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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中玉簡。
「她說已帶人按我們的意思將住所都建造好了,你敢信麼,這動作也太快了。」
無塵卻只是隨意點點頭「這樣也好。」
「那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無塵攬著她,模糊的應了一聲,修長手指一下一下的穿過她烏黑髮絲,腦中全是昨日小染新帶來的消息。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便叫小染轉而監視大天妃的行蹤。這女人自那日從落雲宮回去後便在自己的翽雲宮裡閉起了關。
對外說是閉關,實際上在寢殿內摔了一夜的東西,形容癲狂,完全沒有昔日天宮眾妃之首的氣度。小染彼時躲在她殿中角落左躲右閃覺得她簡直可怖。
而翽雲宮內一眾仙侍自然也是嚇破了膽,唯有一個喚遠黛的看樣子像是地位頗高,還敢上前去勸解一番。
也無非是通篇的馬屁和恭維,唯有一句,小染轉述給無塵的時候,他上了心。
遠黛說娘娘,如今陛下正是在突破的緊要關頭,不日便要功成,待陛下出關之時便是這三界中唯一的混元境高手了,普天之下除卻人皇還有何人可敵?陛下是有野心報復的帝王,昔日是境界不夠無力壓制遠古諸族,可以後絕不同了,又怎會日日為兒女私情所困,娘娘實在不必為那人煩心,專心同幾位殿下輔佐陛下大業才是啊。
混元境。無塵冷笑一聲,卻沒法不在意。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狂妄之輩,他知道上神境絕非自己修行的終途,從元神到骨血里的那股強大力量讓他自己都心驚,但一萬七千年終究沒法去跟十一萬年相比,他天賦再好也不能一夕翻天。
雖已成就了龍凰之體,但他此前從未研習過涅槃之術,本想先回四梵天仔細試煉一番,如今看來卻是拖不得了。一旦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破成功,就再難將母親的遺體帶走了。
他明白終有一日他會超越那人,但這漫長歲月已經夠了,他不相信虛無縹緲的以後,以後只會有無窮的夜長夢多。
過去皆是如此,差點失去過一次,他一朝醒悟,不顧一切立時娶她為妻,才有了今日,這一次是他的生身母親,他不要也再來這麼一回了。
玉明宮恩陽殿,遲晚晚的手還貼在封啟額間。卻已是停頓了許久不去查看他的記憶。
他看的已經夠多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思考。
白墨胎中便是體弱,而後孕出靈性的火石便自主進了他體內,最終卻被白禾強行挪到白染身上。
成長的七千年裡,他身子實在虛弱,任遲晚晚如何查探都感受不到任何異常,但卻在凡間轉世修行歸來之時探到了一股十分明顯的魔祖的氣息。白墨跟封啟說他在凡間時經歷了那種甦醒之後,身體比在仙界還要不堪。
歸天之後他這樣的狀態又斷斷續續的持續了百年,總是會看到許多既覺陌生又覺熟悉的畫面,他開始將它們用畫筆記錄下來,並開始動用手上的勢力去追查。
說到這還要插一句,他原以為白墨作為戰神之子所能依賴仰仗的不過便是白禾和靈族的力量,卻真的沒想到這個歲數還不到自己零頭的小東西竟能憑一己之力建立了那般龐大的兩個組織。
一個是靈殿,一個是眾妙商會。
靈殿是一股地下勢力,其內多是能人異士,行蹤亦是詭秘非常,而眾妙商會則是目前三界之中散人勢力里生意做得最大的那一家,遲晚晚自然聽說過這個商會,卻從不知原來這眾妙商會的會長竟是白墨。
封啟顯然已是白墨的心腹,但即便如此,他也並不真的清楚這兩個勢力的全部深淺,只知道靈殿大多時候在忘湫和忘語的帶領下為白墨做著收集情報的工作,而眾妙商會的廣闊資源和人脈能為白墨尋到許多蘊含本源生命氣息的靈藥。
要不斷的服用蘊含本源生命氣息的靈藥,這是白墨那種狀態所帶來的後遺症,那是本源氣息的衰弱,這又是一點。
然後那些畫,透過封啟的記憶他看到了更多,無一不是與浮生有關。
再後來,便是他也曾親眼見過的,白染婚宴後他的第二次覺醒。
幾件事情整理到現在,他再也不能壓抑。
回憶畫面鮮艷,他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至死不能忘。
那一天萬荒宮裡,他終於不能偽裝,牽著她的手,慌亂的問「你,你要去哪?你要去哪?浮生!你要去哪!」
「晚晚,我要上戰場了。」
「不行!你不能去!他騙了你是不是?什麼和解,什麼保證,都是假的對不對?」
他十數萬年尊她敬她,溫柔待她,安靜伴她。那是他第一回暴怒的吼她,強勢的禁錮她。
她不說話,只是反身緊緊擁住他。
明明知道她是不可戰勝的,可他的心慌亂的就快要跳出來了,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不行,你不能,浮生,你不能丟下我,我從來沒有背叛你啊,浮生,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啊,你不行,你不能這麼對我,小姐,小姐,別走好不好,做什麼都行,咱們繼續做魔,不要理會他們,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回暴怒的吼她,強勢的禁錮她。卻最終還是淪為卑微的乞求她。
浮生又怎麼可能不心痛,但她只是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說「晚晚,別讓我走的難過。」
「晚晚,你要相信,但凡還有一點點的可能,不論千年萬年,我都會補你一個圓滿。」
他強勢過了,禁錮過了,乞求過了,最後還是只能絕望的放開她。
有些人,她要走,你是攔不住的,無論如何你都攔不住的。他一剎那心灰意冷。
你走吧,去做想做的事,我不會再攔你了。他在心裡默默說。把她推出懷抱。
傲立三界的魔祖,滔天的氣勢。她起身走出萬荒宮。
最後給他留下兩句話。
「晚晚,我給你的那顆心,讓它代我陪著你。」
「晚晚,不論到了何種境地,你必須要好好活下去。」
她這般走出萬荒宮,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什麼補他一個圓滿,都是假的,他恨了數千年,那不過是她哄他的話。可恨著恨著最終又還是回到思念和追尋。
直到今日。他歪在那椅子上,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
世間的第一個魔。
先有了浮生,再有了魔。她已超脫了一切可以超脫的境界。得永生者一旦化道永無輪迴。化道化道,便是將一生所修之道重新化歸天地。可她是浮生,天地不容她,她便自創一界的浮生。
如今她要永生亦可輪迴,那麼她就一定能造出一個輪迴。
她慣會做這樣的事的。裂出一半的元神去轉世輪迴,雖然遲晚晚不知為何竟要耗費十三萬年,但結果是這樣絕對不會有錯的。
火石不是衝著白墨,它是追尋這個終於重生歸來的主人。輪迴重生,即為兩世,一副靈魂,兩道肉身,一塊石頭怎麼能明白這樣的事?事實上莫說塊石頭,當世從未有執念到能突破輪迴的神明,誰又能知道這是何種過程。
石頭不懂,它不顧一切的來了,卻陰差陽錯壞了他本就孱弱的仙根,使他更加不能修行。
浮生的元神,即便只有一半也是太過強大,封印著的那些即便是微末的復甦,白墨都難以承受,他需要海量的靈藥來維持自己的生命,承受浮生的意志和記憶。
這樣的過程必是極端的折磨,從肉體到靈魂的雙重折磨,一邊是身體的衰弱,一邊是自我的質疑和漫漫無期的求索。
遲晚晚可以想像這種痛苦。和浮生有關的所有事,都被埋藏掩蓋的太深了,他也沒法大張旗鼓的去查。
不過都沒關係,有他在,他以後不會再叫他這般折磨了。
忍耐著又將最後一點和他相關的看完了,他無奈一笑,原來封啟這些日子是去魔界查自己的底細了。
罷了,也不怪他不肯信他,畢竟這樣一個荒唐闖入自己世界的人,便是常人也要疑上三分的。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他抹去封啟這一小段記憶便離開了。嗯,離開恩陽殿,轉身直奔明悟殿。
從來不必修行的白墨倒是活的極像個凡人,難得一夜無夢,他睡的安靜香甜,直到遲晚晚躡手躡腳闖進來。他開始做噩夢。
夢裡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絕望。他猛的睜開眼,一下子便看到遲晚晚懟過來的一張臉,面上儘是詭異神色。
手上下意識抓緊被子,驟然間幾乎要被他嚇得昏厥過去。
片刻後白墨暴怒著吼出來「遲晚晚!」
可遲晚晚卻一反常態的隱忍溫柔「別怕,我就是來看看你,小墨,我是晚晚啊,你,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邊說著邊情不自禁的靠過來。
「你離我遠點,你要幹什麼,遲晚晚你敢…」
白墨的反應已經算快了,但遲晚晚終究沒能忍住,一把抱住他。
腦中嗡的一聲,白墨一下子又想起那個恥辱的夜晚來,不過這回他沒有掙扎,他只是閉著眼,聲音嚇人「遲晚晚,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你才不會殺了我。再說我也死不掉,這還是你自己做的孽。」遲晚晚也不管他面上已是表情猙獰,心中那股泛濫的情感已經完全衝散了理智。
她的一件死物他都追尋千年,更別論眼下這個鮮活的溫熱的生命。
他死也不放手,不僅不放手,還要藏好了,尤其不能叫那個王八蛋人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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