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一驚,差點從架子車上滾下來。
我按住菩提,說:「我們先去醫院,回頭再說。」
菩提看著我,感慨地說:「你可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一點都認不出來了,你這些年去了哪裡。」
我說:「以後我們慢慢再說。」
巷子盡頭有一家醫院,是穿著黑色長袍的外國人開設的教會醫院,我讓神行太保把菩提拉到了這家醫院裡,叮嚀他照看好,我夜晚會回來,然後就離開了。
菩提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來,我看到他似乎有滿肚子的話要給我說,可是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聽他說。
我要去關西幫。
在關西幫的大堂里,幾十個人按照級別高低坐在兩邊,郭振海坐在中間,他看起來心事重重。
關西幫的勢力滲透進了西安城的各個江湖行業,這個幫派的影響波及到了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即使丟失一頭豬,只要告訴了關西幫,關西幫也能夠找出來。可是,河防圖丟失了好幾天,卻沒有任何線索。從各方面反饋過來的消息,都是沒有人見到河防圖,沒有人偷竊河防圖。
當時的中國軍隊和日本軍隊夾河對峙,誰也不敢貿然渡過波濤洶湧的黃河,黃河天塹對於雙方都是天塹,中國軍隊可以憑藉黃河阻擋日軍進攻,日軍也可以憑藉黃河阻擋中國軍隊反攻。為了阻擋對方的進攻,中國軍隊在西面深溝高壘,日本軍隊在東面嚴陣以待。雙方排兵布陣,在幾乎每個可以登陸的地方,都布置了重兵,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當時,中國軍隊有一種超級武器,叫做三十二倍十五榴,這是當時從德國進口的超能武器,是當時最有威力的大炮,每顆炮彈需要四個人抬著才能夠裝填進炮管里。這些大炮部署在潼關的黃河渡口,防範日軍從潼關渡口偷渡。
日軍也知道黃河對岸的中國軍隊有這種超能武器,所以不敢以身試炮。中國軍隊為了能夠讓這種超級大炮發揮最大的威力,就派出了兩名偵察兵,夜晚爬在羊皮筏子上偷渡過去,摸清了黃河對岸日軍的炮兵陣地和兵營駐地,畫成了一張河防圖,又偷偷回到黃河西岸的中國陣地。當時,因為三十二倍十五榴極為珍貴,炮彈極為昂貴,而且因為德國和日本結成了邪惡軸心,中國軍隊無處購買,所以,每打一發炮彈都要經過最高指揮蔣介石同意。所以,這份河防圖從潼關前線秘密送往了西安,然後準備從西安秘密送往重慶。一同送往西安的,還有中國軍隊在黃河西岸的河防圖,和三十二倍十五榴的炮兵陣地方位。
為了躲避日本特務的追蹤,偵察兵穿著便衣,身上帶著河防圖,來到了西安。可是,他剛剛到西安,河防圖就被偷走了。
軍方認為能夠從嗅覺敏銳的偵察兵身上偷走河防圖的,只會是江湖上的老榮,而且是老榮中的高買,所以,他們找上門來,讓關西幫幫主郭振海交出高買和河防圖。這份河防圖事關重大,如果落入了日軍手中,日軍只需要部署基本大炮,隔河發射,就能夠摧毀中國軍隊苦心經營數年的河防陣地,然後,日軍渡河進攻,占領潼關。潼關是西安的門戶,從潼關到西安,僅有幾百里,一馬平川,暢通無阻。自古就有「潼關在,西安在;潼關失,西安失」的說法。而從西安翻越秦嶺,就可以進入四川盆地,占領當時蔣介石和國民政府所在的重慶。
這條進攻路線,沿襲的是當年蒙古滅宋的進攻路線。全面抗戰一爆發,一支日軍在東南沿海發功攻擊,占領上海、南京,摧毀中國的工業基地;另一支日軍出奇兵,走險道,占領山西,然後準備渡過黃河,進入關中平原,進而占領四川盆地。
日軍在黃河岸邊,和中國軍隊對峙長達四年之久。如果河防圖被日軍得到,後果不堪設想。
軍方認為是關西幫偷走了河防圖,但是關西幫仔仔細細調查了幫中每一個老榮,大家都說沒有幹過這種事情。
郭振海和亮子對幫中弟兄很熟悉,他們知道在這種關乎幫派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是沒有人敢說謊話的,是沒有人敢幹這種潑天大事的。
可是,幫中沒有人偷竊,那麼會是誰偷盜了河防圖?
郭振海讓大家每個人都提供線索,一定要把這個老榮抓住,為關西幫洗刷不白之冤。而軍方認為,除了關西幫,沒有人敢,也沒有人有能力從偵察兵身上偷走關乎兩國命運的河防圖。
那天的會議不歡而散。
散會後,我故意走在最後,等到亮子走出來後,我和他走在一起,問道:「河防圖是在哪裡丟失的?」
亮子說:「在城牆角的一家客棧。」
我問:「既然是軍方的人,為什麼來到縣城,不去軍方報到,而住在客棧里?」
亮子說:「這個偵察兵那天剛剛進入城門,城門就關閉了,當時天色已晚,他準備先在客棧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去報到。沒想到,就在這一晚上,河防圖丟失了。」
我分析說:「河防圖對於軍方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而對於平常老榮卻一錢不值,廢紙一張。所以,我判斷老榮不會偷取的。」
亮子說:「你是說,河防圖是日本特務或者漢奸偷取的。」
我繼續分析說:「按照平常的思維推理,偷竊河防圖的,只會是日本特務,但是,你剛才說了,這個偵察兵是最後一個進入城門的,他一進入城門後,城門就關閉了,那麼,就免除了後面有人跟蹤,和跟蹤人竊取的可能。誰會追蹤一個穿著便衣的偵察兵,只會是日本特務和漢奸。然而,日本特務和漢奸被關在了城牆之外,顯然就排除了偷竊的可能。」
亮子讚嘆地說:「你的分析非常正確,我也是這樣想的,軍方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們的人偷竊了河防圖。」
我說:「可是,我們的人都說沒有偷竊這東西。」
亮子接口說:「這就是這件事情蹊蹺的地方,不是日本特務和漢奸乾的,我們的人也沒有干,那麼會是誰幹的?」
我說:「會不會是獨角仙?」江湖上把獨來獨往的飛天大盜,叫做獨角仙。
亮子說:「只剩下了這一種可能了。」
我突然想起了菩提。菩提就是一個獨角仙,這些年來,他獨來獨往,行蹤飄忽,手段高明,技藝超群。那天晚上,他來到那個老僕人家中,把人家值錢的東西都偷光了,而我用半截磚和瓦片偷偷換走了他所有的贓物。菩提一直都是一個見什麼就偷什麼,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不放過的人。一般的小偷不會偷這種河防圖,但是,只有菩提這種獨角仙才會偷。
我越想,越覺得菩提的可能性越大。我和亮子匆匆告別後,就急急忙忙奔往教會醫院。
教會醫院裡,菩提一個人躺在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好像已經睡著了,我一走進來,他就掙開了眼睛。
沒有看到神行太保,我就問菩提,神行太保呢?
菩提說,他出去很久了,說他很快就會回來,但是都過了幾個時辰,還沒有回來。
我想,神行太保肯定是去賭博了。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江湖少年,如今淪為了眼睛血紅的賭徒。
菩提看到我很高興,他坐了起來,準備和我好好聊聊這些年分開後的見聞。我也很想和他聊這些,可是現在時間緊迫,我沒有心思和他說這些了,我單刀直入地問:「有一天晚上,你去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僕人,你把他家值錢東西都拿走了,一包一包從院門的門檻下塞出去。然後,你到了院門外,背著這些包裹回家,打開一看,裡面全是破磚爛瓦。」
菩提說:「確實有這件事情,那天晚上,不知道那個賊把我的東西偷了。這個挨千刀的。咦,你怎麼知道的?」
我顧不上回答他,我又問道:「從那次偷了一包破磚爛瓦後,你還開張了幾單?」
菩提說:「一單也沒有開張。」
我盯著他說:「你說謊。」
菩提說:「那天晚上倒霉透頂,東西被人偷換了。第二天晚上,我就去了那個女人家。那個女人對我有意思,我在踩點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女人給人當小老婆,但是他男人不行,那個玩意硬不起來。所以這個女人就夜夜守空房。」
我想,怪不得那個女人會發出那麼大的叫床聲,原來是太饑渴了。
菩提接著說:「我在這個女人家睡了幾個晚上,睡出了感情,我們準備一起私奔,可是誰知道就在私奔的前一晚,被人發現了。」
原來只要把女人弄舒服了,女人就離不開你。這話千真萬確。當時有一個叫張愛玲的上海女人,在她的書中寫道:「通往女人靈魂的通道是陰道。」張愛玲是個小資女人,她就能說出這樣文明的話來,其實和我說的是一個意思,我是話丑理端。
我不想聽菩提講他這些破事,直接追問他:「你這些天天天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菩提說:「是的,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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