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氣浮躁,翠綠的斑竹都有些蔫蔫,知了叫個不停。
韓國公府剛剛辦完了二少爺韓誠的婚事,掛在遊廊的大紅燈籠還沒有換下,一府的人也都鬆了口氣,趁著這幾日酷暑,稍稍休息整頓了一番,這些小事也就沒來得及顧及。
和煦長公主要把韓暮華過繼到名下這件事,三老爺韓凜聽後也欣然同意,他雖然與韓暮華感情淡薄,但是好歹是他的嫡長女。當初朱晏那件事他愧疚在心,如今韓暮華的身份又不能公開,能有這樣彌補她的機會,讓他心安,他自然願意。
讓人奇怪的是,三夫人這些日子格外的平靜,她雖一個人在碧落院,但是這麼大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按照她以前的脾氣,她該大鬧一場才是,但不知為什麼,她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安靜的詭異。
韓暮華穿了件櫻桃色掐金絲寶瓶番蓮紋輕薄褙子,豆綠色八寶蝙蝠暗地織金輕紗襴裙,梳了一個元寶髻,戴了金地點翠雙碟戲花寶鈿,寶鈿上的金蝶翩翩飛舞,兩隻蝶翼上各鑲嵌了一顆紅色的寶石,走動間翅膀震顫,華貴耀眼,十分美麗。
如今她已經十四,再過上大半年就及笄了,身量更加的高挑纖細,一雙秋水眸子盈盈爍爍,老婦人瞧見了就歡喜。
剛剛行完過繼禮,韓暮華雖然還是國公府的五小姐,但是身份已經完全不同,長公主名下的唯一嫡女,那比韓暮欣的身份還要高貴。
「暮華,過來祖母身邊。」老夫人笑眯眯的,眼角的細紋也更加明顯。
「大熱天的,娘也不嫌熱。」世子夫人笑著故意翻了個白眼。
「我都不嫌,你們嫌什麼。去,一會兒陪我摸牌,忙了這些天,都沒得閒,好不容易有了閒工夫,今天玩個痛快,到時候你們都輸了可別和我一個老婆子哭訴。」老夫人心情顯然格外的好。
韓暮華雖不是在三夫人名下,但這麼做也算是間接的恢復了她的身份,說來說去,現在都是三房的嫡女。也沒什麼好爭的。
韓暮華臉上帶著淺笑,只是笑容未達眼底,她乖巧地坐到老夫人的身邊。將赤芍端來的一碗冰鎮酸梅湯遞給老夫人。
長公主與老夫人一樣坐在首座,她身邊是韓暮欣,一雙與黃姨娘越來越像的丹鳳眼,憎恨地盯著韓暮華,韓暮華眼睛一瞥恰好撞到她的眼神。韓暮華嘴角微微一勾,清淺的笑意落在韓暮欣眼裡就像是嘲諷。於是,她怨恨的緊緊捏著手中的帕子。
長公主端起酸梅湯啜了一口,將韓暮欣的表情盡收眼底,冷冷哼了一聲。
「今晚你們也別回各自院裡吃了,都留在懿祥閣用晚膳。賢妃娘娘派人送來了一些鹿肉,叫小廚房做了,大家一起嘗嘗鮮。」老夫人高興道。
「那感情好。祖母,我還沒吃過宮裡的鹿肉呢!」聲音清脆中帶著豪放,這是新過門的二奶奶——副驍騎參領的長女魯氏。她性子開朗熱情,說話也都是直來直去,不但不叫人反感。反而容易讓人對她產生好感。
成婚那日晚上還有一則笑談。
二少爺韓誠嫌棄魯氏常年在軍營鬼混,粗魯強悍。硬是不肯掀蓋頭入洞房,把身邊的喜娘急的團團轉,正當一屋子丫鬟婆子沒辦法要將此事告知老夫人時,魯氏卻握著韓誠的手用秤桿挑開了喜帕,驚的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韓誠更是氣的鼻子冒煙,但是抓住他的那隻小手白膩嫩滑,可以感覺到掌心有微微一層薄繭,但是任憑他怎麼使力都掙脫不去。讓他頓時感覺失了男人的面子,張口就要大罵。
魯氏卻飛快的將喜帕團成一團塞進了他的嘴裡,喜房裡靜的鴉雀無聲,她們哪裡見過這麼彪悍的新娘子。
魯氏大眼黑白分明,特別明亮,她眼睛一瞪,將一屋子下人給趕了出去,最後一個人將二少爺韓誠給綁上了喜床。可憐韓誠那纖細的小身板,平時鍛煉都懶得,哪裡是魯氏的對手,在洞房裡叫的和殺豬一般悽慘,聽的二夫人心都揪了起來,但是韓老國公有令,誰也不許接近新房,讓一干人等聽著新房裡二少爺慘烈的喊聲腦補,嘖嘖,當真一個銷|魂。
而真正在洞房裡的韓誠看到魯氏雖然出生將門,原來在自己的想像里會是一個黝黑高壯肥胖女子,但是實際上與他想的正好相反,魯氏嬌小柔媚,皮膚雖然不是很白皙,但是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眼睛特別有神,一眨起來,長長的眼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撩人心魄,紅唇微微嘟著,可愛俏皮,韓誠見到她的模樣時,心裡的無理取鬧就沒了一半,此時被魯氏熱情的推上床,也就半推本就,來個生米煮成熟飯。魯氏人嬌小,但是常年習武手勁大,韓誠弄痛了她,她手下就沒了克制,捏了韓誠的腰就擰了下去,所以一晚上外面的人聽到的都是韓誠滿足的叫喊。
徐嬤嬤吩咐小丫鬟在廳堂里支起牌桌,老夫人領著一群人來到廳堂,老夫人、長公主、世子夫人、二夫人正好湊一桌,韓暮華坐在長公主與老夫人中間,陪著看了會兒。大奶奶懷孕身子重,來請過安就回去歇息了。
等到晚膳結束,各人回去歇息不提。
夏蟲鳴叫,懿祥閣院內的老桂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夏季的夜晚比白日涼爽許多。妙函扶著韓暮華漫步在小道上,韓暮華此時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嬌喝。
「五妹妹!」韓暮欣帶著盈夏、盈秋追上來。
韓暮華一皺眉,回頭看了她一眼,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她。
「韓暮華,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開心嗎?」韓暮華連面上的情誼也懶得維持,她譏諷的怒瞪著韓暮華,這個賤人,沒想到背後使這手,竟然說動長公主過繼!真是好手段!
韓暮華微微一愣,沒想到韓暮欣這麼衝動,隨即,她淺淺一笑,「當然高興,如今我可是國公府堂堂正正的嫡女,地位不輸於你。」既然韓暮欣不要臉面了,她也懶得給她臉面,她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韓暮欣幾乎一口氣提不上來,氣的滿面通紅,「好你個韓暮華,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可有將母親放在眼裡過!」韓暮欣口中的母親當然指的是三夫人,只是她為什麼以前不提,等到現在再提這件事,她不覺得遲了嗎?韓暮華只想心中冷笑。
「她是你的母親,可不是我的。」自她出生,三夫人做的那些事,她可是從沒忘記過。
韓暮欣被韓暮華的話嗆的後退一步,撫了撫胸口,讓自己的氣順些,黑著臉氣憤道:「韓暮華,不要高興的太早,別以為有長公主給你撐腰,你就能順風順水,想要和沈五少爺結親,你也要問問長公主同不同意!」說完扶著盈夏的手就轉身走了。
但是韓暮欣最後一句話卻在韓暮華心理掀起驚濤駭浪,回到錦墨居時,韓暮欣那句無心之言還在她腦中徘徊,突然,她面色一凜,一股奇怪的感覺在心中升起,早就明白長公主過繼她並不是單純的目的,難道會與她的婚事有關?按道理來說,長公主並不便插手她的婚事,但是現在不同,她過繼到長公主名下,以後長公主就相當於她的親娘,而長公主的身份又擺在那裡,她想要干預她的婚姻簡直是輕而易舉,可能就連老夫人也不能阻礙她的抉擇!
這麼一想,韓暮華整個心裡突然空了一塊,前途的不定讓她惶恐,原本她早安排好的計劃也將被打亂,窗外颳起了大風,燭光搖曳,就像她不定的心緒。
果然,韓國公府沒平靜幾日,長公主的院子裡就傳來了驚人的消息。
和煦長公主單獨在院子裡接待了曹國公夫人,並且給韓暮華定下了親事,當即就命人寫了雙方庚帖,送去了法華寺。
老夫人聽到後驚駭非常,當場就將手中的祥雲描金茶盞給砸了,大聲的喝問桂嬤嬤:「到底是怎麼回事,暮華的婚事明明都定下了,怎麼會出現變數!」
桂嬤嬤心中忐忑,「老奴也不知,老奴也是剛剛得知,長公主做主將五小姐配給了曹國公的二少爺。」
「好個和煦長公主,這招先斬後奏用的實在好極!」老夫人咬牙切齒的道,一掌拍在炕邊小几上,一屋的丫鬟都嚇的渾身一抖。
按道理來說,韓暮華與沈玉珩的婚事算是定下了,但是奈何庚帖一直在法華寺沒批,就等著六月中旬過了相衝之日。可也正因為這樣,這樁婚事也沒有坐定,這才給了長公主機會。
老夫人精明的雙眼微眯,怕是那庚帖推遲也是長公主動的手吧!早知她不會這麼安靜,卻沒想到一上來就給了她這手!
彼時,韓暮華還錦墨居里練字,聽到妙函告訴她這個消息後,手中毛筆掉落,染花了半張宣紙,什麼!讓她嫁給李濂那個可怕的男人,開什麼玩笑!庚帖都下了,饒是韓暮華再多主意,這個時候一下子讓她想出對策也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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