。」
李昂知道洛迦指的是這位同行一劍梟首的習慣。
他搖了搖頭道:「洛迦,我可沒殺過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李昂環顧四周,這裡到處都是屍體,大多數都是背對著目標被一劍梟首的,還有一些青壯倒是拿了武器,不過很顯然,普通人即使有武器,也根本應付不來身經百戰的獵魔人。
洛迦挨個檢查著屍體,給出結論:「所有人都是被劍斬斷了脖頸和軀幹,沒有一具屍體上有爪痕和咬痕。」
李昂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沒失控?」
失控的獵魔人往往會化作自己汲取天賦的那隻魔物,即便使用刀劍這種武器的習慣已經融入骨髓,依舊會選擇用惡魔的武器爪牙來對敵。
「沒錯,我們去抓他吧。」
洛迦躍躍欲試道:「我還是第一次追殺同行,想想還挺有意思的。」
「這可算不上什麼有意思的事。」
李昂搖了搖頭,開啟了瑪納加爾姆之軀附帶的野獸嗅覺,他宛如抽絲剝繭般從雜亂的氣息中分辨出了一道陌生的氣息,隨後追隨這道氣息,迅速跟了上去。
地面上偶爾能看到血漬,這令洛迦忍不住大失所望:「還是個傷患,該不會這個同行還被那些農夫的草叉給傷到了吧?」
李昂搖了搖頭:「他血液中的惡魔氣息很強,最起碼也是中序列,那些普通人不可能傷到他。我覺得他倒像是跟惡魔激戰後,帶著傷勢又屠殺了一整個村莊。」
很快,他們就覺察到距離氣味源越來越近了。
兩人警惕地拔出了武器,即便目標很有可能只是個重傷的中序列獵魔人,但早已刻進骨子裡的警惕,依舊使他們沒有任何鬆懈。
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這種警惕全無必要,因為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這位同行,已經傷重垂死了。
這是個有著捲曲棕色短髮,下巴處有著一道舊傷疤,豁開了他的嘴唇,使他顯得極為醜陋。
而致命傷則在於他的胸口。
地面上散落了一堆魔藥罐子,但很明顯不過是些低等魔藥,只能延續他不斷流逝的生命。
「同行?」
獵魔人強撐著睜開眼,看著這兩個逐漸逼近,手持武器的男人。
李昂蹲下身,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但丁學派的黑夜行者里昂,他是不死者學派洛迦。」
獵魔人嘴角扯起一絲笑意,似乎想要嘲笑「但丁學派」,但逐漸流逝的氣力,還是使他放棄了長篇大論。
「貓學派,泰隆。」
貓學派?
貓學派同樣是野獸學派的分支,跟狼學派,熊學派並列。
李昂不動聲色,繼續問道:「你認識伊妮莉和威廉嗎?」
他點了點頭,忍不住開口:「抓緊時間問我些有用的。」
洛迦倒是絲毫不著急,雖然這貨就剩下半口氣,但即使他死了,自己也能給他召魂過來詢問詳情。
話音剛落,李昂便取出了一瓶魔藥,敲碎瓶塞,對著他胸口的慘烈傷勢澆了下去。
慘叫聲響徹整個曠野。
良久,他才有氣無力道:「真是奢侈,這麼珍貴的魔藥我可還不起。」
顯而易見,他的狀態比起之前已經好了太多,雖然腹部的傷勢已經沒有癒合,但內部的創口已經有了顯著的改善。
接下來,憑藉他獵魔人強悍的生命力,應該也能扛得住了。
李昂拿起他手邊滑落的長劍:「還不起就拿這把劍來抵算了。」
泰隆皺起眉頭,有些心痛道:「你願意的話,就拿走吧,這把劍跟了我十二年了,是學派的傳承寶器,應該能抵你那瓶魔藥的價值。」
這是一把銀劍,上面銘刻著【瞬光斬黯黮,昭明破晦夜】的銘文。
這屬於傳統獵魔人慣用的武器,但隨著這個世界上如同雨後春筍般源源不斷冒出來了一大批不再懼怕銀器的魔物。
銀劍往往已經跟「守舊派」獵魔人掛上了等號,貓學派就屬於「守舊派」獵魔人,這把劍足以證明他所言不虛。
李昂端詳這把劍良久,劍柄處有顯著的磨損痕跡,劍刃也有缺口,雖然經過了精心護理,但時間依舊能打敗一切。
他將這把劍丟還給泰隆,搖頭道:「算了,老古董一樣的銀劍,你自己留著吧。」
洛迦有些尷尬道:「我的劍和祭祀刀其實也都摻了銀。」
好傢夥,一個地圖炮連隊友都轟到了。
李昂心中有些尷尬,嘴上卻是面不改色道:「還有比不死者學派更加老古董的獵魔人學派嗎?」
洛迦頓時語塞。
「反正我除了這把劍,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了。」
泰隆一臉無所謂地將銀劍收回,眼神中卻閃過了一絲失而復得的慶幸。
李昂擺了擺手:「沒關係,我不缺那一兩瓶魔藥。現在,先來告訴我你跟伊妮莉和威廉有什麼關係?」
泰隆道:「還能是什麼關係?我們曾在野獸學派的大本營凱爾莫罕一同進行過冬令集訓,僅此而已。」
這個醜陋的男人說話時總是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嘲諷意味,令人忍不住想給他一拳。
凱爾莫罕是野獸學派在北歐的秘密集訓地,狼學派,熊學派,貓學派,獅鷲學派,毒蛇學派等十餘個野獸學派,都在此集訓過。
李昂聽伊妮莉講過,但了解不深,畢竟是學派共有的秘密基地,還是不方便透露給外人的。
李昂蹙眉道:「好,既然關係不深,那接下來我們就公事公辦好了,小鎮裡的居民是你殺的吧?」
泰隆苦笑著點了點頭:「我似乎錯過了一個活命的機會。」
洛迦嘶啞的聲音響起:「實話實說吧夥計,荒野獵魔人臨時法庭成立了。」
「事情很簡單,你們應該也猜到了不是嗎?我為溫莎堡的卡露蓮娜女伯爵獵殺一頭白鬃蝠魔,結果誤入了那畜生的陷阱。重傷逃脫之後,我來到了這個村莊,結果他們想要殺我,占有我的錢財,所以我乾脆就把他們殺光了。」
泰隆很無所謂地說道,也不知道這是置生死於度外的勇氣,還是混不吝的滾刀肉。
李昂問道:「所有人都想殺你?」
「不,只有幾個見財起意。」
泰隆坦然道:「但我殺了那幾個見財起意的人後,其餘人可不會因為我是自衛就放過我。」
李昂忍不住道:「你身上才有幾個錢,值得那群村民冒大風險害你性命?」
泰隆沒說話,只是丟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事情已然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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