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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寶大約是生氣了,一連好些日子都沒去找殷稷,殷稷沒人打擾,連政務都處理得十分順遂。
小年前一天,他手下已經沒了正經事,索性提前封筆,也讓朝臣們多輕鬆一天。
可這忽然間的輕鬆,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坐在御書房裡,看著空蕩蕩的桌案,一股莫名的茫然和疲憊忽然湧上來,他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遲遲沒動彈。
蔡添喜困惑地看他一眼,這陣子殷稷日日忙到三更才回乾元宮,如今好不容易清閒了,正該回去歇歇,怎麼反而干坐在這裡了?
可他也不敢問,只能去泡了杯參茶進來。
殷稷端起茶盞卻又沒喝,盯著那茶開始發呆,蔡添喜試探道:「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給您按按?」
殷稷沒開口,卻忽然抬頭透過御書房的大門看向了宮牆,臨近年關,皇宮裡已經煥然一新,到處都是寫著福字的大紅燈籠,看著倒是喜氣洋洋。
「要過年了,也該熱鬧了。」
蔡添喜陪著說了幾句閒話:「可不是嗎,剛才奴才瞧見尚服局正按著規制往各宮裡送金瓜子和金銀裸子呢。」
那東西是大年初一賞給宮人用的,不只是后妃會賞賜宮人,殷稷也會,但他並不會為這些東西費心思,都是謝蘊處理的,可她親手裝了那麼多紅封,裡頭卻沒有她的。
也不知道她當時心裡在想什麼……
「皇上?」
蔡添喜忽然開口,打斷了殷稷有些雜亂的思緒,他微微一蹙眉:「怎麼了?」
「該用早膳了,不如奴才請良嬪娘娘來伺候?」
殷稷最近時常去長年殿,竇安康不會往他跟前湊,更不會纏著他說話下棋和走動,那裡很是清淨,能讓他稍微放鬆一些。
可今天他卻懶得動,誰都不想見。
「罷了,就在這裡用吧。」
蔡添喜連忙去通傳,不多時便帶著食盒回來了,後面卻還跟著參知政事蕭敕。
念著他曾是蕭家長輩,也曾在自己年幼時教導過自己,殷稷客氣地賜了座,蕭敕卻左拉右扯,政事一個字不提,反倒拐彎抹角的提起後宮的事。
「這陪在身邊的人啊,還是得知根知底才讓人放心,皇上您說是不是?」
殷稷聽懂了,這是在說他冷落蕭寶寶的事,怪不得那丫頭最近這麼安靜,他還以為是對方懂了些道理,卻原來是和家裡告狀了。
蕭敕是蕭家嫡系二房,是蕭寶寶的親叔叔,眼下蕭家家主領了太師職在蘭陵榮養,京中蕭家子弟皆以蕭敕為首,先前反對寒災章程也是他起的頭。
可朝政歸朝政,後宮的事,但凡他不曾下旨昭告,即便是徹底冷落了蕭寶寶,蕭家也該老老實實地裝糊塗,這般明目張胆到他跟前來提點,還真是把這皇城當成了自己家。
殷稷神情冷淡了些:「愛卿若是沒有政務就下去吧,朕還要去給太后請安。」
蕭敕臉色很明顯地僵硬了一瞬,卻仍舊起身裝模作樣地行了禮:「皇上重情重義,剛回宮三年就對太后這般孝順,真是臣等楷模。」
話是好話,可陰陽怪氣的,蔡添喜忍不住看了過去,就見一絲不滿自蕭敕眼底一閃而過。
這是又在拿蕭家當初的恩情挾持皇帝。
可他也只是嘆了口氣,畢竟殷稷對蕭家的確心存感激,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黑過臉,他一個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然而這次殷稷卻沒有接下話茬,反而臉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蕭敕身上,直看得對方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這才一聲輕笑:「蕭蔘知就不必和朕學了,孝順雖重,可到底忠敬才是為臣的本分,你說呢?」
蕭敕愣了一下,這還是皇帝頭一回在他提起過往恩情的時候發作,雖然並不明顯,可的確讓他心口一跳,一時間頗有些驚疑不定。
他低下頭:「皇上說的是,臣一定銘記在心。」
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猜到皇帝這是因為他插手後宮的事惱怒了,讓他寵幸蕭寶寶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裡卻很不滿這般舉動所暴露出來的苗頭。
蕭家扶持出來的皇帝,現在翅膀硬了,想不聽他們的話了?
他眼底閃過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給殷稷找些麻煩,就聽上首的人再次開了口:「春闈在即,蕭蔘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導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國子監大考,三甲盡數被荀家摘去,都說蕭家是詩書世家……」
殷稷語氣陡然冷厲起來:「朕臉上都跟著沒光!」
他說著,將一封奏摺扔了下來,蕭敕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一聽臉色就變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優秀?
他忙不迭將奏摺撿起來,這正是國子監監生呈上的奏摺,只是例行公事的奏報,卻不想狠狠打了蕭敕的臉。
他看著上面一連三個荀字,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殷稷冷笑一聲:「連大考都拿不到三甲,還想為朕分憂?」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蕭敕什麼,他忙不迭磕頭賠罪:「是臣教子無方,皇上放心,春闈之前,臣一定嚴加管教,此次下場,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
殷稷臉色稍霽:「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蕭敕這才匆忙退下,完全沒看見身後殷稷的臉色在他轉身的瞬間就陰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給個棗,不管這棗甜不甜,壞不壞,他都會覺得是好的,會連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壓下心裡的冷意,卻徹底沒了用早飯的心思,起身去長信宮給太后請安,雖然母子間絲毫感情也沒有,可該做的臉面還是得做。
只是太后大約猜到了他會來,又拉著惠嬪在說話,他不勝其煩,藉口身體不適告退了,心情煩悶地回了乾元宮。
臨近年底,雖然他一向喜歡清淨,可乾元宮裡來往的宮人還是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地十分熱鬧,可他這麼看著竟莫名覺得孤寂。
其實說起來,皇宮不是他的家,蕭家也不是,打從母親七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見謝蘊,很想很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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